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偷偷

賀辛燃緩慢地把視線轉向樂螢,在想要不要當面問問。

這時的樂螢和池雨說着話,眼底有淡淡笑意,賀辛燃便收起了問她的心思。

反正也不重要。

這次給她一個驚喜,不就行了麽。

那時的賀辛燃,是這麽想的。

可他又的确不太清楚,送什麽樂螢會喜歡。

畢竟連池雨都吃不準。

“你放學有空麽?”賀辛燃單腿翹着腿凳,懶懶問她。

“幹嘛?”

“給你挑生日禮物。”

“……”樂螢沒想到他居然這麽直白,卻只別扭道,“算了吧,你送的我又不喜歡。”

“所以你一起去,免得我挑的你不喜歡。”

“……”

放學後,夕陽餘晖灑在學校地面上,樂螢和賀辛燃一前一後走着,剛剛出校門沒走多遠,就在一條沒什麽人的路上被人攔住了。

是雷宓和幾個男的,應該不是他們學校的,大概是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小混混。

“賀辛燃,你挺厲害的啊。”雷宓冷笑着看着他,“先是拒絕我,再是去老師那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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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我被我爸嚴看死守了這麽久。”雷宓邊說邊嚣張又懶散地伸了個懶腰。

因為這件事,她可是在她爸那裏遭了不少罪,這兩天好不容易她爸看她松了點,她才找到機會洩憤。

“而且那照片可不是我po到網上的,你這麽算我頭上是不是不夠意思啊?”雷宓話說的客氣,但她身後那兩個男的握着手裏的棍棒已然有了幾分威脅的意思。

“照片你是沒放,但是人你不都欺負過?”賀辛燃絲毫沒有覺得不對的意思,“也不算冤枉人。”

一直沒明白發生了什麽的樂螢聽了他們兩個的對話,卻更不明白了。

這個“她”指的應該是樂螢她自己,可是她卻聽得一頭霧水。

“什麽照片?”聞言,樂螢看向賀辛燃。

已經過去的事賀辛燃不打算解釋給她聽,沒必要也麻煩,只說:“沒,都解決了。”

見狀,雷宓呵笑道:“你還真挺護着她的啊。”

“行,可以。”雷宓雙手抱胸笑了笑,“要麽你們兩個一起挨打,要麽你看着她被打。”

“雖然呢,我知道你打架也挺厲害的,我也見識過。”雷宓說,“但是這幾個可都是專業的,一時半會,我恐怕你解決不了。”

“沒什麽。”賀辛燃下意識把她護在自己身後,低聲說道,“你給謝飛打個電話。”

樂螢第一反應就是摸賀辛燃的褲袋找手機,結果男生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也有他號碼?”

哦,對。

樂螢這才反應過來。

賀辛燃掩護在她身前,樂螢在後面悄悄摸着手機給謝飛打了電話。

趁賀辛燃和雷宓斡旋的同時,樂螢又低頭看了眼手機。

一直沒通,于是她立刻給挂了。

謝飛的電話打不通,還能打給誰?

池雨來了也沒什麽用,季光遠?樂螢沒他的電話也不知道他這種好學生會不會打架。

有了。

魏滕。

這個名字在她腦子裏顯現的時候,樂螢二話不說就打電話給了魏滕。

沒想到她撥出號碼沒多久的時候雷宓卻發現了他們在打電話求救,二話不說就把手機打翻了。

手機被摔到地上,屏幕也碎了,卻也不知道魏滕聽見沒。

看到手機支離破碎,雷宓這才冷笑道:“還想找人來救你們呢?”

“想都別想!”

雷宓啐了一聲,緊接着又問賀辛燃:“怎麽樣,賀辛燃,想好沒,你把她交給我們,你就能走人。”

“是麽。”誰能想到此時賀辛燃居然看着雷宓反問了這麽句,顯然有了想反悔的意思。

樂螢:“?”

他該不會是打算丢下自己就跑吧?

雷宓似乎是也沒想到這個答案,也笑,“你可算是想明白了。”

少年懶懶嗤笑了一聲,随後對着樂螢低聲說了句,“等會趁亂跑。”随後神情很快由懶散變為狠戾,如箭般沖了出去。

雷宓身後那幾個一身腱子肉的壯漢見狀自然也是跟着賀辛燃扭打了起來。

但再怎麽樣他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很難抵得過這麽四個成年男人,最多也就抵擋一時罷了,而樂螢趁其不備沖出人群便跑了。

這附近不知哪有派出所,樂螢就這麽慌亂地跑了沒多遠,就看到不遠處魏滕提着棍子後面跟着一大幫人沖了過來。

“仙女兒!我來救你來了!”

估計是剛剛在手機被摔碎之前魏滕聽到了電話,這話二話不說就趕了過來,樂螢還覺得有點感動。

尤其是魏滕這會兒的氣勢簡直是見誰揍誰。

樂螢也來不及和他寒暄,指着前面着急地說:“賀辛燃在前面!”

很着急的樣子,感覺快哭了。

魏滕從來沒見過她這樣。

但也只愣了一秒,魏滕得令,舉着棍子就往前沖。

樂螢看着他們一行人的背影,抿唇想了會兒,這才拿出手機查了下附近的派出所,有點距離。

于是幹脆打了個電話,然後就往回跑。

魏滕帶的人雖然良莠不齊,但勝在人多,幾個人和雷宓帶的幾個壯漢扭打了好一會兒。就在局面不受控的時候,好幾個警察邊喊邊朝他們這兒離跑了過來。

“那邊的,幹嘛呢!”

最後他們幾個都被帶到了派出所。

他們被警察一個個叫進去問話。

樂螢和魏滕是最先被叫進去的,所以也是最早出來的。

當警察叔叔看到她的校服,知道她是重點高中的學生,問了幾句就相信她沒做什麽了。反而是魏滕一個職高的,怎麽說警察都不怎麽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還是樂螢幫他說話這才信了。

出來後她去附近的藥店買了點酒精和棉花,然後給魏滕上藥。

樂螢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他。

她垂着睫毛就這麽專注地給他上藥,想說什麽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魏滕輕咳了一聲,然後接過她手中的東西,說:“我還是自己來吧。”

“你離我這麽近,我怕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樂螢:“……”

魏滕看她這樣子還怪不适應的,笑了笑:“嗐,沒事兒,我都習慣了。”

“壞學生嘛,總是被人看不起的。”他說得特別不在乎,不知是不是為了安慰她,又說,“你不知道,我媽給我取名叫魏滕,真的就是因為她那時候胃疼,就給我取了這個名。”

“……”樂螢被他這話一下轉移了注意力,有些驚訝,“這也,太随意點了吧?”

“我是我們家老二,我哥讀書好,所以到我這,大概也沒什麽期待了。”魏滕笑笑,“其實那天唱K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們好學生,真的和我們不一樣。”

魏滕嘆了口氣,“就連賀辛燃反應都比我快。”

“他其實……”樂螢頓了頓,說,“挺聰明的,只不過不太願意學習而已。”

雖然每次大考都是她逼着賀辛燃學習。

但每次他總能花幾分的力氣就能達到別人60分的平均水平。

魏滕就這麽捏着棉棒,看着她,忽然說:“你喜歡的人,是不是就是賀辛燃啊?”

樂螢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愣了一秒,還是承認了:“……嗯。”

“果然。”魏滕有些郁悶地放下棉簽,說,“你看到我的那表情,賊緊張。”

而且賀辛燃這種八百年不發朋友圈的人前兩個月還發了動态,氣得他立刻約了樂螢出來玩兒,可惜被拒絕了。

他那時候多少就有點預感了,只不過不願意相信罷了。

“你之前說,你喜歡的人和我差不多。”魏滕閉了閉眼,“但其實根本不一樣對不對。”

空氣裏莫名流淌着一點無奈又孤寂的氣氛。

過了好一會兒,魏滕忽然睜開眼,又說,“如果我現在好好學習……還來得及追求你嗎?”

樂螢一怔。

男生認真的神情讓她恍惚間想起八年前的自己。

那年的樂螢不過六歲,是她第一次正式上學。

即将成為一年級的新生,樂螢興奮又忐忑。她記得很清楚,同樣陰沉的一天,樂平夏和吳清都送她出了門。

下到四樓的時候,401的房門被打開,一個小男孩被推搡着踉跄地走了出來。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賀辛燃。

兩個人對上視線。

小男孩長得很漂亮,鼻梁高挺輪廓清晰,校服筆挺而整潔,睫毛纖長,唯獨那雙眼眶是紅的。

似乎是剛剛哭過。

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他們是一個學校的,又是鄰居。于是就那麽自然而然的,說好的接送變成了他們兩個人獨自去學校。

兩人撐着傘,一起站在校車停的地方。

雨淅淅瀝瀝地落在傘面上,雨水包圍了他們的周身。

不知道該說什麽。

而賀辛燃瞥着頭也沒看她,更沒有和她搭話。

好高冷啊。

那是樂螢對于那時的賀辛燃,唯一的印象。

但,他大概也會這麽想自己吧。樂螢在心裏想着。

兩人就這麽沉默着到了學校。

好巧不巧,他們一個班,還被分成了同桌。

第一堂語文課,老師又是班主任,說要選班長,讓有意向的同學上臺講話,同學自由投票。

樂螢在下面緊張地來回搓手。

媽媽告訴我一定要大膽發言,我一定要去,一定不能辜負媽媽的期待。

六歲的樂螢,這麽告訴自己。

看着一個個自信的小朋友上臺,等到老師最後問,還有沒有同學要競選班長的時候,她這那只猶豫不決的手卻始終舉不起來。

那個一直沒說話的小男孩卻突然拖住她的肘關節,幫她做了這個決定。

可壓根沒準備又緊張的她,結果就是在臺上話都沒說清。

她喪氣極了,轉頭問賀辛燃:“我是不是說得很差?”

“是挺差的。”

那是賀辛燃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聽了這話,小樂螢被徹底打擊到了。

不會有人投她的票的。

她盯着那張投票紙悵然若失,還在回想着自己的失誤。

糾結。懊惱。悔恨。這些情緒在胸腔裏蔓延開來。

假如、假如自己不要那麽緊張就好了。彼時的樂螢這麽想着。

老師走下來收紙提醒她快點寫的同時,賀辛燃的紙遞了過去。

在她眼前,看得一清二楚。

盡管字跡歪歪扭扭,她卻看到了“樂螢”兩個字。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身邊的人,卻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他正側頭看着窗外的雨。

仿佛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結果她當然沒有當選,而那一天,樂螢僅且只有得到賀辛燃的這一票。

說是他那一票讓樂螢得到了一絲絲自信也好,或者說是為了拉近和他之間的距離逼着自己上臺演講也好,她之所以會成為好學生,能成為好學生的契機,無非是想要靠近他一些些。

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而魏滕的眼神讓她想起了這些事。

而此時,賀辛燃剛好出來,看到的就是樂螢帶着股含情脈脈意味的眼神。

賀辛燃一直垂着的手不自覺捏成了拳頭:“你們兩個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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