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偷偷

賀辛燃大概也呆住了。

他只是想叫他們下去，卻沒想到會看到在房間裏穿着泳衣的樂螢。

他一米九的身高，垂着視線不經意上揚，落在樂螢臉上，裝作若無其事問道：“你們是打算……現在去游泳？”

可池雨還穿着原來的衣服。

而見狀，池雨立刻變了一副怪表情，指着賀辛燃：“咦~賀辛燃，你怎麽流鼻血了啊？”

聞言，賀辛燃下意識用手背擦了擦鼻尖。

沒有。

“……”

樂螢仿佛此刻才醒悟過來一般，捂着胸口轉過身，嗔怪了一句：“池雨，你別鬧了。”

而身後久久未曾傳來動靜。

樂螢忍不住了才側過臉喊了句：“賀辛燃你出去啊我要換衣服！！”

“砰——”地一聲，門這才算是關上了。

賀辛燃回了隔壁他和謝飛的房間。

謝飛在床上玩着手機，看到賀辛燃的一瞬間神色驟變，三兩步起身就湊近他耳朵一頓看，“哥，你咋了，耳朵咋這麽紅，誰打的？！”

“……”賀辛燃皺眉躲開謝飛的靠近，頗為嫌棄道，“你能不能閉嘴？”

然後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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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辛燃，你他媽能不能有點出息。

他暗罵。

然後在床上躺下，眼睜睜地盯着天花板看。

腦子裏又不可能避免地想起剛剛映入眼簾的那一幕，霎時間全身的血液叫嚣着朝大腦奔去。

啧。

還是有點上頭。

謝飛不知道賀辛燃在想什麽，只看到他也在另一張床上坐下，問道：“她們怎麽說，打算幾點去啊？”

賀辛燃漠然的臉輕微抽搐了兩下：“……”

忘問了。

“還沒問，她們在梳妝打扮。”賀辛燃說着蓋上被子翻了個身，“一會兒去。”

十分鐘後，8802房間的門再次被敲響。

開門的是池雨。

“賀辛燃你怎麽又來了？”池雨嘻嘻笑着把門打開，“可惜呀，樂螢已經把泳衣換掉啦。”

樂螢換上了最簡單的長袖和長褲。

“說一下晚上的行程。”賀辛燃靠在儲物櫃邊上，“晚上的試膽大會你們幾點方便？”

“我們都行呀。”池雨說，“反正不是先去小吃街逛逛然後再去試膽大會嘛，等會兒收拾一下就一起去呗。”

“這邊路線也不複雜呀，我問了前臺說一直往前走就好了。”

現在是下午三點半，試膽大會一直到晚上九點才關門，時間綽綽有餘。

池雨又擺出一副怪表情，陰森森地說：“而且我聽說天暗了以後會有奇怪的事情發生哦。”

結果面前的兩個人都相當同步且淡定地看着她。

這讓池雨非常挫敗。

她的表情瞬間垮了，“……你們怎麽都不怕啊？”

最後一行四人五點多才從酒店出發。

秋日的白晝越發短暫，五點多太陽已經落山，不遠處被染成血橙色的夕陽點綴在如墨一般厚重的雲層之上，在更遠的地方，有一座小島，那裏有巡海市很出名的燈展，不過是只有冬天才有的特別活動，他們這次是趕不上了，所以也沒把這項活動安排在計劃裏。

池雨顯然對之前他們的反應很不滿，一路上還在說着自己聽到的各種恐怖故事。

“這個真的恐怖！你們聽我細細道來！”她清了清嗓，正色道：“有個小區曾經死了人，家屬準備火化的時候，結果人不見了。”

“晚上，唔，我們就叫主人公小紅吧——”

謝飛走在池雨邊上，無語嘲笑道：“你取名可真夠土的。”

池雨瞥了他一眼，無視他打算繼續說自己的恐怖故事：“然後呢，小紅的門被敲開了，一群人在外面說，有一個死人跑了，我們看到一個黑影跑進了你的房間，所以……”

池雨看看左邊的樂螢，又看看右邊的謝飛，興奮道：“你們猜怎麽着！”

雖然沒人理她，池雨卻還是津津有味地說了下去：

“小紅吓得臉都變色了，就和這群人在房間裏一起找，但什麽都沒有找到。這群人心想可能在別的地方，于是就走了。但是小紅肯定怕嘛，晚上睡覺的時候，心裏還在想，到底屍體會在哪裏呢？”

池雨興致勃勃地繼續說：“這時候小紅收到了一條短信，短信上寫着……”她拖長音調，故意降低音調幽幽道，“別側睡，看着我。”

池雨說着停了下來。

結果其餘三個人仿佛無事發生般往前走。

“诶？”池雨這才趕忙追上，“你們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謝飛相當不屑地嗤了聲：“就這？你當你吓三歲小孩兒啊？”

“怎麽不吓人了！”池雨憤憤看向樂螢，“不吓人嗎？”

樂螢微笑而不失禮貌地點點頭，“是……不怎麽吓人。”

池雨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賀辛燃走在人群最外側，“謝飛你不是看了挺多這種。”

池雨懷疑地看了謝飛兩眼，挑釁道：“真的嗎？那你說一個吓人的給我聽呀？”

“行啊。”謝飛挑挑眉，正視着前方道，“你等着，我醞釀醞釀。”

“切。”彼時，池雨不以為然。

十秒鐘過去了。

半分鐘過去了。

一分鐘過去了。

池雨終于沒了耐心，轉頭說：“我說你——”

沒說出口的話被吓回了肚子裏。

星點的路燈光線下，謝飛兩手扯着自己的鼻孔和嘴，眼睛往上翻，十足的恐怖片效果。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池雨的尖叫，謝飛早就往前逃了。

後知後覺醒悟過來的池雨忍不住在他身後追着大喊：“謝飛我今天一定要鯊了你！！——”

結果，最後只剩樂螢和賀辛燃兩個人了。

入夜的海邊雖然有些微涼但溫度還是偏高，而身邊的女生從頭到腳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更過分的是，甚至還給自己圍了根圍巾。

一聲輕笑忍不住從男生喉間溢出：“你至于這樣掩耳盜鈴麽？”

“什麽叫掩耳盜鈴！”樂螢急了，“我就是冷不行嗎？！”

賀辛燃瞥她一眼，淡聲說：“你都出汗了。”

樂螢：“……”

樂螢咬着唇，從耳根到脖子又開始泛紅。

雖然她平常為人冷靜處事成熟，但畢竟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女生，遇到這種事還是免不了會産生一種尴尬到想鑽到地心的羞恥。

賀辛燃不動聲色地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兀自勾唇笑了笑。

為什麽以前沒發現她這麽可愛的？

驚慌失措、欲蓋彌彰、氣急敗壞。

突然起了點兒想要逗弄她的心思。

賀辛燃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聲音卻似笑非笑的：“其實也沒看到什麽。”

“什麽叫也沒看到什麽？”樂螢聽了這話自然是不樂意的，“我——”

總也不能說我身材挺好的。

要腰有腰要胸有胸。

說出來總是怪怪的。

“你們男生就是猥瑣，變态，就喜歡看這些……”最後，樂螢只能沒什麽力度地罵，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什麽泳裝比基尼的，惡俗死了！”

就在樂螢說完一股腦往前沖的時候，手腕卻驀地被人扣住了。

少年的眸色如這夜色一般深而望不到底。

他說：“不是所有男生都喜歡看這些。”

不是所有男生都喜歡看這些？

什麽意思？

那他剛剛，看到自己穿泳裝的時候，明明、明明……

樂螢迷茫地眨了兩下眼睛，賀辛燃卻已經松開了她的手腕，朝前走了。

樂螢沒有往更深的方向想，更加沒有去問。

搞不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問什麽問哪！

一路上的小吃街有不少吃的，大多是當地特色小吃，什麽炸丸子啦，烤年糕啦。

四個人邊吃邊走就到了試膽大會的目的地。

需要爬一分鐘的坡，小山丘上有一座類似神廟之類的建築，但人煙稀少，幾乎看不到光亮。神廟後面就是小樹林，陰森森的，時不時還能聽到烏鴉的叫聲。

還沒上去池雨已經怕了。

“要不然，我就在下面等你們吧……”

謝飛說：“到都到了，你現在打退堂鼓？”

他們三個人好像完全不把這個試膽大會當成一回事似的。

怎麽看，這試膽大會試的只有她的膽啊？

池雨一咬牙，還是鼓起勇氣上去了。

沒想到這試膽大會還需要門票，6塊錢一張，兩兩進場，除了本身場地營造的恐怖氣氛以外，裏面還有工作人員專門裝神弄鬼吓人。

可以說是戶外版的鬼屋了。

原本四個人一前一後兩兩入場，但由于池雨的膽子太小了，還沒走出五厘米就開始鬼哭狼嚎各種亂叫，以至于不知道什麽時候謝飛和池雨和他們兩個人就分道揚镳了。

是有點吓人，但樂螢根本沒在怕的，甚至走在了賀辛燃前頭。

而男生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後頭。

“你知道這裏流傳已久的都市傳說麽？”他悠悠地開口。

“你都已經說了不下三個了吧？”樂螢無語，“從剛剛進來開始就在說。”

她朝後轉身，無情嘲諷道：“賀辛燃，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這不是無聊麽。”少年懶洋洋道。

緊接着他又開始自顧自說道：“巡海市原本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個小漁村。”

“所有村民都說不要靠近懸崖，因為那裏有怪東西，只要去了，這輩子就完了。”

“而漁村裏有一個少女，某天和同伴玩得開心，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懸崖邊上。”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不見了，只剩她自己。”

賀辛燃故弄玄虛般，說着說着停了下來。

不知何時樂螢竟然被這個故事吸引了，不自覺豎起了耳朵：“……然後呢？”

賀辛燃扯了扯唇略略笑了笑，也沒拆穿她，而是繼續說：“然後，她看到懸崖邊上真的有個奇怪的東西。”

男生低沉的嗓音與這沉沉的夜色融為了一體。

少女她湊過去看了眼，發現那奇怪的東西不是別的什麽，而是個少年。

只不過是長着怪物模樣，卻有着人的身體的少年。

第一次相遇，少年看着少女臉上的淚痕，無語失笑：“哭什麽？”

他不知道的是，少女是被吓哭的。

總之，機緣巧合之下，兩人便聊起來了。

少年對她說，她上一世是受人喜愛的神明，卻因為犯了錯，這一世成了人見人恨的，被詛咒了的神明。

只要見到過他的人，這一輩子都會被厄運圍繞。

但是少年對少女說，他可以消除她的記憶，這樣她就沒事了。

可是少女從少年的眼中讀出了某種似曾相識的東西。

他們是一樣的，不被人喜歡的存在。

所以她選擇了拒絕。

而神奇的是，不幸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在少女身上。她還是一如往常地，和從前一樣地生活着。

而她和少年的關系越來越密切。

直到某一天，村民發現了少女的不對勁，跟着她過去，才發現她和怪物一直混在一起。

村民們大驚失色，喊着這是不祥的征兆，要把少年燒死。

少女抱着少年嚎啕大哭，祈求村民不要這麽對他，他是好人。

可村民們怎麽會聽。

而少年看着她臉上的淚痕，用指腹輕輕一抹，溫柔地笑着說：“別哭啊。”

他看着少女，又告訴了她，他能夠解除詛咒的唯一方法，是潛藏在少女身體裏的某樣神器。

換言之，他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她。

少年這一生不被人所愛，也不相信愛，卻在遇到她之後，對這世間有了一絲絲的喜愛和眷戀。

只要他死了，所有人的記憶都會被抹去。

他對少女還說了一句話：“如果有一天，你還能想起我，就大聲地、用力地，站在懸崖邊呼喚我的名字吧。”

然而說完這句話後，少年并沒有自盡，而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村民們更加相信這怪物會給村裏帶來不祥，轉而揚言要燒掉少女。

故事說到這裏，賀辛燃才算是停下了。

而樂螢聽得意猶未盡，更加沒想到這居然還是個愛情故事。

她轉頭，好奇問道：“……結局呢？”

而回答她的是無盡的風聲和烏鴉瘆人的叫聲，樹葉晃動摩挲聲在這寂靜的夜色裏顯得更加刺耳。

樂螢試探地問了句：“……賀辛燃？”

“你別故意吓我行不行！”

可是沒有人。

一個人都沒有。

“賀辛燃……”聲音隐隐帶上了哭腔。

直到樂螢感覺到腳邊傳來某種異樣的觸感，她終于忍不住大叫一聲往前沖了兩步。

而後猝不及防地跌入了一個擁抱。

少年低沉而蠱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那個怪物少年的後半句是，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然後……”

男生低冽的氣息近在耳畔：“……再也不分開。”

作者有話要說：  燃哥：騙到擁抱了，美滋滋。

樂螢：滾啊！

池雨說的恐怖故事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