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雙望傾懷
出了錦繡胡同往東走,穿過兩條大街再過一道橋,便能瞧見一處紅牆灰瓦的廟宇,牆外翠竹修長,琉璃磚瓦隐隐藏在綠葉之中,空氣中彌散着一股香火味兒,甚至還能遠遠瞧見縷縷青煙騰起。
這便是普壽寺了。
“我進去拜拜,周媽媽您幫我添點香油。”
華雪顏發話,于是鈴铛陪着她進了寺廟,周媽媽去一旁添香油錢。進了佛殿華雪顏摘了幂籬,在佛前的蒲墊上跪了下來,雙手合十。
嗡——
黃銅佛磬敲響,華雪顏随聲而拜,叩首三下,青絲滑過雪腮,纏繞上紅唇邊溢出的禱詞。
鈴铛在一旁燃好了香遞給她,華雪顏起身接過,虔誠插在佛前香爐之中,很快又帶上幂籬,繼而出了大殿。
縱然來去匆匆,驚鴻一瞥竟然也擾了殿內小沙彌的心神,後來的磬聲居然亂了。
“小姐,您剛才許了什麽願?”一出大殿鈴铛就笑嘻嘻打聽,“是不是求菩薩送您個如意郎君?咯咯……”
“哪裏?”華雪顏也不惱,反而打趣道:“我只是求阖家平安罷了。你個小丫頭,小小年紀就想起郎君來,莫不是想快點嫁人?”
鈴铛一下就紅了臉:“才不呢才不呢!小姐您都沒嫁怎麽就扯到我頭上來了?我可是要一輩子陪着您的!”
“呵呵,”華雪顏淺淺一笑,“一輩子長着呢,誰說得準……走吧,我們回府。”
花籃畫扇,彩旗糖魚。
上京本就是繁華無雙之地,春游時節街市熱鬧更甚。清早出門還沒多少人,回去之時街上已經擠得邁不動腳了。
人群擁擠,華雪顏又生得纖柔,周媽媽怕她擠壞了,嗔道:“我說早晨應當坐轎的,小姐您非要走路。這下可好了,那些個人都是不長眼睛的東西,走路橫得像螃蟹!”
華雪顏退到牆根站着,說話不疾不徐:“周媽媽莫惱,咱們走慢些便是了。禮佛貴在誠心,這麽近一段路,當然是走着來方顯心誠,菩薩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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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不行!”周媽媽看着街上人流如蟻,一拍手決定道:“還是我回去喚頂轎子過來,小姐您在這兒等着。鈴铛,好好陪着小姐。”
周媽媽生的壯實,走路健步如飛,話一說完就邁腳飛快走遠了,喊都喊不住。
“周媽媽!”華雪顏無奈,牽着鈴铛的手,道:“這裏人太多,咱們找個地方暫且避一避,等你娘回來。”
鈴铛踮起腳伸長脖子望了望,擡手一指對面兒:“小姐我們去那邊,那兒有個茶寮。”
上京東面有個朝天湖,南北又連通着梁河汀江,所以城內也頗有幾分水鄉的味道。城中河道縱橫,河中畫舫如織,拱橋石廊不計其數。
鈴铛所指的茶寮雖然看着近,卻要過一道月型拱橋才能到。華雪顏随着小丫頭踏上石橋,小心看着腳下石階,同時還要提防周圍之人的擠搡,以免不慎掉進河裏。
此橋喚作“攬月”,橋身一大兩小三個拱洞,橋上的最高處離下方水面約有七八丈,站于此處似可攬月,其名也就來源于此。
橋下水道遠遠行來一艘畫舫,紅窗綠棱,從中飄出靡靡妙音,沿着水面輕輕傳到岸上諸人的耳朵裏,其中還夾雜了幾許男子說話的笑聲。
京中望族孟家的公子孟之豫一早就受邀上了畫舫。因着定遠侯府得了晉皇所賞的新茶,故而侯府世子做東請幾位友人來品,實際上,這不過是一群上京有名的纨绔公子哥兒找個借口聚聚罷了。
還未到午時就被一群人灌了不少酒,孟之豫有些頭暈,扶着矮桌站起來,跌跌撞撞走上甲板。
“我去外頭吹吹風……”
站到船頭頂端,迎面而來的清風吹散了污濁酒氣和庸脂俗粉的味道,孟之豫深吸一口氣,方覺胸臆舒暢不少。
“嘶!”
突然自上方掉落一物打在孟之豫頭上,他吃痛叫了一聲,随即低頭看向腳邊,一頂白紗幂籬躍入眼簾。
“哎呀掉下去了!”
頭頂傳來女子的驚呼,孟之豫下意識擡頭一望,赫然瞥見一道淺碧麗影,以及半張若雪美顏。
忽然濃陰襲來,眼前掠過長滿青苔的青石,原來畫舫已經穿過橋洞,轉眼便過了攬月橋。孟之豫趕緊轉過頭去想再看一眼方才的美人,誰知只瞄到半抹纖柔窈窕的背影。
“停船停船!”孟之豫急忙命令船工,“快靠岸!快點!”
畫舫徐徐往岸邊靠去,這下艙中的其他公子也紛紛走了出來,察看出了什麽狀況。
一位身穿玄色雲錦的貴公子翩翩出來,噙笑看着孟之豫手中的幂籬,月牙般的眸子帶着狡黠,問:“孟兄這是怎麽了?拿着這個玩意兒,難道也要學女兒家美人遮面不成?”
孟之豫捏着幂籬,一段幽幽沁香竄入心扉,帶着桃花的雙眼染上風流,笑道:“還是世子眼尖。既然有美人,那我定是要去追一追的。你們先聊,我去去就來!”
說罷他手握幂籬就跳下了船,急匆匆往攬月橋方向跑去。船上幾位男子見狀愣了一愣,大笑幾聲,很快又折返回去飲起酒來。
丢了幂籬的華雪顏低低埋頭,急忙扯着鈴铛下了橋,蓮步匆匆,刻意躲着人。
受到鄰國南楚女皇的影響,東晉女子活動自由,平常也能随意出來走動,但大戶人家管教甚嚴,未出閣的小姐外出都要戴幂籬,不能随便讓人瞧了容貌去。華家雖是邊境遷來的,但好歹也是官宦人家,自然要比尋常百姓家講究,所以華雪顏此時都在極力避開他人的打量。
“小姐,要不我去把幂籬拾回來?”
好不容易下了橋,鈴铛看來往好些人都不住把眼睛往華雪顏臉上放,于是拉她轉過身,自個兒挪過去擋住那些視線,恨恨道:“就知道跟蒼蠅似的黏住不放,一群登徒子!”
華雪顏舉袖半掩着面龐,道:“都掉別人船上了還怎麽撿?算了,咱們還是不等周媽媽了,快些回府去才好。”
鈴铛想了想說:“我看那邊有賣竹笠的,小姐您等等,我去買個回來給您擋一擋!”
鈴铛和她娘一樣都是風風火火乍呼呼的性子,說風就是雨,不等華雪顏應允便跑了出去,小小身影轉眼淹沒在人群之中。
此刻華雪顏甚是無奈,可又不好邁步跟上去,于是便靜靜站在街角,垂首斂眉盯着腳下,耐心等鈴铛回來。
“姑娘。”
陌生人影驟然出現在華雪顏面前,她眼角掃到一塊藍錦衣角,對方繼而遞過來白紗幂籬,袖口繡有桃枝,此人說話彬彬有禮:“在下碰巧拾到此物,特來歸還。”
華雪顏聞言頭也不擡,平平道:“公子認錯人了,這并非小女子之物。”
孟之豫一怔,遞過去的手頓在半空中,進退不是。
好生厲害的女子,竟一眼看穿了他搭讪的心思。與其到時候因為歸還幂籬而産生什麽糾葛,不如一開始便否認此乃己物,斷了別人的念想。
孟之豫心裏頭這般想着,一邊估摸着眼前美人是京中哪家的小姐,一邊又笑着把幂籬再遞過去:“此地人多眼雜,姑娘還是遮一遮面的好。”
“無需公子費心。”華雪顏低首後退一步,刻意避開,“鄙府丫鬟片刻就回,公子請便。”
孟之豫保持着溫雅笑容,锲而不舍:“在下看……這頂幂籬倒是和小姐十分般配。”
華雪顏不再說話,垂眼盯住腳下緩慢爬行的螞蟻,絲毫不作搭理。
呼吸淺淺,玉容靜好。一身綠裳的她就這麽站在那裏,不言不語宛如一株碧樹,看得孟之豫幾乎失了魂。
“小姐!”
二人對立不語的空檔,鈴铛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手裏捏着一頂鬥笠。她臉頰紅撲撲好似兩團錦繡花簇,笑呵呵地說:“小姐我買到了,我們回家!”
鈴铛踮起腳正要給華雪顏戴鬥笠,忽然瞥見孟之豫的手,愣了一愣。小丫頭很快面露驚喜,一把就把幂籬搶了過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小姐戴這個。”鈴铛順勢就把鬥笠塞進孟之豫手裏,大喇喇地說:“謝了啊公子!”
僵局意外化解,孟之豫噙笑道:“不客氣,舉手之勞。”
鈴铛既已這般做了,華雪顏也不好再做推脫。她系好了幂籬,趕緊放下白紗遮住臉,朝着孟之豫略略福身:“謝公子。”說完她便牽着鈴铛轉了身。
孟之豫趕緊邁步追了上去,滿心尋思着要怎麽套近乎,偏生又覺得說什麽話都是唐突。抓耳撓腮之際,他不知不覺已經尾随華雪顏走了好長一截。
鈴铛不住回頭望他,掩嘴低聲道:“小姐,那個公子一直跟着咱們。”
“我知道。”華雪顏愈發加快了腳步,“我們走快些甩開他。”
正說着,孟之豫卻忽然小跑着追了上來。
“姑娘,”他繞到華雪顏面前截住人,先是深深作揖,繼而一本正經自我介紹:“在下姓孟,字之豫。”
鈴铛停了步睜大眼看着他,好奇極了。華雪顏卻微微一滞,半晌方才開口,淡淡“哦”了一聲。
輕輕舒了口氣,孟之豫又問:“在下唐突,不知可否請教姑娘芳名?”
“撲哧”一下鈴铛樂了,笑臉圓若銀盤,歪頭刁難他:“公子你既然知道是唐突,幹嘛還要問?”
孟之豫愣了片刻,不好意思撓着頭,露出幾分羞赧:“我……我就是想知道……”
孟之豫。
華雪顏在心裏喃喃念着這三個字,忽然撩起了幂籬外的白紗來。
皓腕移開,後面是過目難忘的面容,膚白勝雪,朱唇似血,眼波妩媚,眸子裏閃着點點亮光。華雪顏擡起眼梢輕輕一掃,啓唇問:“孟?”
“我叫孟之豫。”
孟之豫見她終于搭理自己,忽而咧嘴一笑,桃花眼彎彎,進一步解釋道:“孔孟之道的孟,孟母三遷的孟,孔明七擒孟獲的孟……”
“還是孟浪之孟。”
華雪顏打斷他,淺淺一笑,柔聲道:“公子莫要跟着我了,徒惹人笑話,您請便。”
她再次轉身而走,孟之豫這次沒有追上去,靜靜看着她走出好長一截,方才反應過來在背後大喊。
“姑娘芳名——”
華雪顏伫足回首,隔空用手指劃了幾筆,翩然走遠。
孟之豫在手心依樣描葫蘆寫下寥寥幾畫,組出一個熨帖滾燙的字,撩撥心扉。
華。
作者有話要說:孟之豫就是孟書豪,給他改了個名字,因為我的好基友笑話我暗戀林書豪!
這個故事發生的時間比酒壺遇見小禽獸要早,所以單獨看完全不影響,是獨立的一篇。
大家走過路過撒個花咩咩咩~(@^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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