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 竊心不死

「請輸入保險櫃的密碼,密碼五位數。」

從圖片可以得知,在上方的圖分為五個小部分,每個部分應該是指向一個數字,而下方的圖則是其對應的線索。

只要簡單地觀察就能夠得出結論了,上面的圖放入下方的格子裏,每個形狀都是一一對應的,那麽只要把格子中的數字按次序組合就能夠得出答案了。

48321,這就是保險櫃的密碼。

穆玄英依次輸入數字,保險櫃的指示燈亮出了象征正确的綠光,然後自行打開了門。

放在櫃子裏的是一本書。

《竊心不死》

「九個鬼怪藏匿于黑暗的城堡中。

在游戲結束前他們不會輕易出現,只會高傲地守候在自己的房間裏,等待着來人的拜訪。

可對于巫妖柳公子來說,他并不僅僅滿足于與人類的戲耍。

他的本職是一位膽大包天的神偷,據說世界上沒有他看上卻拿不走的東西。

女王的冠冕、公爵的手杖、貴族小姐的香帕、騎士的寶劍、法師的魔杖……全都無一例外。

旺盛的好奇心驅使着他不斷去取得別人手中的重要之物,但這還不夠,惡劣的巫妖還偏偏要将目标之外的寶物毀壞殆盡。

真可恨,真可恨的家夥啊。

不知道下一個被盯上的可憐之人是誰呢?」

“诶?這個城堡的主人是個神偷嗎?”穆玄英詫異。

“不是城堡的主人,只是這個房間的所有者罷了。”莫雨撇撇嘴,“你仔細看下這本書,柳公子是個巫妖,可以對應外面樓梯平臺上的其中一尊雕塑,這個城堡裏應該有九個閑極無聊的家夥。”

“是十個。”穆玄英眨眨眼,糾正道。

“嗯?”

“九個雕塑旁邊還有第十個空臺座,我覺得應該算是十個。”

“沒有雕塑就不算十個。”

“可是按照九鬼一人的定律……”

“我不也是人嗎?”莫雨的眉頭微不可查地一蹙,他眼神冷冽地瞥了穆玄英一眼,語氣明顯變得惡劣起來,“已經解開的謎題就不要再想了,毛毛,我們去別的房間看看吧。”

“啊,那好吧。”穆玄英應了一聲,悄悄看了眼莫雨在朦胧光線中的側顏。掠過臉頰的緋紅長發光華流轉,透出幾分妖異而魔性的光輝,冰冷的紅眸莫名顯得充滿威勢,他下意識地就不願意就一個小小謎題的猜測去反駁莫雨的意見,哪怕自己心裏的想法有所不同。

穆玄英走了幾步,腳步一停,轉身走回長桌,手指探向木盒。正準備去拿方才被他放進盒子裏的娃娃,他忽而指尖一顫,臉色不由微微一變。

“怎麽了?”一直将注意力放在穆玄英身上的莫雨立刻問。

穆玄英的雙眼一動不動,死死盯着木盒,嘴唇張阖數次,最終抿成一道緊繃的線。

嘀嗒。嘀嗒。

鮮紅的液體從盒子的邊緣滿溢而出,漸漸順着桌面向外蔓延,流淌到桌沿,凝聚成一滴一滴的紅珠,滴落到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

流動的液體有着黏稠的膠狀質感,液體表面光滑得一絲波紋都不顯,清楚地倒映着少年失去表情的臉孔。

穆玄英的手指在猩紅液體之上停頓了片刻。他眼神改變,義無反顧地将手探進了盛滿液體的盒子裏。

撈出來的一塊塊破碎的棉絮吸飽了鮮血似的液體,淺色的碎布料染上了肮髒的顏色,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在穆玄英沒注意到的時候,莫雨的眼裏一瞬間變得充滿了暴虐的殺意,凜冽的目光如刀一般緩緩掃過屋內,宛若下一刻就要徹底被怒火引爆。空氣冷冷地凝滞起來。

穆玄英慢慢地從棉絮中抽出了一柄小小的銀色鑰匙,握緊了剩下的殘料,血液争先恐後地從他的指縫間湧了出來,他凝起眉,眼底透出濃濃的愧疚情緒。

“對不起……”

他把布娃娃的碎塊一個一個從血池中撿出來,依照記憶中的模樣在桌上拼湊着娃娃的形狀,嘴裏不斷重複着道歉的話語。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擅自把布娃娃拿到這裏,它就不會被弄壞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亂動別人的重要之物的。

“對不起……”

莫雨深吸了一口氣。

“別說了。”

“對不起,你的主人一定很難過……”

“不要再說了。”

“對不起……”

“夠了,毛毛,不要道歉了!”莫雨忍無可忍地打斷道,“他不會怪你的!”

穆玄英慢慢低下頭,額發遮住了雙眼,莫雨只能看見他的牙齒咬得下唇幾乎咬出血來。

“他不會怪你的。”莫雨又重複了一遍,音節短促,充滿着讓人信服的力量。

“但我……”穆玄英猛地擡起頭。

“我不會騙你。”莫雨說。

只有你,他是不會舍得責怪的。

“就算是犯錯,你也只是無心之失。可恨的是那個藏在暗處居心不良的小人。”莫雨走到穆玄英身邊,拿起了桌上的羊皮紙,不知何時上面的字跡已經發生了變化,血紅的文字鮮豔張狂到刺痛人眼。

「可笑,可笑,原來被那個人視若珍寶的“寶貝”就是這麽個不值一提的破爛,啊啊,真令人失望啊。沒意思,害得我的寶盒被這種破玩意弄髒了。

真掃興啊。

嘻嘻嘻,沒有價值的東西,果然還是毀掉算啦。

看在同為[——]的份兒上,順手幫你處理了沒用的垃圾,你要誠懇地感激我的好心啊。」

燭焰搖動不休,透過晶瑩的水晶罩子,跳躍的火光映入莫雨幽深的眼底。他慢慢地折上了手中的羊皮紙,将其探向燭臺。

穆玄英看着莫雨燒了那張血書,唇角一抿:“我們走吧。”

他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

“嗯。”莫雨應了一聲。在穆玄英轉身的瞬間,莫雨忽然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的背影,眼神裏帶着審視、打量,還有濃濃的懷疑,他的手緩緩伸向腰後,指尖已經碰到冷硬的刀柄。

昏暗的燭光将兩人的影子拉得極長,從腳底一直延伸到身前的牆壁,穆玄英握住門把,注意到莫雨一直沒有動作。

“莫雨哥哥?”穆玄英回過頭,見莫雨還站在原地,他有些疑惑,“你還要留在這個地方嗎?”

莫雨姿态自然地放下手。他搖了搖頭:“沒事,走吧毛毛。”

兩人出門繼續探索,沿着階梯走上二樓。正如莫雨所說,所有房間都被上了鎖,穆玄英從娃娃腹中得到的鑰匙也無法匹配任意房間的門鎖。他們猜測一層可能還有線索,回到樓下。

與一層右側廊道茶水間對稱的位置是個狹窄的置物間,屋門可以打開,但房間顯然已經長久沒有人打理,乍一開門就是灰塵撲面而來,因此方才才會被兩人略過。木門吱呀一聲慢慢打開,浮塵簌簌落下,穆玄英被灰塵一嗆,捂着口鼻咳嗽了兩聲。他身後的莫雨微微眯了眯眼,将屋內布局盡收眼底。

“這裏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吧。”

手中的南瓜燈散發着暖橘色的光輝,穆玄英一路左顧右盼,小心地不觸碰到地上的雜物。這裏似乎就是巫妖住所的附屬房間,只是擺放的東西與方才那間屋裏的寶物比起來顯得更為陳舊普通。石膏像被堆在角落,牆上挂着屬于海盜的骷髅旗和圓形的船舵,壁櫥裏蒙着一層厚厚的灰塵。穆玄英翻了翻櫃中陳舊的羊皮紙卷,上面的墨跡已經褪色到看不分明字跡的地步了。

“那位城堡主人設下的謎題……你覺得會隐藏在這裏嗎?”

這裏的東西太破太舊,他不禁懷疑這裏是否也涵蓋他們必須探索的範圍中。畢竟是在別人的城堡裏亂走亂動,穆玄英行動間總覺有幾分不自在,如非必要,他不想擅闖別人的私人領域。

莫雨沒有回答,而是繞着房間轉了一圈。

“你是為什麽跑來這個城堡呢?”莫雨忽然問。

“啊?我嗎?”穆玄英吓了一跳。

對方的眼神淡淡地飄了過來,仿佛在說這裏只有我們兩人,不問你問誰?

“呃……那個……因為今天是萬聖夜,我才打扮成這樣。”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舉了舉手中的南瓜燈,還有身上的白鬥篷。他的手伸出過長的袖子,拉起帽子蓋在頭上,帽子上的圖案擋在臉前,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幽靈一般。

“我們鎮子裏的傳統習俗,今天大家要扮成鬼怪,這樣才能吓走被死神召來的真正的惡鬼!”

“……”

莫雨看了眼前張牙舞爪的少年半晌,久久無言。

好的,少年,你贏了。

“村裏的人都已經習慣這個活動了,不好吓,我本來打算躲在森林裏吓一吓過路的行人,結果不但睡着了,還迷路了……”穆玄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後來我看到山頂上有座城堡,所以就打算暫時在這邊落腳。”

“自己行動?”莫雨半蹲下身,他正在搬開一處木箱,随口問,“沒有朋友嗎?”

豈料穆玄英的反應是難得的激烈。

“我當然有!”他大聲說。

莫雨身形頓了頓,擡頭看了他一眼,發現穆玄英神色有些不對。他似乎注意到莫雨頗帶審視的目光,不太自然地別過了臉。

從他的角度看去,披着長長鬥篷的馬尾少年低垂着頭顱,胸膛不斷起伏,卻擺出一副別扭的故作鎮定的模樣。

“哦?那他人呢?”莫雨淡淡地問。

“……”穆玄英不回答。

“你的朋友是個什麽樣的人?”莫雨似乎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又追問道,“能告訴我他的名字嗎?”

“……”

莫雨看着穆玄英,眼神冷靜銳利。

“我……我不記得了……”半晌,穆玄英才慢吞吞地說道,“我生過一場大病,謝叔叔說我忘記了很多事,但我記得我有個很重要的朋友!”他面露急切。

“他人呢?”莫雨問。

“……”穆玄英又不說話了,他似乎在努力地回憶卻無濟于事,臉上浮現出混雜着挫敗與痛苦的難過神色。

不意外沒有對方的回應,莫雨低下頭繼續查探地板上的縫隙。長發柔軟地從他的肩頭垂落下來,紅色的發絲滑過白皙的臉龐,隐約間他的唇角似乎一挑,笑意冰冷。

機括轉動的“咔咔”聲打斷了穆玄英的思緒,他詫異地看向莫雨那方,只見地面厚重的石板竟然上翹起來,露出下方通向黑暗的石梯——儲物間之下竟然還暗藏地室!

莫雨拍了拍手上灰塵,率先往下走去。

地道陰冷,花崗岩的石壁帶着潮濕的水汽,黑暗中水聲嘀嗒,流風陣陣,空氣中帶有一股腐敗的氣息。

穆玄英跟在莫雨身邊,他從南瓜燈中取出燈燭,點燃了地室的油燈。火光映照下顯露在兩人眼前的是一排空曠的鐵牢,每間牢房由鐵欄隔開,裏面鋪着一層幹草,上面是七零八落骸骨。

帶着鏽跡的大鎖挂在牢門上。

燈光照亮了黑漆漆的走道,廊道深處有一把面對牢獄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身着執事服飾的男子,低垂着頭,狀若沉睡。

“這裏有人?”穆玄英感到驚喜,少年清亮的嗓音回蕩在空曠的地下牢獄之間。

“毛毛,小心點!”莫雨擰起眉頭,反而露出戒備神情。

兩人站在原地靜了一靜,對面男子分毫不動,這下穆玄英也察覺到幾分異樣。

莫雨與穆玄英對視一眼,慢慢地靠近對方。南瓜燈舉了起來,照亮對方容顏的那一刻,穆玄英也看見了他空曠的眼洞,青白的臉龐,還有肌膚蔓延成片的屍斑!

“——!!!”

竭盡全力才遏制住喉間的尖叫,穆玄英驀然間眼前黑了一瞬,好不容易才醒過神來。他握着南瓜燈的手指抖了抖,指尖攥得發白,心跳如擂。

“是僵屍。”莫雨冷聲道,目光在脖頸與下颔接連處用絲線縫補之處停頓片刻,“已經死了很久了,他是被人刻意制作成這個形态的。”

穆玄英沉默片刻:“僵屍……還能動嗎?”

“能力不夠就不能。”莫雨回得輕描淡寫。

穆玄英眼神游離,目光四處逡巡,似乎很想說些什麽又難以啓齒。不經意發現執事僵屍的椅子旁邊的地上有份羊皮紙卷,他撿了起來。

《判決書?上》

「無罪狀——

xxxx年xx月xx日,死者屍體被發現于家中浴缸。經驗屍官檢驗,死者為溺海而亡,因為他的胃裏全是海水。由于死者被發現時距離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個小時,而駕駛馬車從距離最近的海灘回到住宅需要兩個小時,要将人從海裏溺死并在半個鐘頭內再帶回死者家中,實非人力可及,于是此案成為當地一樁懸案。

該人為死者家中管家,鄰居作證他在屍體被發現前五分鐘還在庭院澆花,不可能實現殺人行為,因此被排除了嫌疑,」

莫雨注意到執事僵屍正對着的那間牢獄雖然挂着鐵鏈,卻沒有扣上鎖頭,他推開牢門,走了進去,視線在幹草堆上橫躺着的一個流浪漢打扮的僵屍身上停駐半晌,也從屍身旁邊撿起一份紙卷。

《判決書?下》

「有罪狀——

xxxx年xx月xx日,一名銀行家被小鎮居民發現死于小鎮中央廣場,由于前一晚徹夜大雨,城鎮未鋪石磚,因此屍身周圍的兇手腳印非常清晰。巡邏的護衛隊員發現泥印一路延伸到在石橋下呼呼大睡的該人身邊,核查鞋印花紋,全鎮中只有他腳上新鞋的鞋底有着這種特殊的圖案。經核實,該人為一名窮困潦倒的流浪漢,死者為當地受人尊敬的銀行家,推測兇手是嫉妒死者的財富地位,于深夜偷襲得手,殺害了死者。現英勇睿智的護衛隊員已将兇手逮捕歸案,囚禁大牢,等候法官發落。」

“……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穆玄英若有所思。

“嗯?”莫雨揚眉。

“這位管家先生,他真的無罪嗎?還有那位流浪漢先生,他真的有罪嗎?”

穆玄英看了看牢裏牢外兩具僵屍,陷入了思索,如果他想推翻兩樁案件的判決書,他該如何入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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