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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顧月是在一陣鈍痛中蘇醒的,他吃力地從床上爬起來,陽光因為沒拉好的窗簾,透過縫隙照射進來,刺得他眼睛生疼。剛想舉起右手遮擋陽光就發現自己的手上纏着厚厚的繃帶,該死,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懊惱地下床穿衣服,他只記得昨晚喝多了,剩下的,竟是一片空白,應該只是喝多了吧。下樓之後發現白華不在,今天是周一,應該是去上班了。顧月往廚房轉了一圈,什麽吃的也沒有,明明今天應該是他負責準備早飯,沒事,應該只是忘記了,他自己又不是不會做飯。顧月從廚房拿出一袋方便面,燒開水倒進碗裏,卻一不小心打翻了碗,整碗方便面還有湯汁全都灑在了地上,噴濺出來的湯汁滴在他的手上,燙得他連連往後退了幾步,一不小心踩到面條滑倒在地,頭撞擊地面,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白華早晨到醫院的時候他的就診室門口就已經開始有人等候了,是小林護士,她神色焦急,看到白華就急忙沖他奔過來,“華哥,你終于來了!”
“出什麽事了?”
“有一位老太太一大早就賴在醫院大門口,說什麽也不肯走,這已經好幾個小時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勸到休息室去。”
“她有沒有說她來做什麽?”
“說什麽要找她兒子,否則死也不回去。老太太好像精神有點問題,說不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也不記得家住在哪裏,只記得自己的兒子叫戈千。我們向警方報案,但經過查實戈千已經在十七年前失蹤,至今找不到這個人。”
“ 走,去見見那個老太太。”
兩人到了休息室門口正要推門進去,白華擺手示意小林在外等候,一個人扭開了門把手,他小心翼翼地關上門進來,這時前方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白華,你來啦。”聲音蒼老。
“您就是那天給我打電話的那位?小千就是戈千對嗎?”白華擡起頭。
老人正坐在沙發上,手中的茶杯裏還冒着熱氣。老人的背微駝,身形枯槁,臉上,手上全是褶皺,眼睛卻沒一絲渾濁,依舊如同一個孩子般清亮。衣服雖然都不是什麽好牌子,甚至有褪色的跡象,但都洗得幹幹淨淨,熨得平平整整。她此時放下茶杯,看着白華,“既然你都知道了,還來問我做什麽?”她長嘆一口氣,“給你講個故事。”
白華點點頭,“您說。”
又是一聲長嘆,“小千從小就是一個內向敏感的孩子。那個時候我和他爸總是成日地吵,他爸整天就只知道喝酒賭博,喝醉了發起酒瘋來誰也攔不住,一開始遭罪的總是我,我也沒什麽可怨的,忍一忍就過去了。但不知道為什麽,從那個時候開始,小千一看見他爸爸就會特別害怕,就會躲在我身後,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他上小學二年級。他八歲的那一年,正巧是他生日的那一天,我只是出門買了個菜,等我回來以後就發現他不見了。本以為只是去了同學家,或者在外面玩,誰知道直到晚上十點多還沒有回家。那個時候到處去找,可能的地方全都跑遍了還是找不到,這才想起來報警。那些警察,失蹤前幾年還一直會定期告訴我們進展,但從第五年開始就再也沒有過了。這也不怪他們,任何一個正常的成年人都知道,如果一個人無緣無故地失蹤了五年,他很少還能活着啊。。。”老人的聲音哽咽起來,眼眶紅了一圈。
“那您,又是怎麽找到我的呢?我真的不認識您所說的小千啊。”
白華這時才注意到老人腳邊放着一個黑色的皮包,她彎下身子從包裏拿出來一本發黃的本子遞給白華,他才看清楚這是一本電話黃頁,打開來以後發現紙張已經泛黃,但奇怪的是裏面一個字也沒有,又再把本子合上細細端詳起來,注意到本子中間的地方有一條細縫,好像是夾了什麽東西,沿着縫隙再次把本子打開,一張書簽,一行電話號碼,用黑色水筆書寫着,不看幾個數字就知道是自己的,生怕人不知道似的,旁邊還标注着兩個大字——白華。
老人看見白華臉上驚訝的表情又繼續說下去,“這是那天小千失蹤的時候我在他房間的書桌上找到的。現在想想,好像的确他那個時候總是會很開心地和我提起一個名字——華哥。我當時沒有注意到這個本子,随手就把它收起來了,直到最近打掃除的時候才想起來這個本子,翻開來一看居然是一串電話號碼,于是就撥了電話試試看,估計已經停機了畢竟過了十七年,沒想到你還沒換電話號碼。“
白華突然語速加快,“不對,這個號碼,是我今年才換的。阿姨,您兒子。。。很有可能還活着,而且最近這段時間悄悄回來過。這個號碼,不是十七年前寫上去的,而是今年!”他急忙把本子還給老人,“阿姨,您仔細看看,這個字跡,像是您的兒子的嗎?”
老人接過本子之後盯着看了很久,搖頭,“不是。。。”
白華皺了皺眉,“那麽多年過去,人的字跡也是可以改變的。或者,就是認識您兒子的人。”
“那既然他還活着為什麽不能回到我身邊呢?回來就為了寫串數字?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老人此刻倒是不糊塗。
對啊,為了什麽呢?
白華随意搪塞了老人幾句話只怕老人過于擔憂,然後就把老人打發走了,并保證自己會幫忙一起找小千,只要有任何新線索就會立即告訴她。談話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天空已經被夕陽染成了金黃色,白華摸了摸自己幹癟的肚子,方才想起來自己連中飯都沒顧得上吃。白華收拾完東西正從就診室出來的時候碰巧遇上了小林,“我下班了啊,明天見。”他笑了笑,長期失眠而導致的眼眶烏青還沒有消散。
“嗯,華哥走好。”小林回以微笑。
白華急匆匆快步走出大門,以至于沒有注意到從院長辦公室出來的男人,他頭發雪白,眼睛裏的光芒卻異常明亮,身骨挺拔,那是不願老去的證明。
小林回頭看向那個男人,“院長。。。”
院長筆直地站在那裏,沉默地看着白華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以外,“他不算有天賦,也不像那些老醫生一樣有經驗,但他有的是一顆慈心,也足夠努力。小林,從明天開始,他可以轉正了。”
“知道了,父親。”女孩的視線已經飛到百步之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白華開車的時候手機卻響了,是阿媽,摁下免提鍵聲音就傳了出來,“小華啊,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回來一趟一起吃個晚飯?我和你爸都想你了,做了一大桌子菜,有你愛吃的番茄炒蛋呢。你爸最近很不開心,你回來記得勸勸他啊。”
白華本想笑着說好,聽到最後一句卻硬生生把話咽下去了,“他怎麽了?”
“你最近沒看新聞嗎?說是老城區靠河那一塊死了個年輕人,後來才打聽到,那個年輕人,是你爸公司的員工,也算是做事盡心盡力的一個手下。這樣一個人說沒就沒了,你說你爸會開心嗎?”
“ 什麽?媽您等我回來,我現在就過來,到時候再說!”
這段時間發生的怪事太多白華已經沒時間驚訝,迅速改變行車的方向,踩油門提高速度,他決定暫時把父親和自己的矛盾放在一邊。
顧月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摸出手機看時間卻看見手機屏幕上新發來的短信,半個小時以前。短信內容只是一個時間——19:00.。顧月的手有一些顫抖,默默把手機放回口袋,回房間,換衣服,他打算去赴約。
酒吧裏很吵鬧,刺耳的搖滾樂和群衆的歡呼聲讓他覺得耳朵痛,略過人群上了旋轉樓梯,沒有猶豫就直接開了最裏面一間包間的門,桌子前坐着一個女人,穿得極其暴露俗豔,甚至沒有站起來就直接開口,“顧先生,好久不見。”
“謝謝你們老大給我的幫助。這真的是幫我大忙了。”顧月感激地看着那個女人。
“诶,別急着說謝謝啊,當初說好的,是互相得利。有你幫我們的時候,這就是我今天來的原因。”
“有什麽我能幫忙的盡管說,不要客氣。”
“哦,是嗎?那。。。”女人從皮包裏面拿出手機給他看。“能做到麽?”
顧月盯着手機照片上的那張明豔的臉孔雙唇顫抖,“這。。。”
“顧先生要是做不到也沒有關系,只不過,要是我們老大生氣了,顧先生應該知道會發生什麽。這樣吧,給你三天時間,逾期不候。”
“好。。。”
這時一個服務員端着一瓶伏特加推門進來,女人站起身,“這酒算我請你的。” 她踩着高跟鞋轉身就出了包廂。
白華問了父親很多問題,可父親只是一味的嘆息,而阿媽不停地給他夾菜,整頓飯的氣氛頗為壓抑,只有在問到父親可能是誰殺了人的問題上,父親只說了一句話,“那些生意上的競争對手嫌疑最大。”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是顧月,他按了接聽但電話那頭卻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白先生,您好我是 Timeless 酒吧的服務員。您認識顧月先生嗎?他喝多了你能不能來接一下他?謝謝了。”
等白華來到那家酒吧的包廂的時候顧月已經躺在沙發上睡意着了,吸取上一次的教訓,白華沒有選擇帶他回去,而是坐在另一條沙發上等他醒來。顧月整個人睡得迷迷糊糊地,本能地在沙發上挪動,調整角度,睡覺也不安生。白華怕他就這麽睡着會着涼,脫下自己的皮夾克給他蓋上。就在這個時候,白華注意到了顧月的手機就放在桌子上,還是那個沒有貼過膜也沒有手機殼,甚至什麽也沒有,一片空白的手機。等等,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了那本戈千的母親給他看過的電話黃頁本,也是一開始有一片空白。。。他用餘光迅速撇了一眼顧月确認其還在酣睡之後迅速抓起手機想要再一次一探究竟,手指劃過屏幕,依舊沒有密碼,很輕易地就解鎖了。他再一次的一一打開相冊,備忘錄,電話記錄,聯系人進行确認,果然依舊什麽也沒有。他這次改變了方向,打開了設置,查看手機剩餘容量。他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手機裏明明什麽也沒有,但剩餘容量卻僅剩三分之一。再往下看,還有容量使用的明細,有兩個手機的備份,一個是幾乎空白,另一個的容量幾乎卻快要滿了,他點過去,卻被告知需要密碼。他懊惱地把手機放下,心裏對顧月的疑惑卻越來越多。
手機為什麽會有兩個備份?備份為什麽要上鎖?為什麽?
就在此時顧月終于清醒過來,“華哥,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聲音慵懶,對方伸了個懶腰,坐起來喝光了玻璃杯裏的礦泉水。
“這裏的服務員打電話給我,說你喝多了,讓我來接你回去。我看你睡的正香,就沒打擾。”白華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 嗯。。。走吧,回家。”顧月把外套還給白華,拿起手機。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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