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公證處
不管最終的結果是什麽,逃避并不能改變它。
飛船在公證處旁的停車區停下,埃爾加收回因為過于緊張而伸出來了一點點的爪子。你問什麽爪子?就是類似貓的爪子,安全時能收進肉墊裏,遇到危險能直接撓人的那種,不過蟲族的爪子可比貓的厲害多了。
楊舒有些遺憾的看着埃爾加的指尖,其實他覺得伸出來了一點點的爪子還挺可愛的。不過顯然埃爾加并不習慣他的視線,在楊舒的注視下,埃爾加攥起了拳頭把指尖藏了起來。
“雄主”等回家,您想怎麽樣都可以,請不要在這裏。視線掃過智能飛船裏的監控設備,埃爾加把拳頭攥的更緊了些。在楊舒面前露了爪子,不管是因為什麽都是他的錯,只希望這不會影響楊舒最終的決定。
可惜雄蟲的爪子已經退化了,楊舒下意識的撚了撚自己的指尖,不過他有兩根觸角。為什麽有一種蝸牛跟貓結婚了的既視感?下意識的把視線滑到埃爾加的耳朵上,楊舒再次撚了撚手指,這精致的小耳朵,好想摸~
不,這裏是公共場合楊舒,楊舒你要控制你寄幾。
“走吧”為了防止自己做出不合适的舉動,楊舒移開了視線,付了信用點之後率先下了飛船。
強迫自己淡定下來,埃爾加跟在楊舒身後也下了飛船。不愧是軍部出身的軍雌,注意到埃爾加在下飛船的短短時間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态,楊舒在心中暗贊一聲。不過如果埃爾加的狀态不那麽像要上戰場就更完美了,楊舒第一次知道自己在雌蟲眼中竟然跟戰場是一個危險等級的,他該感到榮幸嗎?
不,這種感覺糟糕透了,不想再看一臉堅毅的雌蟲,楊舒轉身走向了精神波載錄中心。
雄子跟小蟲崽的精神波是存在排斥性的,排斥性越高小蟲崽就越難接收來自雄父的精神波。而決定了排斥性高低的就是雄子和雌蟲的精神波匹配度,匹配度越高他們生下的蟲崽跟雄父産生排斥性的可能性就越低。
所以為了小蟲崽不會因此在幼年期夭折,在公證之前,載錄雙方的精神波進行匹配測試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楊舒還涉及到一個收養與自己無血緣關系的蟲崽的情況,他和小蟲崽的精神波排斥性也是需要進行匹配測試的。如果排斥性很高,他是沒有辦法收養這只小蟲崽的。
在申請再次匹配的時候,埃爾加和他的小蟲崽就載錄過精神波了,所以最後只有楊舒需要載錄自己的精神波。這個過程是很快的,負責載錄的機器人把類似于收銀員用的掃碼器的載錄器貼近楊舒的額頭,嘀的一聲之後,結果就出來了。
被載錄器刺激了一下,久違的體會到了接收數據波體驗的楊舒,難受的蜷縮起了自己觸角。太突然了,他一點兒準備都沒有,雖然刺激程度比接收數據波輕,但是楊舒仍然覺得很難适應。
[精神波匹配等級:B+,與蟲崽精神波排斥性:低,檢測結果:合格,請乘坐電梯前往015號公證室進行公證]
站在原地緩了一下載錄器帶給他的刺激,楊舒研究了一下出了結果後飛到他旁邊的‘電梯’,成功的打開了電梯的大門,然後帶着埃爾加上了前往015號公證室的電梯。楊舒覺得,雖然他現在坐的這東西叫電梯,但它其實是一個小型的飛行器。
對于楊舒表現出的對電梯的陌生,埃爾加有些奇怪,在聯邦電梯是普及的交通工具。不止政府部門,就算是他的小蟲崽的學校都是配有電梯的,他的小蟲崽才6歲,楊舒被降為游民的時候難道還處于幼生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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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該告訴表兄,他的計劃出了點兒小意外?在載錄中心人工臺工作的蟲眯起眼睛盯着飛遠的電梯,脫了軍裝他可能認不出,但穿着軍裝的埃爾加他還是認得出來的。沒想到,還真的讓他搭上了一只敢跟他公證的蟲,看來表兄想利用小蟲崽逼他就範的計劃是失敗了。
竟然真的有能讓表兄打算落空的蟲,埃爾加,我敬你是只軍雌!可惜,我只是一只仰仗表兄吃飯的蟲,不好意思了,我只能在這裏祝你好運了。
并不清楚在載錄中心發生的事,楊舒有些好奇的走進了公證室。并不是他想象中科技感十足的樣子,正相反公證室裏體現的更多的是傳統與莊重。兩個并列的座椅,微微傾斜的白色公證臺,楊舒好奇的看了一眼,公證臺上顯示的正是他們兩只蟲的公證信息。
在這裏,他會得到埃爾加更加詳細的資料,了解埃爾加的財政狀況,以及埃爾加上一段婚姻的具體情況。之前,出于對蟲族雙方的保護,系統發送的信息非常的少且模糊,而在這裏蟲族雙方會更加了解對方的情況,并最終決定是否接受婚姻公證。
看到楊舒坐在了公證臺前,埃爾加的心整個提了起來,楊舒會知道他糟糕的財政情況,會知道他上一段長達十年的婚姻的具體情況,楊舒甚至會知道他參加過‘那種’宴會的事,這些都是在系統裏有記錄的,他無法阻止楊舒看到它們。
通過之前的接觸,他看得出來楊舒對他并不滿意。那麽在看到了他的資料之後,楊舒還會願意接受一只他本身就不滿意的雌蟲嗎?埃爾加不知道結果。坐到楊舒的旁邊,埃爾加控制自己不去想這件事,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楊舒的資料上。
然後,他看到了楊舒的年齡,埃爾加死死的盯着楊舒年齡的一欄,好像他盯得緊些這個數字就會有所改變一樣,他想過沒有婚姻記錄的楊舒年齡可能會小,但20歲,這有些……怎麽說呢?太小了。
在聯邦蟲族進入成年期的平均年齡是30歲,20歲大多數的雄子才剛剛在雄父雌父的守護下度過幼年期,楊舒卻已經是一只成蟲了。提前結繭并不是一件好事,能量積累不足不止會影響蟲崽未來的發展,還有可能造成蟲崽因過度虛弱無法破繭而夭折。
蟲族的成長過程有些像蝴蝶,只不過他們需要結繭兩次,也不會長出翅膀。
楊舒是如何渡過結繭階段的他不知道,因為楊舒游民的身份,系統對此也沒有記錄。但是他在戰區見到過成長期的游民,還恰巧碰到過一只雌蟲結繭。他是在執勤的時候透過瞄準鏡看到的,一只因為能量積累不足而格外虛弱的雌蟲,在繼續虛弱下去之前選擇了孤注一擲的結繭。
當時他就覺得那只雌蟲在完成蛻變之後有可能會因為無法破繭而死亡,但他沒想到的是,在雌蟲剛剛完成結繭之後,另一只同樣虛弱的雌蟲發現了繭,他直接剖開了蟲繭,吃掉了裏面正在蛻變陷入沉睡的雌蟲。
當時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開了槍,他射殺了那只雌蟲。他以為他會因此挨處分,但因為那只雌蟲是星際游民,又出現在了駐地附近有偷盜駐軍能量塊的嫌疑,所以他甚至得到了口頭的表揚。這件事之後,他一直忘不了結繭的雌蟲瘋狂大笑的樣子,也忘不了一直到徹底死亡都不肯松開嘴的雌蟲執着的眼睛。
那時的他不懂,但後來他明白了,那兩只雌蟲都只是想要活下來而已。游民的生活比他想象中艱辛很多,聯邦的學校不收游民,沒有聯邦和家蟲為他們提供足夠的能量,處于成長期的游民只能死去。所以為了僅有的生存機會,他們闖進戰區偷盜駐軍的能量塊,啃食同族,只為了獲得足夠的能量活下來。
楊舒也曾是他們中的一員嗎?他又是怎麽積累夠了成長期的能量的呢?埃爾加不可避免的對楊舒産生了好奇,游民的社會殘酷的驚人,楊舒是雄子他是怎麽争搶過了那些戰鬥力更高的雌蟲,他是不是也遭受過駐軍的暴力驅逐,他完全不清楚。
聯邦對游民的記錄很少,楊舒的更是尤其的少。他沒有上過學,婚姻方面也是一片空白,埃爾加最後也只知道了楊舒的年齡而已。
相比之下,擺在楊舒面前的資料就多很多了。埃爾加是軍部的上将,他有一份漂亮的簡歷。軍校時期他就是一只優秀的蟲,在畢業之後他被分配到了第三軍團Z部隊,然後就是整整三大頁的功績記錄。
埃爾加的資料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楊舒,他的匹配對象是一只多麽優秀的蟲。跟他完全不是一個水平的,就算犯了攻擊雄子的重罪身份等級連降六級都沒被罰成游民,足見埃爾加的優秀。
對此楊舒心态非常平和的表達了贊嘆,他曾經有過差點被聯邦軍隊追成哈士奇的經歷,當然知道聯邦的軍雌們多麽的骁勇善戰。一直到現在,他身上都有當時聯邦軍隊留給他的‘勳章’。
除了這些資料,發到楊舒這裏的還有埃爾加的財政情況以及婚姻經歷。財政情況沒什麽可說的,雌侍是沒資格保有個蟲財産的,他的所有財産歸雄主,也就是埃爾加的上任雄主席任所有,所以埃爾加在楊舒意料之中的什麽都沒有。
他住的是軍部宿舍,吃的是食堂,穿的是軍裝,就連看病的錢都是欠了醫院的。也就是說娶了埃爾加他不止什麽都拿不到,還有可能要跟埃爾加一起承擔醫院的債務。本來單獨看的話,楊舒是不會有任何想法的,他早就想到了這種情況,但是看看埃爾加嫁給席任時的財産證明。
雖然這麽說了,但是楊舒是真的不在意這點,在他看來應該是他養着雌蟲而不是讓雌蟲養着他。他也從沒打算要過自己雌蟲的財産,他是準備娶埃爾加做雌君的,雌君并不需要把自己的財産交給雄主,并且他願意跟埃爾加一起承擔債務。
至于婚姻經歷,楊舒注意到席任是埃爾加進入成年期之後系統自動匹配的雄子。埃爾加嫁給席任的時候,席任已經有了好幾只蟲了,嫁過去後埃爾加也并不得席任的喜歡。席任看上的顯然是埃爾加的財産,各類功勳獎金積累起來真的是很大的一筆數目。
這麽想雖然不太好,但是楊舒對這個情況很滿意。沒有感情基礎,埃爾加也沒有得到席任的喜愛,那麽埃爾加對席任也不會有太多的感情。尤其是後來,席任越來越過分逼得埃爾加直接爆發,這種情況下,就算埃爾加原來對席任有幾分感情也會被磨滅殆盡。
剛好能讓他趁虛而入是不是?完全不覺得自己的成語用的不對,楊舒在雌君的身份上點了一下,等待公證單生成之後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給埃爾加發了過去。
[您的雄主已經完成了公證設置,公證身份:雌君,您是/否存有異議]
一直等待楊舒對他最後的宣判的埃爾加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楊舒竟然願意娶他做雌君。手指在否上輕觸一下,埃爾加看着楊舒已經簽過字的公證單,心情複雜的在楊舒的名字旁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也許他該為自己對雄主的不信任道歉。
埃爾加簽完名字的瞬間,公證系統就完成了公證。然後有着蟲族雙方簽名的公證單被發送到終端上。就像電子版的結婚證,聽到終端提示打開私信的楊舒在心中如此評價道。蟲族并不流行婚禮,結婚的程序到這裏就結束了。
擡起頭看着埃爾加,楊舒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麽東西發生了變化。不是指他們的身份,而是一些更無形的東西。公證室的大門打開,送他們來的電梯仍然停在公證室外面,等着兩只新婚蟲上電梯然後把他們送出公證處。
也許他該帶着他的蟲一起去看看他們的新家,站起身楊舒對着埃爾加道“走吧”
“是”也許他并不受楊舒的喜歡,但楊舒既然願意娶他做雌君,他就願意再努力一次,為了楊舒,為了他的小蟲崽,也為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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