27 月黑風高

石岚居然也是用香水的，還那麽巧跟張欣是同一款。

左瑜在心中捏下巴，這樣一個驚天大發現讓她非常激動。石岚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突然從一個性別模糊的嚴肅領導，回歸成一個稍稍年長聰明睿智的，看起來很有共同話題的，女同事。

從特警基地調進機關，左瑜身邊的女同事一下子就多了起來，有神探有八婆，有小女人當然更多的是大嬸。

在左瑜心目中，石岚除了好看一些，苗條一些，本質上同那些個挺着羅漢肚手端茶杯四處巡視找茬，随手送人定制小鞋的領導沒有什麽區別，都不可能是作為朋友的存在。

當然如果認真算起來，石岚給的小鞋她也真沒少穿，各種款式布料，各種耗費心力體力的工作，石岚總是第一個想着她。

就連要跟陳之輝處理個人恩怨這點小事，都被石岚充分利用了起來，全年的綜述啊，一天寫完啊，有沒有天理啊。

未來的一年內左瑜都會記得自己白天拼死拼活趕工作的艱辛，這是鹵肉飯也無法治愈的創傷，出自石岚之手。

但是如果靜下心來認真反思，石岚分配的工作總是非常合理，全都是能讓自己提高技能、總結經驗的硬活，每次只比自己的極限多出一點點，能讓自己全程生不如死，但好歹可以活着完成。

這同其它部門的很多領導就有了本質上的不同了，體現出一種非常具有關懷意味的針對性。上次出任務她還親自替自己擋去危險呢。

如果這都不算愛。

現在夜深人靜，月黑風高，氣氛正好。

“石岚，你呢，算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睿智的人了，所以我現在有個問題找你請教一下。”左瑜雙手交握托住下巴，一臉毫不保留的崇拜。

“……什麽意思。”頭一次被下屬直呼姓名，石岚的怒視中帶着迷惑。

嗳……還不高興了。

沉浸在談心氛圍中的左瑜選擇忽略掉石岚的怒氣，“嘿嘿，你說，喜歡一個人到底該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或者說真正的愛情到底是什麽樣的。”

這個問題她下午跟陳之輝讨論小半天了，但是很明顯陳之輝明顯不是什麽最佳閨蜜的人選，簡直導致她對此更加迷茫。哼哼，現在有石岚這樣渾身帶着先哲氣質的閨蜜在，一定要深入讨論一下才行。

哎，石隊，你臉怎麽青了，呀，這個目光好像錐子，快要給我紮漏了。

“左瑜，因為上級下達了新的年終考核标準，所以我們年底的工作非常繁瑣，你要處理個人問題就給我回家去折騰，要是再讓我發現……”

石岚的話沒說完，左瑜口袋裏的手機突然抽風般響起來，她低頭看一眼，陌生號碼，毫不猶豫地挂斷。

這種時候如果還接無聊的電話，左瑜不覺得自己能有命活到大年初一。

“石，石隊您繼續。”左瑜把改了震動模式的手機放回口袋，搓着衣角等候屠戮。

完了，貌似唐突了領導。好傷心，牛肉飯已經無法治愈心中的創痛。

石岚看也不看她，徑直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了，“我要提的修改意見已經标注了大部分了，你自己看着改吧，我先走了。”

這才半小時。左瑜望着石岚的背影，張張嘴，但是覺得手機在口袋裏快要震散了，只能猶豫地掏出來，按下接聽。

“左！瑜！！！好個大忙人啊，死哪去了，關鍵時候找你找不到打你手機一晚上都不帶接的，麻溜地趕緊死回來。”

電話那頭是一個洪亮又雄渾的男中音，在寂靜的辦公室內，就像開了揚聲器一般，将左瑜魔音穿耳，讓石岚身形一頓。

“走的時候把門鎖好。”說完這句話，石岚頭也不回地出去坐車了。

突破歷史的低氣溫讓室外活動人大大減少，石岚走出市局的大門，在清冷的站臺上略站了站，很輕松就等到了回家的班車。

車上燈光昏暗，只有稀稀落落幾位乘客，她選了靠窗的座位坐下，心中湧起一絲倦意，擡手習慣性地要捏捏鼻梁，卻在車窗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個清瘦挺拔的女孩子正迎着呼嘯北風奮力蹬車，毛線帽子将額頭遮住大半，但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是左瑜。

公車按部就班地晃悠着，很快就被用沖刺速度騎車的左瑜超過了，石岚探身看了一會兒，直到再也瞧不見她的身影，才靠回椅背上，愣愣的出神。

……

左瑜一直不明白，為神毛有人在形容極度疲乏勞累的時候喜歡使用“累成狗”這樣一種很沒有品味和深度的說法。

但是今天她頓悟了。

經過千難萬險，左瑜終于将單車騎回了舊小區門口，抵達終點的喜悅讓她想要帥氣地單腿撐地向沖過來的成安安揮手致意，然而撐了幾次後幹脆連人帶車摔倒之後，她終于屈服在群衆的無敵智慧之下，如果要形容奔波勞累過後這種缺氧狂喘，累成狗這三個字簡直是美妙到無可取代。

“你還知道回來啊？”

成安安水壺般叉腰，對左瑜進行慷慨怒斥，“這都幾點了，我打電話的時候是幾點。”

“還不是因為你說要把車騎回來還給你，我這……”左瑜喘得嗓子又幹又痛，“我這才沒打車啊，哎呦你這個小氣的樣子，能不能先扶我起來。”

“嗯，我晚上要用車去送外賣啊，養家糊口懂不懂。”成安安不願被說小氣，将肥厚的大手掌遞過去，“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們單位是那樣一個距離啊，你有病啊，單位在東環租房租在開發區。”

“這個一言難盡啊。”左瑜借力站起來，從雪地上站起來，“先說承琤到底怎麽了，你在電話裏就知道亂吼，我明天上耳科的挂號費你出啊。”

“像你這樣不負責任的人，簡直不配與我講話。”成安安指指遠處臺階上坐着的一人一狗，“到底怎麽回事你自己去問她吧。”

左瑜無奈，揉揉幾乎被拉傷的韌帶，一步步挪過去居高臨下打量，承琤和阿黑兩只似乎驚魂未定的樣子，肩靠肩抖成一團，誰也不開口。

承琤除了臉色煞白，周身看起來還是自己走之前的樣子，全須全尾。但是狗的狀況不太好了，耳朵上包着繃帶，前爪似乎也受了傷，虛虛撐着不敢放在地上，跟自己的形象真是異常接近。

“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左瑜蹲下來摸摸阿黑胸前的毛，又屈起指節敲敲承琤的額頭。

“都是你害得呗，大晚上把小姑娘一個人留在家裏，她害怕了就去敲我們家的門，當時我不在，都把阿黑急瘋了你知道嗎。”成安安水壺變噴頭，開始口沫橫飛地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