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不要

一個夢而已。

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夢而已。

不過是因為夢的對象的人令他有些意想不到，所以才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賀辛燃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男生麽，多少都有這樣的時候，後來逐漸也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卻沒有想過，這不過僅僅是一個開端。

十二點剛過零五分，教室裏除了賀辛燃以外，空無一人。

他因為上課睡覺根本沒意識到已經下課了的事實。

他摸了摸肚子，覺得有點餓了。

這會兒去食堂估計隊也排得很長，再加上天天吃食堂吃膩了，他有點發愁該吃什麽。

最終準備去小賣部買點吃的，卻在門口忽然被人攔住了。

“賀辛燃。”眼前的粗眉毛女生她從未見過，卻攔住他說，“雷姐找你，你跟我過去一趟。”

“？”賀辛燃皺皺眉，“不去。”

“喂，你這人怎麽這樣。”粗眉毛女生說，“你昨天答應來的，但是爽約我們雷姐已經很生氣了！”

賀辛燃雙手插在校服褲兜裏，不為所動，淡淡道：“關我屁事。”

“你——”

粗眉毛女生氣急敗壞，這才不得不使出殺手锏，在他耳邊悄悄說，“我們雷姐可是有你發小的那種照片。”

她特地加重了“那種照片”這四個字，還有些挑釁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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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辛燃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這才起了波瀾。

十分鐘後，他跟着粗眉毛女生來到了教學樓下的長凳前。

除了雷宓以外，還有一個上次見到過的她的小跟班，和沒有見過的圓圓臉女生。

雷宓看到賀辛燃，沖他得意地笑了笑，然後又問圓圓臉：“方園，你好好看看，你是不是把信交給他的？”

被稱作“方園”的圓圓臉女生看着賀辛燃，似乎很害怕的樣子，既不敢搖頭，也不敢點頭。

雷宓身邊的那個跟班看着方園這樣子，似乎有些來氣，又說：“方園，問你話呢，啞巴了啊？”

“我、我……”她看上去似乎要哭了。

最終還是賀辛燃開口說：“是我自己不想來，怎麽了？”

方園仰起一張快哭的小臉看着他。

聞言，雷宓也轉過頭來看賀辛燃，“你不想來？”

“為什麽？”

“有什麽為什麽。”賀辛燃不耐煩道，然後對着雷宓伸出了手，“照片給我。”

雷宓雙手環繞抱在胸前，笑了笑：“你很着急啊。”

“最近學校裏都是你們兩個的緋聞。”雷宓說，“賀辛燃，你喜歡她？”

賀辛燃冷眼看她，似乎是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要照片可以。”雷宓又道，“但你要和我交往，我就把真照片給删了。”

她說着拿出把手機拿出來在賀辛燃跟前晃了晃。

照片其實不算太露骨，和之前賀辛燃趕過去的時候看到的差不多，鎖骨以下露出了一點皮膚，但因為角度和照片處理過的關系，顯得有些暧昧和旖旎。

更何況他們是學生，不管怎麽說這樣的照片對于當事人來說都很難堪。

“她不知道呢。”雷宓說，“你說我要是把這照片放到學校論壇上，會怎麽樣？”

誰知賀辛燃只冷笑了聲，拿起雷宓的手機砸了個粉碎，眼神裏像是淬了冰一般，“你可以試試。”

說罷，賀辛燃就轉身離去。

“賀辛燃，你——”

就在賀辛燃轉身上了樓，然後就聽見身後有人喊他。

“賀、賀同學——”

他停下來轉頭，就看到剛剛那個圓圓臉的女生氣喘籲籲追了上來。

“剛剛、剛剛謝謝你幫我解圍……”方園說。

“嗯。”少年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那個，你放心吧，那個照片雷宓沒有存在其他地方……”方園又說，“如、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幫你看着她，有事情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謝了。”他說。

正欲轉身上樓，方園卻又喊了他一聲。

“還有事？”

“那、那個……”方園欲言又止道，“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

“那天我到你們班級的時候，你們正好要去上美術課沒有人，所以我交給了一個女生……”

賀辛燃回到教室的時候，午自修還沒開始，教室裏還熱熱鬧鬧的。

他徑直走到寧惜跟前，屈起手指敲了兩下課桌，說：“出來一下。”

周圍并沒有什麽人注意到，反而是他們周邊那一圈，樂螢和謝飛都有些好奇地看着兩個人一起走了出去。

不明白這是怎麽了，而且賀辛燃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嚴肅。

教室外的走廊內。

賀辛燃一米九的個頭，比寧惜高出了整整不止一個頭。

少年在自己對面站着，就這麽耷拉着眼皮看着自己。

“你找我有事嗎？”寧惜率先問。

“昨天你是最後一個去美術教室的？”少年聲音淡淡，似乎是漫不經心地随意一問，但不知道為什麽，寧惜忽然有點心慌。

“怎、怎麽了嗎？”

“有人給了我一封信。”賀辛燃說，“準确地來說，應該是情書。”

當下，寧惜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偏偏這一瞬間的猶豫反而把她暴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她開口，看進賀辛燃深邃的眼眸，想要撒謊的念頭卻突然被扼殺在了搖籃裏。

男生平靜如瀾的眼睛裏沒有一絲一毫的疑問。

他是知道的。

“我……”寧惜猶豫着，最終說，“我不是故意的。”

“我放在抽屜裏，想着等你回來給你，但是後來我忘了……”寧惜解釋說，“對不起。”

“以後我的東西，記得給我。”他只是冷淡地這麽說。

寧惜咬着下唇，沒看他，而是說，“賀辛燃，你生氣了？”

眼前的少年沒有說話，而寧惜對此當作了默認。

“因為一封信？”寧惜說，“這封情書那麽重要麽？”

“賀叔叔讓我看着你的。”寧惜說着哽咽起來，“你不能……不能早戀。”

你不能喜歡別人。

而賀辛燃也一下愣住了。

寧惜看上去似乎很委屈的樣子。

男生原本硬朗的表情頓時柔和下來，一時也有些手足無措，“你哭什麽？”

這一刻賀辛燃發現自己真是不怎麽了解女生的，不明白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讓她委屈到掉眼淚。

也很少遇到女生哭的情況。

可以說幾乎沒有過。

“對不起，我只是……”她邊說邊抹眼淚，說話也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怕你生氣……”

他皺皺眉，“我沒生氣。”

賀辛燃走近一步，打開教室的窗，問靠窗的同學要了一包紙，然後抽出一張遞給寧惜，“行了，我沒怪你。”

“你最近和賀海聯系了？”看她邊擦眼淚情緒漸漸恢複下來以後，賀辛燃又問。

“嗯。”寧惜說，“賀叔叔打電話給我的，就問了一些你的情況。”

“我沒說什麽，就說你在這挺好的。”

聞言，賀辛燃也就淡淡應了聲。

寧惜終于止住了眼淚，伸手扯了扯他的校服下擺，輕聲說：“賀辛燃……其實賀叔叔，挺關心你的。”

正午的陽光熱烈又柔和，星點陽光像抖落的音符一般，跳躍在走廊上，和少年少女的校服上，映上了大大小小的光斑。

樂螢轉動僵硬的脖子，從書海裏擡起頭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

少年低垂着眉眼，陽光下輪廓分明的臉顯得柔和，微微蹙着眉，帶着一些無可奈何的、卻又柔軟的妥協。

而少女柔軟的眉眼看着他，扯着他的校服一角。

看上去意外和諧又般配的畫面。

其實不是沒有想過賀辛燃未來會喜歡什麽樣的人。

那個時候的她的确想象不出，他會喜歡怎麽樣的人，喜歡別人的時候又會是什麽一副模樣。

女生也許很會撒嬌，會吵着鬧着挽着賀辛燃的胳膊每天纏着他一起上學放學，偶爾會在上課的時候叫醒睡眼惺忪的他，然後問他不懂的題目。

雖然這個題目賀辛燃能不能解答尚且存疑。

但一定和他們之間是不同的。

——成天管手管腳像我媽似的。

雖然是氣話，但通常氣話裏包含了真心，更何況，他說的也是事實。

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面督促他學習，有事沒事就怼他，嗆他，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誰會喜歡上這樣的女生呢。

不會的。

她本來，就不應該期待什麽。

賀辛燃回教室的時候，樂螢正在埋頭寫作業。

快月考了，自然是要加倍用功。

而他本來就是随意一瞄，也沒注意到筆記上陌生的字跡。

最後還是謝飛伸出手來問樂螢：“哎，樂螢，那季光遠的筆記能不能借我看看？”

賀辛燃這才聞言看了眼。

随後不屑地哼了聲：“這麽醜？”

雖然這筆記是樂螢問季光遠借的但這筆記實際上不是他的，而是季光遠幫樂螢問徐平借的。

但樂螢本來也在氣頭上，顧不得這些，好笑地反問：“人家字再醜也是第一，輪得着你嘲笑？”

樂螢懶得理他，繼續低下頭看老李的數學筆記。

而賀辛燃依然這麽定定地看着她。

女生專注的時候眼神認真，但輪廓卻意外柔和起來。

記憶中也是這樣的側臉。

從小到大，因為吳清，樂螢對學習有種近乎倔強的執着。

不僅僅是對自己，對他們也是這樣。

大概小學四年級左右，網絡游戲盛行不久，班上大部分男生得空就在玩。那個時候的計算機課，後半節課老師布置了作業，讓他們自己完成，而他們便背着老師偷偷下載了網游。

那是個網游剛剛興起不久的時候。

而樂螢那時候是班級裏的班長，也是學校的大隊委員，見他們又不聽話，背着老師玩游戲，自然是怒不可遏。

“現在是上課時間！你們不能玩游戲！”她這麽說。

“老師又看不到，你管那麽多呢。”他們那一幫男生自然是不會聽的，只覺得女生煩，還喜歡多管閑事。

“快期末考試了你們能不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他們依舊不聽。

樂螢大概是被他們這樣子給氣到了，于是在他們身邊一站，心一橫，喊他們的名字：“謝飛、賀辛燃。”

“我跟你打個賭。”

“一個禮拜以後，要是這些游戲我贏了你，你就不許再打了！”彼時的小樂螢說，“給我乖乖學習！”

賀辛燃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行啊，你贏了我再說。”

眼睛仍盯着電腦屏幕，說的什麽他自己也早都忘了。

卻沒想到樂螢并不是開玩笑。

她花了整整一個星期，把他們那愛玩的那幾個游戲——泡泡堂、跑跑卡丁車都玩個遍。一周過去以後，她果然贏了。

“怎麽樣？”小樂螢得意地說，“我、我贏了吧，咳咳。”

結果第二天，她就因為發燒病倒了。

後來賀辛燃才知道，她是因為通宵了好幾個晚上才把這些游戲玩熟練。

在他的記憶中，但凡是有些重要的考試，都是樂螢追在他們屁股後面追着他們學。

就像是某種通關游戲，帶領他們這些學渣過關能夠帶給人無窮的成就感。

——至少那時候的賀辛燃，是這麽認為的。

這會兒仔細想想，好像他曾經聽池雨提過那麽一句。

“蔣逸成績還不錯。”

至少是比他好的。

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扯出課本，自言自語道：“不就是學習好麽。”

賀辛燃生平第一次，有了想學習的念頭。

作者有話要說：  泡泡堂和跑跑卡丁車真的很好玩！！（暴露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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