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婚姻大事
舊疾複發一場幾乎耗盡華雪顏所有精氣,她在孟之豫懷裏沉沉睡去,甚至還做了許久不曾有的美夢。流水潺潺松竹郁郁,她遠離了艱苦的邊關,而在一處有着蒼苔紅葉、桃花杏李的地方卧眠。草木亭閣柳絮飛花,一切皆是她幼年所見景象。
此夜并未輾轉,神疲心竭之後,她睡到日上三竿才徐徐睜眼。
春室明媚,朝光透過帷帳灑進來,窗外偶有雀鳥叽喳。摸了摸胸口,昨天疼痛欲裂的感覺已經消失,只餘陣陣疲乏。她撩開繡帳下地,猛地踢到一團物什。
低頭一看,竟是孟之豫睡在了床下。
孟之豫淺眠中被驚醒,他趕緊坐起來去扶華雪顏,自個兒還打着哈欠:“唔……怎麽這麽早就起了?不多睡會兒?”
華雪顏見他和衣而眠連被子都沒蓋,衣服弄得皺巴巴的,臉頰還有印子,抿唇笑道:“都什麽時辰了還睡,快些起來,我要回家了。”
“哦。”孟之豫爬起來,小聲嘀咕道:“都說長夜漫漫,怎麽這麽早太陽就出來了,真是……”
相思時辰怨晝長,情意缱绻惱舜華。
樓下的仆人聽到動靜,急忙送來淨臉漱口的水,還有換洗衣裳,自然也有華雪顏的。華雪顏拿起衣裳,卻見孟之豫并不打算走,拿眼梢瞟他:“孟公子又不做正人君子了?”
“你都說了我還能不做麽?”孟之豫撇撇嘴,轉身下了閣樓,“我去小廚房叫廚娘做些好吃的,你別忙走,待會兒我送你回去。千萬別一個人跑了啊!”
他再三叮囑,見她點頭應允才樂呵呵放心而去。華雪顏拾掇一番,也提着裙擺逶逶下樓。
其實已是初夏,晚間不覺得,白日太陽出來便覺得有些炎熱。零星蟬鳴,華雪顏随手取了把團扇,捏在手裏緩緩搖着,一路打聽去往小廚房找孟之豫。
路過一處小花園,裏面的春芍藥還未凋謝,芸香也開得好,葉如冬青花小而白,而洛陽花也結起了骨朵。花朵錯雜莳之濃淡疏密,俱有情致。她駐足在此,掐了一朵芸香放在鼻端,芳麝頗濃,氣味入腑充盈滿懷。
“咳咳……老朽打擾了,姑娘,請問孟公子可在?”
忽然一個沙啞低澀的聲音打破了華雪顏獨享花芬的寧靜,她指尖一抖,芸香花沿着裙擺掉在地上。
愕然回眸,只見肖延站在門口。普通的青衫下是精瘦幹癟的身軀,一張黃臉黯沉,下颔蓄有幾縷雜須,他枯瘦如柴的手握着絹布捂嘴,咳嗽不斷的同時,堪比豺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是打量,也是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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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雪顏心間猛顫,她仿佛嗅到野林中蟄伏的猛獸氣息,而她身為獵手,明知對方狡詐兇猛,卻遏制不住殺戮的情緒。
枭閻王。連三歲稚兒也不放過的惡鬼之首。
肖延見華雪顏愣愣不語,佝偻着身子慢慢走近,重複道:“老夫受孟大人之托,前來找孟公子。”
華雪顏急忙斂起失态,垂下眼簾遮住嗜殺的瞳孔,舉起團扇半遮住臉,怯怯道:“奴家失禮。孟公子在後面,容我去請他出來,勞煩大人稍坐片刻。”她示意肖延先進屋坐。
“咳,不坐了,老夫就在這裏等。”誰知肖延卻拒絕了她的提議,站在一株芸香旁,利爪般的手扯下一朵花兒,噙着莫名的笑意,道:“有些花觀之豔麗嗅之馥郁,令人愛不釋手。可這樣的花好是好,卻多半是有毒的。姑娘你說呢?”
華雪顏眼睛冷凝,垂眸微微一笑:“奴家只是個看這芸香開得美,喜愛它小巧靈秀,至于有沒有毒便不曉得了。想來……小小一朵,就算有毒也應該不厲害。”
肖延低低笑道:“言之有理。除蟲的小野草,自然傷不了人之性命。不過姑娘,老夫有一事不解。你方才不喚老伯不喚先生,獨獨喚老夫大人。你是如何得知我乃為官之人?老夫似乎未曾表明身份。”
“所謂大者,乃指權大、財大、勢大。适其一便可稱大人。與孟府結交之人自是非富即貴,奴家喚您大人,當然無錯。”
對于這般棘手直白的問題,無懈可擊的解釋脫口而出,華雪顏禮貌一笑便折身離去。轉過臉的一瞬,她唇角柔笑變作滔天恨意,烏雲翻湧陰雷陣陣。踏出園子她倏地側身站到牆後,冷眼沉靜秀拳緊握。須臾,她脫掉外衫撕下領邊鑲着的緞帶,擰成一股用手拽了拽。
貌似輕軟的緞子絞在一起,竟然好比扯不斷的鋼索。
華雪顏知曉自己身手并非頂尖,并不足以成為紀玄微最器重的殺人利器。但她明白自己的優勢,做事不設底線、下手狠辣果決,往往在別人認為她勝算最少的時候,她會出手。
她把緞子在手臂纏了幾圈,藏在袖下又準備回花園。
“雪顏你在幹什麽?”
沒邁出兩步,孟之豫冷不丁從另一邊冒了出來,笑着跑近:“是不是餓了?快回去坐着,我叫人上菜。”
華雪顏忙不疊把手背在後面,有意支他走:“是餓了。但我想吃梅花包子還有羊乳羹,你去讓人做。”
誰知孟之豫點頭道:“做了做了,都有呢!”
華雪顏登時一怔:“你……怎麽曉得我喜歡這些?”
“上次問了你家那小丫頭。”孟之豫笑盈盈去牽她的手,“她一開始還不肯說,我央了好久才告訴我的。對了還有鴿臛,我剛才就是捉鴿子去了,後院養了一大籠,每天都咕咕咕的。”
他指手畫腳之餘還扇着手學鴿子飛,腮幫子鼓起發出咕咕聲,學得惟妙惟肖。華雪顏見狀忍不住掩嘴直笑,伸手去揪他。
“好了好了,老是沒正經。”
孟之豫嘻嘻哈哈的:“我就喜歡看你笑。咦,誰的衣裳扔在那裏?”他瞥見了華雪顏搭在樹枝上的外衫,拾起來瞧了瞧,頗為納悶,“怎麽還是破的……”
“剛才衣裳被樹枝勾住,我脫下來看,誰曉得領子都劃破了。”華雪顏輕描淡寫一句帶過,打算暫且放過肖延,遂道:“前面來了人找你。你去看看,我回去換件衣裳。”
孟之豫去花園見到來人是肖延,錯愕非常。
“肖大人怎麽是你?”
肖延微微躬身,握拳捂嘴咳了咳,慢條斯理開口:“之豫你來了。随我走罷,你父親有事找你。”
孟之豫皺皺眉頭:“定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我沒空。”
“找你自是有要事,關乎你的終身。令尊正在待客不便抽身,所以叫我來喊你。走吧。”肖延伸手拍了拍他肩頭,看似孱弱的枯手卻帶着詭異大力,好比鋒利鷹爪。孟之豫不覺肩膀耷拉一下。
他倒吸一口冷氣退了一步,不悅道:“我不去。你先說到底何事?”
肖延略微仰起身子,鷹眼掠過精光,道:“婚姻大事。工部董侍郎欲把千金許配與你,董夫人與內子乃是同族,所以秋然算起來也是老夫的侄女,老夫今日實為說親而來。兩家長輩已在酒樓商議細事,就等你前去了。”
婚事?
孟之豫聞言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面帶惱怒,用力把袖子一甩:“誰要娶那勞什子董小姐!我的事自個兒拿主意,還輪不到那老家夥做主,更別說容你個外人插手!算什麽東西!滾!”
他咆哮一通,肖延卻面不改色,捂着嘴又咳幾聲,嘶啞說道:“其實今日之所以是老夫前來而非令尊,就是想給彼此一個臺階。之豫你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紀,在京中尋戶大家千金成親也是必然之事。咳……不要把事情鬧僵,否則将來不好收場,孟大人此番心意已定,你一味違逆惹惱了他,屆時恐怕只有被綁回府了……”
“誰怕!”
孟之豫火冒三丈扭頭就走:“你回去告訴老家夥,少把亂七八糟的女人往我這裏塞,他看中了就自己收進房。想來——”他忽然回眸,眼中燃起不滅恨火,諷道:“小姨子都能當姘頭的人,把兒媳婦搞上手也不是什麽難事!”
他撂出狠話撇下肖延就走,卻見到華雪顏站在回廊下,冷冷地望着他這邊,眼神透着說不出的漠然,甚至還有幾分憎惡。
孟之豫以為她聽到剛才的話生氣了,正要開口解釋,華雪顏卻搶先出聲問:“他是誰?為什麽要給你說親?”
“他叫肖延,不過是老家夥提拔上來的一條惡狗罷了,不用管他。”孟之豫怒氣未消,深吸一氣強壓下不适,繼而小心翼翼去拉她的手,讨好道:“你別生氣,我沒有答應他,我才不娶別人,我要娶就娶你,我只喜歡你一個……”
“原是赫赫有名的提刑司肖大人。”華雪顏不理他這些,暗自回想着肖延的心機手段,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打聽道:“我聽說肖大人不常露面,做人很是謹慎。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碰上了。”
孟之豫沒好氣嗤了一聲:“什麽謹慎,他就是個貪生怕死的窩囊廢,成日在老家夥屁股後面打轉。當了惡狗不算,竟還做起拉皮條的龜奴來了,下賤東西!”他不耐擺手,“不說了不說了,雪顏你真的沒生我氣?你要是不高興可不準藏着掖着,省得又是幾天不理我。”
“我沒生你氣。”華雪顏低頭盯住自己手腕,指尖在腕骨摩挲一圈,忽然擡眼,半是戲谑半是認真地問:“你方才說得可是真話?當真願意娶我?”
孟之豫點頭如搗蒜:“當然當然!”
“那好,我們即刻成婚,就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奉上。稍後還有第三更。
要成親了成親了!小孟激動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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