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歪打正着

第25章 歪打正着

忽而那雙眼睛笑得彎彎,像有一湖倒映着天色的湖水在裏面微微晃動,她巧笑倩兮:“好看嗎?”

“好看。”

他忽然失神。

“這是我看過的,最美的眼睛。”他微笑,“我原本以為我的眼睛是這天底下最好看的。”

……

“唉喲!打人不打臉,兇婆娘你下手輕點,我這張臉還要見人的!”

馬車裏傳來不敢大聲的低嚎聲。

“代緋玉是個什麽人?”君臨扯過毯子裹在身上,只露出一張臉來,直接問着顧星樓。

顧星樓揉着被打成內傷的胸口,又摸着俊俏的臉蛋,唉聲嘆氣:“你這以後怎麽嫁得出去?”

君臨拳腳再次相向。

……

“代家是你們家老祖宗十八竿子外的親戚,但老祖宗當年的親人随先帝出征,死得都差不多了,只有這麽個遠得不能再遠的親戚,所以君家這些年來對代家多有照料。”顧星樓為了避免再遭毒手,決定坦白從寬。

“代緋玉呢?”君臨解了濕發,披在肩上,一縷一樓的,并不如何好看,但襯着她的臉龐,她的眼睛,卻另有風情。

十五歲,便已具風情。

妖孽啊,顧星樓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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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緋玉喜歡君隐這事兒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你還用問我?”顧星樓笑道:“不過她近來跟皇後走得倒是挺近,本來皇後想将她也接入宮中的,但恐怕想着若給皇帝親手帶個綠帽子,總是不好的,便作罷了。”

“君家不知道這些事?”君臨好奇,若君家知道代緋玉跟皇後來往密切,怎會讓代緋玉領着自己進宮見皇後?

“君家的眼光都放在朝堂和生意上,你知不知道你們君家生意做得多大,這全天下只要叫得上名字的商號都是你們君家的,糧食,當鋪,錢莊,布匹,胭脂等等,所有一切只要能賺錢的,基本上都跟你們君家有關系,一天到晚數銀子都數不過來,有時間管一個小小的代緋玉?”顧星樓咂舌,小公子那句拿銀子都能砸死江松寒,真不是說說而已。

君臨捋了捋濕發,神色清寒想了會兒,最後卻什麽也沒說。

“兇婆娘,你在想什麽我知道。”顧星樓又笑。

“那你說說我在想什麽?”君臨望着他。

“你在想要不要幫君家除了這個有可能是禍害的代家,免得為他所累,但你又覺得代家與老祖宗關系不凡,怕老祖宗傷心,更何況你還有一個精明似鬼的哥哥和老奸巨滑的父親,似乎不必你費心,所以你在糾結到底除不除代家。”

顧星樓一雙桃花眼好看得不像樣,你切不能細看,細看便要丢了心。

“太聰明的人,活不久的。”君臨還是笑,笑裏藏刀。

“你別總想着要殺我行不行?我又不會害你。”顧星樓頗為惱火,君臨似乎對自己的命格外有興趣。

“那可難說。”君臨說得是實話,他國質子呢,還真說不準會不會對羲和國的頂梁柱君家動手。

“不難說,我若是把你殺了,這世上可就少了一雙眼睛來與我一比高低了。”顧星樓講話永遠是三分真心,七分假意,讓人聽不出哪句可信,哪句當不得真。

“你今日救我,就不怕皇上對你提防起疑?”君臨問他。

顧星樓卻是哈哈一笑,聽不出他笑聲中是何滋味,但絕非痛快開心,笑罷之後,他湊近君臨,看着君臨的雙眼,略帶些沙啞的磁性嗓音低低傳來:“這京中有兩個人,誰都想殺死他們,卻誰也殺不了他們,你說這兩個人是誰?”

“與你這樣的敗類為伍,真是莫大的悲哀。”君臨挖苦一聲。

“與你這樣的兇婆娘作伴,倒不寂寞。”顧星樓卻受之坦然。

這京中的确有無數人想讓顧星樓和君臨死掉,但礙着兩人的身份地位,卻是誰也奈何不得他們,大有恨得牙根發癢卻無可奈何的味道。

處于政治夾縫中的他們,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有着極為相似的處境。

所以君臨喜歡挖苦顧星樓,她總在人前扮天真,這樣便不會讓那些時時準備着的暗箭盡數射過來,但扮得久了總會累,就需要找個人暴露真本性。

而顧星樓從最初開始便知她真面目,所以百無禁忌,無所隐藏。

只是顧星樓,似乎注定是個敵人。

“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府了。”君臨往馬車上一倒,毫無人性地下了逐客令。

顧星樓也不見怪,将手中雪紗蓋在她眼睛上,潇灑地從馬車窗子裏飄然而出。

那雪紗還着他掌心一些溫度,他早已用內力将雪紗水份逼幹,所以此時十分幹燥,君臨閉着眼睛感受了片刻那份幹燥,才緩緩取下,睜着一雙眼睛,望着馬車頂出神。

代家,還是提點一下的好。

君府耳目何其多,君臨還沒有到家,君府已經知道了宮中的事,所以早早就備好的熱湯沐浴,姜茶暖身。

好一通忙活下來,宮中的太醫和藥材也到了,還有皇後的口信,叫她好生休息,宮中之事不要多想。

君臨由着太醫把了脈,默默調整了下脈息,診上去便是受驚過度,精神衰弱,需要靜養之類。

又送走了宮中的人,宰相府這才安生下來。

君安最心急,忙問宮中到底出了什麽事。

君臨将那小太監的事掩了去,吱吱唔唔,半遮半掩地說自己被什麽東西絆倒了。

君家都是聰明人,不需她多說,也将矛頭直指了代緋玉。君安當場提刀便要趕上代家去,非要一刀捅死那個代緋玉才肯罷休,若不是君臨拉着,不知要鬧得多大。

說來也奇怪,君安平日裏誰的話也不聽,除了有些怕老祖宗外,當真是敢提着刀跟君發財對砍,騎着馬與君隐鬧亡命逃殺,可是對君臨的話卻百依百順。

“哥,都怪你,沒事亂招桃花,代緋玉那個賤人才對姐下手。”君安滿肚子火無處可去,找君隐發起了脾氣。

君隐卻斂了眉頭,反而問起君臨他事來:“皇後娘娘跟你說什麽了?”

這一回君臨答得極快:“她想讓我進宮,做皇上的妃子。”

“我操他大爺的!”這一回暴怒的人是君發財,已經忍了許久的他終于暴跳如雷。

“成何體統!”老夫人一跺拐杖,鎮住了就要殺進宮的君發財。

君臨掩了掩耳朵,又緩緩說道:“但想來只是試我一試罷了。”

“妹妹不妨說說看?”君隐目光中露出奇異的色彩,他便知道,他的妹妹不是普通人。

“她若真想讓我進宮,就不會有當日我回京時,京城外的那場伏殺了。”

屋內衆人都是人精,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大家就知道是什麽意思,論這天底下最不想君臨嫁進宮的人,除了君家之外,楚環絕對排得上前三號,于是大家都有些沉默,或者說是無奈。

君家可以給君臨這天底下最好的的一切,但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是她是君家的女兒,是君家的女兒就總是要忠心于皇室的,這是鐵律。

偏偏他們一心忠誠的皇室,對君家虎視眈眈,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官道截殺事件”只是大風大雨中的一點小浪花,這件事所有人都清楚,但都未說破,怕君臨知道了會擔心害怕。

如今君臨這樣直白赤裸地說破,他們便不好接話了。

“你們不必如此,我只是一個小女子,躲在父親和兄長的臂灣下,誰還能拿我怎麽樣?”君臨歪頭一笑,反正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不如草草遮住算了,免得看了心煩。

送走了一屋子的人,君臨單單留下了君隐。

“阿臨有話要問我嗎?”君隐坐在床榻旁邊,替君臨掖了掖被子,笑容寵溺。

“哥哥在宮中是不是有人?”君臨靠着錦繡軟枕,一雙藍色如海的眸子好奇地問着君隐。

君隐眉間一動,刮了下她的鼻子:“你還有事瞞着我們?”

君臨摸了摸鼻子笑道:“有一個小太監今日幫了我,我想宮中總不會有好人這一說的。”

“你這丫頭從小又不是在府內長大,懂的事倒是挺多,只怕奶奶和父親都讓你騙了。”君隐攬過君臨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撫着她的後背柔聲說道:“我在宮中是有些眼線,但這事不好往外說,你說的那個小太監我知道是誰,今日是我叮囑過他的。代小姐并未真個将你絆進水中我也知道,可是你真聰明,這些事我都未與你講過,你卻都能摸對方向。”

“大哥你對代家有不滿?”君臨仰着頭看着君隐的側臉,當真是一張溫文爾雅精雕細琢的臉,難怪代緋玉死活都要嫁給他。

“不知輕重的人,總要敲打的。”君隐沒有說,是因為代緋玉當日在茶樓說了不該說的話,他要讓整個代家都付出一些代價。

“原來我這是歪打正着。”君臨笑了笑。

“你不怪我嗎?今日若不是我的安排,你就不會落水受驚了。”君隐心中內疚,他只交代見機行事,不曾想會害得君臨落水。

“這哪兒能怪大哥你?而且我也不是什麽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大哥不要往心裏去。”

“那你好好休息,宮中的事都交給我,你安心養着身體,我明日再來看你。”君隐扶着君臨躺下,又給她蓋好被子放下幔帳,熄了兩盞太亮的油燈,交代攏翠小心伺候,萬般仔細上心。

君臨隔着幔帳望着外面他修長的身影,輕聲一笑,若君發財真将君家基業交到君隐手上,君家至少還有五十年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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