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禦劍

李素欣是真沒想到玄越竟然會如此好心，她聽說過修仙門派也會幫助普通民衆除妖，但做到這份上的，她還是頭一遭。

她下意識的就去看玄越的雙眼，發現他雙眼沉靜，不像是說客氣話的樣子。這下子輪到她頭疼了。

她可是住在深山狐貍洞裏頭，要玄越怎麽去送啊。

“不用了，”李素欣面上帶笑，雙手擺了擺，“道長好意，小女心領了。可是如此已經麻煩道長這麽多了，又怎麽能繼續讓道長費心呢？”

她在這裏呆了也快大半個月了，說是打擾已久還真的沒有說錯。

“姑娘體內妖毒還未痊愈，莫要勉強。”一番好意被拒絕，玄越并未覺得面前女子不識好歹。

從南方到昆侖山，其中萬裏之遙，這份毅力值得嘉獎。

“遭遇妖物，得幸遇見玄明道長相救，小女感激不盡。”說着李素欣将雙手持在小腹前，低下頭來，她面上浮現一絲不好意思，“打攪日久，小女也難以心安。”

蛇毒之類瞧着如果已經清除的差不多了，她就趕緊跑路算了。昆侖山并不是她的地方，呆着莫名的有種違和感。

“……”玄越看着面前的女子，他垂下頭來，“姑娘勿要操之過急，等身體康複再說。”說着他口氣又試着緩和稍許，“這藥是對姑娘體內寒毒有效用的，一日服三次，一次一顆，莫要忘記了”，言畢，他告辭出來。

李素欣看着門被合上，她走過去将玄越放在桌上的那只瓷瓶拿起來，瓷瓶上沒有任何的裝飾相當的樸實。她打量了一下那只瓷瓶，手指輕輕攥緊，這藥吃還是不吃，她還有幾分猶豫。

那寒毒是怎麽來的，她自己比誰都清楚。原本上昆侖山也不過是找花瓊昔日的那些好友來尋求辦法的，入了玉虛派倒是讓她頗有些哭笑不得，更讓她心煩意燥的，便是方才那位和她說話的大師兄。

這世事無常，還當真無常的很。

玄明在劍坪上教導一衆弟子們習劍，本門心法之類教導過後，只能靠弟子自己去打坐修煉，作為師兄也幫不上什麽忙。

他手持長劍，站在一旁親自示範。道袍寬大，他放慢動作，好讓旁邊弟子能夠看清楚他的動作。

待到弟子們看明白，他收劍，讓弟子們練習百來遍。

玄明不像玄越，玄越身為衆弟子之首，不茍言笑。玄明天生性情溫和，在同門師弟們的面前也是笑容居多，不過若是在劍坪上，對于師弟師侄們的嚴格恐怕和玄越不相上下。

果然練習百來遍劍招的話語一出，坪上的弟子們紛紛苦了臉。

玄明笑笑，雙手背于背後，站在那裏守着弟子們練習，偶爾還會前去指點糾正一二，免得師弟越錯越離譜。

待到午時，弟子終于下場，向膳堂湧去。

道家認為五谷雜糧皆是濁氣，多食無益于修行。但大多數弟子還未曾到不飲不食依靠日月精華生活的地步，還是要靠每日兩頓齋飯。

膳堂裏弟子們排隊盥洗雙手領飯食。

玄明拿着自己的那一份和玄越坐在一處，道陵見着玄越坐在那裏，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跑過去了。

道陵喜歡玄越，這事情在師兄弟裏頭一間不是個秘密，道陵表現的如此明顯，甚至親自動手為玄越做荷包。

玄明默默的坐遠了點。

“兩位師兄。”道陵口裏說着兩位師兄，但眼睛卻是只看着玄越。

玄越拿着小師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話語說的嚴厲了些，小姑娘就能眼睛發紅癟癟嘴。他最怕便是女孩子哭，再加上道陵贈送荷包給他被拒絕，一來二去，玄越幹脆就選擇能躲就躲了。

不過也有躲不過去的時候。

“玄越師兄。”道陵好像忘記了曾經和玄越單方面吵架的事情，她面上白裏透紅，嘴裏還咬着筷子。

“食不言。”玄越擡眼瞟了師妹，沉聲道。

這一桌也就玄越玄明和道陵了，其他弟子都離這桌遠遠的。

“什麽嘛。”小姑娘不滿的皺了皺鼻子，“剛剛師兄還不是說話了。”

“……”玄越被小姑娘梗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玄明在旁看見低頭一笑，小師妹說話還真的是……

“對了玄明師兄。”道陵想起件事情來，“李姑娘說，她想下山去。”

“嗯？”玄明一時愣住，“怎麽會？”

李素欣在門中住了半個來月，且不論她體內暫時處在壓抑狀态的寒毒，就是那蛇妖的毒恐怕也尚未清除幹淨。

“怎麽會這般急？”玄明放下手中雙箸問道。

“李姑娘說她等着帶藥回去給兄長治病，怕拖不得。”道陵答道，她本來對李素欣家裏事也沒多大的興趣，聽到李素欣要下山去，她還挺高興的。

兩位師兄，尤其是玄越師兄對這位素不相識的李姑娘好像有些不同尋常。道陵對于玄越的事情，那直覺簡直是要高了許多不止。

“師兄，反正李姑娘的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就讓她走嘛~”小姑娘蕩漾着話尾，滿臉的期待。

“簡直胡鬧。”玄越皺眉輕聲呵斥道，他壓低了聲音，不讓其他弟子聽見，“那姑娘傷勢尚未痊愈，怎麽能夠随意下山。”

“她又不是門中的弟子，怎麽不能随意下山了。”道陵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小嘴兒賭氣一樣的嘟起。

“而且她家裏還有兄長等着去救呢，的确也不好老是呆在昆侖山嘛……”

這一聲嘀咕被玄越聽到，玄越皺了眉頭，也不搭理道陵了，自己埋下頭，和面前那碗飯有仇似的用了起來。

玄明聽到，心中一沉，他想起自己在昆侖山上救回李素欣的地方離一株雪蓮不遠。

昆侖山靈氣濃厚，珍貴藥材山中應有盡有，而且藥效都要比別處長成的同類都要強上許多不止。

他想了想，垂下頭。

李素欣又在玉虛派裏呆了好幾天，終于在她決定要不要就這麽偷溜了的時候，玄明來了。

他還帶着一只盒子。

“這裏面是昆侖山上長成的雪蓮。”玄明開口說道，“想來應當對姑娘兄長有益處。”

玄明這些日子裏想了又想，他救回來的這位姑娘并不是玉虛派門人，呆在這裏也不過是為了養傷，可是傷養的再久她還是得走的，何況家中還有生病的兄長，當真是耽誤不得。

“這……”李素欣看着盒子裏那長相頗為奇葩的雪蓮花，心裏吃驚的不得了。為了這多雪蓮她可是吃了好大一個虧的，沒想到到頭來竟然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若是姑娘覺得方便，在下明日奉家師之命前往揚州，可以送姑娘一程。”光靠兩條腿從昆侖山西地到南方，估計都要幾年了，莫說救人，恐怕墳上都能長出老高的草了。

“嗯，一切麻煩道長了。”李素欣心裏苦的和吃了好幾塊黃連一樣的，但還得道謝。

這一個謊話說出來，後頭還有好多個謊話等着她去打補丁。

話說到了荊州她去哪裏挖出一個兄長來給這位道長看吶！

不過等到第二天一早，李素欣背着行李出來的時候，見到玄越和玄明兩個人，尤其是看到玄越，李素欣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師兄！

李素欣感覺到了滿滿的惡意。不過更大的惡意還在後面。

玄越和玄明出行，尤其是到揚州那等地方，自然是沒可能靠着舟車行動。

禦劍之術，哪怕是遠在千裏之外也能須臾而至。

不過坑的是，李素欣并不會禦劍術，而她來昆侖山的那套，打死她也不敢在兩個道士面前用。

“姑娘？”玄明轉頭含笑看她。“姑娘上來吧。”他站在一柄劍上，向李素欣伸出手來。那邊玄越已經站在飛劍上，雙手背在身後，眼角的風掃過那邊的兩人。

李素欣看了看，吞了一口唾沫，“當真不會掉下來麽？”

這下輪到玄明笑了，“李姑娘放心，在下不會讓李姑娘掉下去的。”

李素欣伸出手去，手指觸摸到玄明的掌心的時候，源源不斷的暖流順着指尖向身體經脈湧動而去。

她差點沒瘋掉。

好麽，面前的這位也是元陽未損的！

她強硬将啊嗚一口把面前這個少年給咬下去的沖動壓下去，顫顫巍巍的站在了劍上。

“李姑娘站好。”說罷，玄明捏決，頓時長劍騰空。

萬裏高空之上，雲海缭繞。

李素欣立于玄明身後，風吹拂起她的長發，四處沒有可以憑靠的地方，不得已她伸手抓住面前玄明道袍的衣擺。

玄明察覺到她抓住他的衣物，身體一僵，而後有放松下來。

“莫怕。”他道。

禦劍在旁的玄越望見，眉頭微微蹙起，而後轉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