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棋有門道心有結
蘇盡雪道,“黑蛇精逃了也好,我們那案子都結了。”
狼夜羽道,“你以為我找黑蛇精是為了給你抓回去領賞?”
蘇盡雪:“……”
狼夜羽吹了吹躍起的火苗,他走到河邊洗洗手道,“他心智未成熟,若加以引導,必定成為一只好妖,若然,就等着你們這個村子被摧毀吧。”
蘇盡雪吃了一驚,“那如何是好?”
狼夜羽瞅一眼心慌的呆子,當下道,“我差點忘了,這村子裏不還有你嗎?你修煉了棋道,必定能抗衡那蛇妖。”
“可我未悟得棋道精髓,如何使用?”
狼夜羽若有所思,“你這是想求我提點?”
蘇盡雪誠實的點點頭,“既然你懂得棋譜,想來也懂得其理。”
狼夜羽抱手環胸打量眼前笨頭笨腦的凡人,說起來也怪,為何上天把棋譜送了他?他看起來就沒有這種資質?要不是被他所救,想來都懶得理會。
妖和人本該就不同路,更何況自己還是狼族的三殿下。
蘇盡雪默默的跟随盤腿坐在河邊的狼運氣沉丹田再調理內息,狼夜羽道,“首先你要感受自身的內息運行規律,只有熟悉掌握了其中的規律才能加以運用,棋道是靠內息來發揮的一門玄機妙術,它不像修煉劍道或者修煉凡俗武功的人,沒有路數可尋,只有抓住千變萬化的局勢而贏取契機,這就是棋道常規,再深一層領會通透,就需要個人與生俱來的慧根和經歷感悟。”
蘇盡雪聽得似懂非懂,他道,“何謂是棋道五門,其指的哪五門?”
狼夜羽睜開眼睛,他注視波光粼粼的水面,天上今晚無月,周圍黑夜如墨,他看不清遠處的動态,但能看清近在身邊的人盤坐調息的端然神态。
蘇盡雪長相清俊,在端坐俨然修煉時候,氣勢更加神駿,與平日裏呆呆實實的樣子判若兩人,面相看起來似乎更加俊彥了,五官深刻立體,而且眉目俊朗,尤其是一雙劍眉,有斜飛入鬓之勢,他與生俱來一種高貴氣勢,只是常年生活在鄉村僻壤,他的氣勢被淳樸老實的本分所掩蓋。
狼夜羽沒有一雙看穿別人未來的眼神,他自然看不出此人的不凡之處,心裏隐約的疑惑也只是為何對方進得須彌山,而且還救出自己?他為何能得到神仙譜中的棋譜?而且光憑自身的努力就解開棋譜中的神跡門道,這對于常人,無異于徒步登天,換做其它人,肯定無法做到,除非這個看起來呆呆的蘇凡人前世有系天命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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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夜羽自顧思索片刻,待蘇盡雪睜開眼,對方道,“我看到了一盤局,可我無從下手。”
狼夜羽道,“你棋段高幾?”
蘇盡雪道,“七段。”
狼夜羽吃驚的望着眼前人,他道,“你一介凡人?”
蘇盡雪點點頭,“我确實掌握了七段。”
狼夜羽見怪不怪,想想人家都能讀懂棋譜,也難怪他能掌握那麽高的段數,況且他不像是個會說謊的人。
狼夜羽道,“可有參加過比賽?”
蘇盡雪點點頭,“參加過,只是都讓人代手。”
“為何?”
“羅大人交代不能讓人懂得我會下棋。”
狼夜羽疑惑不解,他道,“難怪你在府衙裏充當快手還能有大把銀子揮霍,就說嘛,哪來的銀子買西鳳酒。”
狼夜羽憑空捏出黑白棋子,他道,“我跟你下兩手。”
蘇盡雪道,“現在嗎?”
“你不想?”
“好。”
兩人當即席地而坐,在冰涼微有些潮濕的草地上,他們各自選了棋子,狼夜羽喜歡黑色,蘇盡雪只能拿下白色,他道,“你也會下棋?”
狼夜羽頭也不擡,一邊取子一邊落下,兩人一前一後你追我趕似的很快就在棋盤上布滿了黑白。
蘇盡雪道,“你為何不走這一步?”
狼夜羽掃了一眼對方指的岔道,蘇盡雪解釋,“若走這一道,我便會陷入困境中。”
狼夜羽白了一眼,他道,“你很喜歡找死?”
蘇盡雪無話可說,他就是疑惑而已,對手下子那麽快,本以為他有意避讓,哪想是真的忽略了扼命要道。
狼夜羽心裏不爽,他修煉了多年的棋藝,難道今天要被一介凡人打敗?
蘇盡雪道,“你平時下棋都是獨自左右互搏嗎?”
狼夜羽心裏萬般不爽,他道,“略感興趣,少有研究。”
他吃了人家一丈,蘇盡雪也不惱,更不急,他道,“以後我陪你下好不好?”
狼夜羽擡頭看了一眼,他殘忍沒有人情味的說,“不好。”
蘇盡雪甩走吃上口的閉門羹,他也不在意,許是懂得冷冷拒絕的人習慣實話實說,狼夜羽的毛病,他本身就沒有藏在身體裏,平日裏的不高興和不喜歡全部表現在臉上,也不管人家樂不樂意,反正他心裏不爽就要分明的表現出來,誰撞上來誰倒黴。
蘇盡雪道,“你還有最後一步,再不能扭轉局勢就輸了。”
狼夜羽心裏煩躁,他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他猶豫不決的捏緊手中黑子,想放下去,又不敢放下去。
蘇盡雪安守本分,所謂觀棋不語真君子,更何況他還是對手,所以總該有對弈的樣子。
狼夜羽沒心思琢磨其中的輸贏定數,他落下手中黑子,蘇盡雪也就坦坦蕩蕩的把人逼入死角,贏下全局,結束戰争。
狼夜羽俯瞰布滿星子的棋盤,他道,“你下棋的手法好詭異。”
蘇盡雪又是無話可說,他就是順着路子走下去,至于何為詭異之說,他不懂。
狼夜羽道,“走吧,回去了,天都亮了。”他打了一個哈欠起身,走了一步,身後的蘇盡雪收了棋子追上來,他道,“你的雲子不要了麽。”
狼夜羽道,“送你吧,我有大把。”
蘇盡雪微微驚訝,他看得出這黑白雲子的珍貴,凡間少有,摸起來溫潤而且有重量,落在棋坪上,聲音朗朗清脆,猶如過山澗的泠泠溪水,給人一種身浴沙場卻如踏步于春風十裏的錯覺。
狼夜羽回到家倒頭就睡,一直到日上三竿,蘇盡雪叫沉睡的人起來吃點東西,狼夜羽道,“不吃。”
蘇盡雪知道對方不用進食,也就不勉強了,他獨自坐在院子裏的大樹下,望着日光,感受微風,慢慢的坐神入定,他仿佛看到了心海裏的棋局,它複活了,在陷入死局後,它一夜間複活。他閉目養神般,輕輕的以心禦棋,在縱橫交錯的道路上走,繞過山川,跨過河流,翻過高峰,越過山蛉,等到盡頭,看到遠處白茫茫的雲霧,他微微點一點手指,那藏身在雲霧之後的黑白棋,猶如浮出水面的葉脈若隐若現。
他捏起白子,将其打在天心,棋坪瞬時化作漩渦,極速的旋轉起來,之後豁然開朗,那是一片廣闊無垠的田地,田地盡頭是連綿的山脈,而雲煙過處是平分如棋坪的千裏紅塵紫陌。
他從心禦子,将手中的黑白棋分別投放在交錯如棋坪的闊野之中,很快,一副和局棋坪赫然于眼前。
他喜不自勝,正在高興之餘,忽然遠處有股滔天海浪沖來,他還想研究和平局面的路數,不想沖來的大水臨近棋坪,意欲将一盤局摧毀殆盡。
他慌了心神,正不知所措,旁邊忽閃一人道,“禦用棋坪,抵抗洪流。”
“好。”他凝神屏息,在手起翻覆間,原本該被一把水沖散的棋局,它完好無損的保全下來,并且棋局維持和平狀态。
洪水扔在奔騰,而他迅速翻覆手掌,将棋坪放置在起伏不安的海浪之上,水起則棋坪起,水沉則棋坪傾斜浮沉,如此往複颠簸,局勢未曾改變分毫。
他驚喜道,“這是棋道的入門法則嗎,為何我能自如的控制棋坪,還能順應波濤宏勢?”
他轉頭,想問身邊的人,然而轉頭看不到任何人。
莫名的一陣驚慌,他不由喊道,夜羽?
狼夜羽倚靠門口,他雙手環胸遠觀坐神入化的呆子。
狼夜羽道,“你還想沉在夢中多久?”
蘇盡雪陡然睜開眼睛,當看清眼前伫立的身影,他心方才落下,“還好,你仍在。”
狼夜羽莫名其妙,他道,“你看到何景象?”
蘇盡雪回憶腦海中的幻象,他簡單描述道,“為何會看到這般景象?”
狼夜羽繼續罵了一聲呆子,他道,“這就是棋道五門的入門之象,其有五門關卡,第一門是星羅棋布,第二門是氣象萬千,第三門是衆星捧月,第四門是千方百計,最後一門,獨秀于林,它是石破天驚。”
狼夜羽道,“你領悟完全五門要訣,就可成神了。”
蘇盡雪驚愕道,“真的?”
狼夜羽沒好氣的哼鼻息,“我騙你有好處?”
蘇盡雪不由心喜,他說不清心裏大喜的為何。
狼夜羽又道,“不過,想要成神,憑你一介凡人,想得容易做得難,石破天驚這一關很難突破,要容易,很多人就不會棄棋道而修煉其它門道。”
蘇盡雪隐隐感覺出其中的危險,他道,“有何困難?”
狼夜羽故意拔高了聲勢道,“也沒多難,就是讓人經歷九死一生,你要不想死,甚至想魂飛魄散,盡可一試。”
蘇盡雪聽了這話,臉色就跨了,方才的喜悅被沖刷得一滴不剩,他道,“無其它法子可行嗎?”
狼夜羽道,“你還想投機取巧?”
“我沒有這個意思。”
狼夜羽又哼,“修仙得道,化神飛升本就逆天而行,若是人人可輕易修煉,又何故分出凡間天界妖魔?”這狼估計是待在白逸仙尊的身邊久了,他耳濡目染,居然也學會勸誡急于求成的修煉之人,莫急攻心切,小心走火入魔,害得前功盡棄。
蘇盡雪聽話的斂起內心的熱情,他道,“你呢?何時修煉成仙?”
狼夜羽轉頭瞥一眼道,“我不急啊,反正有白玉湖罩着。”
蘇盡雪怔了一息,他道,“白玉湖是誰?”
狼夜羽不想說,他道,“你今天不去府衙?”
蘇盡雪道,“我休了三天假,這幾天在家裏陪你。”
狼夜羽無比郁悶,他不稀罕人陪,他一個人也不會無聊,要不是覺得凡間待得有趣早就回去了,不過想想回去,山上沒幾個人,白玉湖下凡渡劫了,葛豐炎最近也老不見蹤影,虎嘯風就更忙了,天天處理族中大事,他被一大堆麻煩事纏得脫不開身,更別指望他能出來講笑話,至于龍族太子,他估計多半也是乖乖待在海底宮殿裏修煉法術,之前大家都說各自的法術有待精進,那麽他們當然不能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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