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江影兒假扮成清潔工偷偷溜進戈千的病房的時候地平線上只有一層淡淡的光圈，戈千還在酣睡。她帶着白色的口罩穿着白色工作服，蹑手蹑腳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醒醒，醒醒。”

那人翻了個身，揉了揉睡眼，坐起身來，“怎麽了，影兒？”

“白華，他和林紫，他和林紫在一起了。”

“所以，你這麽早把我叫醒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男人的表情滿臉疑惑。

“你不是戈千？”

“那個臭小子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西蒙打了個哈欠，“你有什麽話就和我說吧。”

“那個林紫有問題，根本查無此人。”

“查無此人？”西蒙眯起雙眼，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那這件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你想做什麽？”

“你得幫我，”西蒙露出危險的表情，“如今是你報恩的時候了。”

“好，你說。”

“繼續盯着他們，要是有異常情況立刻來向我報告。另外，我要你查一查林紫，呵，我都懷疑這是不是她的真名。”

“可，可白氏與你有不共戴天的仇，你擔心白家少爺我可以理解，畢竟你們曾也是童年玩伴，可白氏集團的仇與戈氏不共戴天，你又為什麽要幫他們呢？”

“我說過要幫他們嗎？”西蒙兀自笑了起來。

“那。。。？”江影兒試探性地望着他。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戈千這小子的性子太過軟弱，成不了大事，是時候了。”

“我明白了。時候不早了，治療人員應該快來了，我就先走了。你還需要多久時間？”

“兩三年，到時候還要拜托你了。”

“好，沒問題，你多保重。”女人轉身離開。

大約過了半小時，西蒙的早飯被送了進來，他熟練地偷偷把混進鎮靜劑的牛奶倒進廁所馬桶再沖掉，然後回到床上假裝已經因為藥物作用而睡着。等他再假裝醒來的時候已經快接近中午，他剛坐起身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就開門進來，他穿着白大褂，用笨拙的中文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你的新心理治療師。”

西蒙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表情十分不屑，直接用英語交流，“我可以說英文。”

那個外國男人看上去很尴尬，“啊，你是西蒙對吧？我叫皮特，很高興見到你。”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西蒙笑得十分乖覺，主動伸出右手。

“那就好，那就好，我們今天輕松些，随便聊聊天吧。”男人也伸手握上去。

“好啊。”西蒙欣然同意。

“你大學畢業多久了？什麽專業的？”

“三年了，我是病理學的。”西蒙露出陰森的表情。

“那想必那時沒少解刨屍體。”醫生笑的有些尴尬，“那我們勉強還算個同行。你應該很優秀，我猜？你有偶像嗎？我的是弗洛伊德，你懂的，心理學鼻祖。”

“還行吧，就那樣，我喜歡研究開膛手傑克，您不覺得他是個優秀解刨專家嗎？即使放到今天，他依舊無可比拟。”

醫生此時額頭已經開始冒冷汗，“也，也許吧。那，你能說說你最近有什麽壓力嗎？”醫生趕緊轉移話題。

“壓力？沒有壓力。”西蒙挑了挑眉。

“可是根據你這一周的進食和睡眠狀況來看，都不是很理想。這應該是有壓力的表現。”

“也許吧，我最近的确有失眠的情況，但不知道為什麽。”西蒙開始主動示弱，他想看看這個人會做什麽，謹慎起見，他偷偷用餘光打量起這個人。

他的眼睛裏全是血絲，長期熬夜，不是經常加班就是常泡夜店。頭發抹了啫哩水，貼着頭皮梳，極其在意個人形象。眉毛上描了眼線。基佬，他得出結論，他看着他脫下白大褂，瞄到他腰間露出一截的內褲，好的再一次确定。隆起的小肚腩，典型的白領，愛喝啤酒，經常吃炸魚薯條，嘴角甚至都沒擦幹淨。憂郁的眼神，和無意間緊鎖的眉頭，證明他被一些長期的痛苦所困擾着。嗯，突然亮起的手機屏幕上有一位老太太的照片，很有可能是他的母親。

随即手機鈴聲響起，男人接起電話，“是的，是我。”他很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 “葬禮定在什麽時候？這周六？好吧，真是見鬼，我這周薪水又要泡湯了！聽着，我也很難過這沒錯，但生活總該繼續不是嗎？我親愛的父親別再難過了，她會得到安息的。”

西蒙此刻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很好，找到他的弱點了。

此時男人已經挂斷電話，抱歉笑了笑，“抱歉，我去趟衛生間，等我回來我們就開始吧。”

五分鐘後，男人回來了。

“通過催眠，可以釋放你內心的壓力。來，你看着我這塊表。我數到三，你就會沉沉睡去。”

西蒙腦中突然閃過零星碎片，幼年時期的白華和戈千。。。男人開始倒數，兩張臉似乎漸漸重合在一起，他像是看見了戈千，又像是看見了童年鏡子裏的自己，視線漸漸模糊，不知是誰的聲音，西蒙放任自己進入了表面的淺層睡眠狀态。他知道，只有三分假意，一分真情才能騙到專業的催眠師。

男人看見西蒙進入了睡眠狀态，于是開始引導他，“你看見了什麽？”

“一片黑暗，但前方有光源。”

“走到前面去看看。”

過了片刻，西蒙輕微地皺了皺眉。

“你看到了什麽？”

“一扇門。”

“是怎麽樣的一扇門？門上鎖了嗎？試着打開門看看。”

“暗紫色，看上去比較老舊。。。”他的眉舒展開來，“打開了。”

“進去，看看裏面有什麽。”

西蒙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看上去十分不安，額頭不停地冒冷汗，嘴裏不停地自言自語，“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媽，你怎麽可能在這裏？您不早就和爸一起走了嗎？”

“冷靜，冷靜！實在不行深呼吸。你看見了，你媽媽？”

西蒙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平複下來，“是，是我媽媽。可是她早就在上個月去世了。”他在時間上撒了個小謊。

“她有沒有說什麽？做什麽？”

“她，她在向我招手，要我跟她過去，她還說她想我了。”

“你跟上去看看。”

“她突然不見了。”

“不見了？你現在在哪裏？”

“一片草地上，陽光很充沛。”

“你附近有什麽人嗎？”

“有兩個人，一個年輕的小男孩，大概八歲左右，還有一個年輕女人，應該是他的媽媽。哦對了，還有一只金毛狗。”

“什麽？那他們在做什麽？”男人未發覺自己已經走入陷阱。

“他們在玩飛盤，看上去好開心啊。那只金毛好可愛。小孩在追着狗跑。”西蒙适時露出一個笑容，剛才趁男人去衛生間的功夫，他就已經把男人的背景翻得底朝天，并牢牢記住。

“然後呢？”男人看上去十分緊張，似乎已經完全相信了西蒙。

“小孩讓狗把飛盤撿回來，它就去撿，等等，它跑出了草地。它在往馬路那邊跑過去因為小孩把飛盤扔在了路中央。有，有輛大卡車過來了！”

“你現在馬上過去救它，算我求求你了！”

“我知道了。”西蒙的眉頭皺得更深，突然大口大口喘氣，“對不起，我盡力了，卡車。。。已經開過去了。”

“什麽？！不不不，我的南希，怎麽會這樣！天哪！”男人痛苦地蹲下來，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全然忘記西蒙還在那裏。

男人的眼裏布滿淚水，怎麽會呢，怎麽會呢，本來已經淡忘的，本來已經放下的，全部一幕幕再現在他的眼前，他童年的玩伴南希，是因為當初自己的任性，它才會死于非命。

不知何時西蒙已經從躺椅上走下來，用近乎誘導的語氣說道，“沒錯，就是因為你的任性，南希才會死于非命。南希是這樣，你媽媽就更是這樣了。你真的以為你媽媽是死于意外的心髒病嗎？你錯了，你可別忘了你媽媽是個虔誠的基督教信徒，她是被你出櫃氣得心髒病發的。所以這一切都怪你！”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這麽任性。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來不及了。媽媽和南希，都已經去了天國。。。“

“一切都還不晚，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西蒙緩緩踱步到男人跟前，撿起男人丢在地上的懷表，“我數到三，你就會睡一個好覺。等你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好的，當然，你也會對我唯命是從。”

“三。”

“二。”

“一。”

那個男人終于倒地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