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不肯下船

第78章 不肯下船

這便是她的目的了,金滿堂這麽個如新生太陽一般有着無限活力的財團,自然是能吸引無數人的眼光的,這是君臨将金滿堂由地下轉地上時就想到了問題,而楚家會第一個找上門,也是她預料到了的,只是她沒有想到,來的人居然是楚佩本人。

那日雲之遙是照着君臨交代的話,這麽回複的:“實不相瞞,前兩日還有其它人來找過在下,商談合作之事,在下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與誰合作才好,今日便不敢貿然答應楚小姐了。”

其實這話倒也不算诓楚佩,前兩日的确是有人來找過雲之遙,來的人是江家的人,只不過江家倒沒有楚家這麽豁得出去,沒有派他們的女兒親自前來誘惑。

而君臨之所以這樣教雲之遙說話,便是為了給金滿堂争取一個緩沖時間,新生的金滿堂充滿活力是不錯,但也極脆弱,在權勢滔天的朝官們面前,他們像是一個蹒跚學步的嬰兒,盯着他的人則像是一頭又一頭的餓狼,等着機會将這個有着無限可能的嬰兒一口吞下。

比起楚家,江家看上去誠意稍弱些,畢竟他們有着鹽礦這個可以悶聲發大財的財路,倒比楚家好受些。

楚家雖說拿到了之前代家的米行生意,但掙紮得極為困難,進貨貴,出貨便宜,君家悄無聲息的一波又一波壓價,壓榨得他們毫無利潤可言。而往年代家的那幾個大主顧,也是審識度勢之輩,君家還未去找他們,他們已經自己找上門來,決定與君家同氣共聲,斷了與楚家的生意。

于是楚家厄需其它的賺錢方法,楚佩這才舍得親自上門。

看似孱弱的金滿堂誰都不能得罪,于是只好選擇讓餓狼相争,誰争到最後贏了,再來跟他談合作之事。

君臨要的只是這個他們相争的時間,一旦等金滿堂站穩的根腳,便不再懼怕任何人。

雲之遙送走了楚佩之後,惡心地将桌上的茶器都推得遠了些,又用清水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手,眉頭都擰在了一塊兒,金錢豹還調侃他莫不是不喜歡女人?

“我就覺得惡心,好說是個女子,怎麽這般不自愛?”金錢豹和雲之遙的相處倒沒有劍拔弩張,相反頗為和睦,這與他們二人的性格分不開。

金錢豹處事圓滑成精,本着和氣方能生財的原則,原就是輕易不會得罪人的主,而雲之遙心思較為簡單,成天又是一張笑得陽光明媚的臉,任誰看了心情都好,這樣的兩人在一起,本來就不會鬧出什麽亂子來。

這兩人漸漸培養出了些默契,私鹽私礦賭場這些生意并未遭遇清洗,而是由金錢豹管理得更為嚴格,保證不會讓任何人抓到馬腳。而雲之遙則把明面上的這些酒樓茶莊布莊之類的經營得風聲水起。

君臨将洗黑錢的方法教會了雲之遙,大量的現銀流通讓地下的銀子開始改頭換面記錄在冊。

金錢豹讓人重新上了壺茶,“啧”地啜了一口茶水:“這金滿堂的路只怕不好走呀,雲掌櫃的有何想法?”

“這些事不是我們該操心的,有關朝堂的一切,我們都可以交給阿臨,我們要做的,無非是怎麽賺錢罷了。”雲之遙笑說。

金錢豹“哦”了一聲,又問道:“雲掌櫃的就這麽相信君小姐?她也不過是個女子罷了。”

“她從來都不是個簡單的女子。”雲之遙露出一點深思的模樣,這在他身上并不多見。

金錢豹哈哈一笑:“的确不簡單,第一次見她,我就讓她吓得不會說話了。”

雲之遙突然問道:“金掌櫃,你們那位顧公子,到底對阿臨如何?”

金錢豹擺擺手,往後靠了靠,肥胖的身子壓得竹子坐的椅子咯吱作響,讓人擔心他會不會将這椅子都壓垮了,他說:“主子的事我能少打聽一樁是一樁,顧公子這人啊,心太深了,我不敢看太多,我勸雲掌櫃你也別打探。”

雲之遙聽罷一笑,眉眼彎彎,轉頭望着外面的懷水渠,正是落日時分,餘晖将河面映成紅色,擺渡的船夫唱起不知名的歌謠。

他有些想念君臨,原以為他下山,依然可以陪她嬉笑打鬧,聽她說一說那些離奇玄妙的故事,可是下了山,才發現他的阿臨身邊多了許多人,許多他不認識的人,這讓他覺得有些陌生并且惶恐不安。

是不是在阿臨的心目中,自己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那一定要變得重要才好呢,讓她離不開自己才好。

少年有了與維特一樣的煩惱,而他卻還不自覺。

他的信裏夾着一束風幹了的野花送到了君臨的手上,野花是朵很漂亮的雛菊,舒展的花瓣還帶着清香味,以前他總喜歡把天機山上的各種野花插在君臨頭上,為此他沒少挨君臨的揍,但他仍然樂此不疲。

君臨小心地把那束野花別在發間,跟君隐送給她的那管藍玉發簪一起,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她覺得挺好。

信裏頭雲之遙寫着金滿堂的許多事,都是好事,而令他煩躁的那位楚家小姐,他用了許多不甚動聽的話來鄙視嘲諷了一番。

“你怎麽不擔心君家去找金滿堂談合作的事?”長善有些不解,江家和楚家去了,難道君隐他們就不會去嗎?

“我哥不會的,這些年君家獨大已經很久了,實在不必再将金滿堂吞并過來。”君臨還有一層話沒有說,當年君隐就懷疑過幫代家銷髒賣糧的不是一個人,而一個極富實力的組織,金滿堂的出現,幾乎印證了他的想法。

君隐會去查他們,查他們的底細和來路,如果幹淨,他會放任他們發展,如果不幹淨,君隐會毫不留情的清理掉。

比起擔心楚家和江家,君臨更擔心的是君隐。

她需要再利用一次君隐對她的偏愛。

于是她來到了君隐的書房,顯得有些躊躇。

“有什麽事要跟我說嗎?”君隐一眼便看到了君臨發間的那朵小雛菊,卻沒有多問。

“雲之遙其實是我在天機山的朋友。”君臨決定坦白。

“我知道。”君隐笑起來,溫柔親切,“那日你在茶樓去找他的事,我聽說了。”

“我便知道瞞不過你。”君臨笑了起來,倒覺得輕松了許多。

“金滿堂是你的吧?”君隐又問。

“對。”君臨點頭。

“還與顧星樓有關系。”

君臨看着君隐,她向來知道自己這個哥哥有着雄才大略的,心機過人的他只怕早就知道了更多更多的事,只是等着自己來說。

“哥,你會怪我嗎?”君臨突然有些害怕自己這些親愛的家人,會因為自己做的這些天大的錯事而生氣,這些她越來越愛的家人,已經越來越重要。

君隐捏了捏君臨的鼻子,動作依然寵溺萬分:“跟哥一起走走吧。”

他們繞着君府偌大的院子散步,兩人都未說話,只信步走着,走到了滿塘荷花怒放的池邊,君隐才說道:“你真的,非要與顧星樓聯手嗎?”

“如果有別的選擇,我不會選一個敵國的質子。”君臨說道。

“你做這些是為什麽呢?君家的生意已經夠大了,而且就算你想做生意,你完全可以在君家門下再立招牌,不必再在外面弄一個別的名號。”君隐的聲音并不嚴厲,只帶着一絲惆悵,他以為,君臨想明白了,不會再與顧星樓來往,可他似乎還是低估了君臨的固執,和勇敢。

“我若說我有我的用意,而且是為了君家好,哥你相信我嗎?”君臨認真地說道,她從一開始便知道金滿堂的事瞞不住君家太久,瞞到現在,她已經很滿意了。

君隐沒有說話,只笑着與她跳上停在一邊的小船,撐着小船晃到了池塘中間,荷香撲鼻。

“阿臨,我自是知道你不會害君家,但你憑什麽覺得,顧星樓也不會?你怎知他不是在利用你?你比我更清楚,顧星樓絕非善類。”他撐着船橹,推開一圈圈漣漪,他想問君臨,為什麽要這麽快就愛上別人,為什麽是顧星樓,為什麽……不肯在他身邊多留些日子?

君臨望着錦繡華麗的君府,這是她越來越在乎的家,她想保護這裏,她必須保護這裏,她說:“已經來不及了,我已與顧星樓綁在一起,現在下船,已不可能了。”

“于君家而言,有不可能的事嗎?你便是在汪洋大海,君家也可以給你填出一條路來,沒有你上不了的岸。”君隐胸口有着沉悶的疼痛,他說,“阿臨,是你自己不肯上岸。”

君隐對君臨的偏愛已到極致,哪怕他知道君臨在做一件如此危險的事,他依然選擇了原諒,他答應了君臨,不再查金滿堂,甚至答應君臨,幫着她解決金滿堂有可能留下的隐患。

雖然他與君臨約法三章,顧星樓若做出半點有損羲和國的事,便是有君臨護着他也不會輕易放過顧星樓,但這約法三章,更像是他在給自己準備好一個将顧星樓置于死地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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