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7.聖誕

晉安大學在民國時期是一所教會學校，那時候還叫晉安學院，在當地非常著名，産生過很多有名氣有聲望的校友，影響力遍及K市的政界、商界、學術界和文藝界，可謂一時佳話。但建國後，由于各方面複雜的原因，晉安學院在很長一段時期內都處于停辦狀态，學院裏的很多人才和資源也已經不知去向。近三十年來，很多歸國華僑來到K市投資各種産業，教育業也成了他們投資的對象，與其說是投資，倒不如說是回報，這些華僑中有相當一部分就是當年晉安學院的學生。就這樣，晉安大學開始慢慢恢複往日的風采，在二十幾年中不斷擴大，各種人才和資源也慢慢回流，一步步變成了今天這所在全國排得上名號的綜合性大學。雖然已經不是教會學校，但晉安大學仍然保留着一些當年的特色，比如學校東南邊那座簡樸而肅穆的小教堂，比如每年的聖誕晚會。

王睿結束了他兩年的志願者生活回到學校，在辦好了回校手續後，得知自己在二號樓的宿舍早已經被別人搶走了，安排別的宿舍可能要一個多月，所以無奈之下只能在東門外租了一個小公寓，也沒打算再搬回宿舍了。自從那晚和顧風、陳朗吃了一頓飯以後，這幾個月來王睿竟然很少再同時約到這兩個人，偶爾在學校裏碰到他們，兩個人也都是形單影只，并沒有和對方在一起，這對于以前像連體嬰一樣的陳朗和顧風來說，反而有點不太尋常。陳朗也就罷了，他本來性格就有點冷冷的，獨來獨往也沒什麽奇怪，但像顧風這種人來瘋性格的人，總是形單影只就有點奇怪了。

“陳朗，你在哪兒啊？待會兒有空嗎？出來聚聚？”王睿終于忍不住想要找陳朗問個明白。

“我……現在沒有在學校。”陳朗有點支吾地回答。

“顧風呢？他跟你在一起嗎？”王睿試探着問道。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

“你們兩個到底怎麽回事啊？”王睿有點急了，“不是我多管閑事，我是真的很擔心你，聽說你們兩個最近誰都不搭理誰，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能出什麽事啊，你可別咒我，我這不是好好的嘛。”陳朗頓了頓，故作輕松地說道，“我告訴顧風了。”

“……”王睿沉默了一陣，像是在消化這最後幾個字的信息量，好半天才接着說道，“所以他是不願意接受你嗎？”

“我沒有告訴他我喜歡他……”陳朗淡淡的語氣中透出一股無奈，“我只是告訴他我喜歡男人。”

“他沒有說別的嗎？難道就這樣不理你了？這是什麽意思啊？”

“他沒有不理我，他說不管怎樣他都是我的兄弟、朋友和親人。”陳朗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可是，他這樣反而讓我沒辦法面對他。”

“所以是你在故意疏遠他？這又何必呢？”王睿想了想又說道，“怪不得前陣子我每次碰到他都見他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這可一點都不像顧風啊，你沒看到他那樣子嗎？我看得出來他很不開心，既然他願意像我一樣支持你，你就別這樣折磨他了。”

陳朗沉默了很久才說了一句：“可能是我貪心吧……”說完便挂了電話。

是啊，貪心，如果不是因為貪心還能因為什麽呢。所有熟悉陳朗的人都不會把“貪心”這兩個字用在他身上，在他們眼裏，陳朗有一個自己的世界，他可以在自己的世界裏悠然自得，除了為稻粱謀而不得不去争取的那一份功利外，他完全不貪圖其他人苦心鑽營的一切名利，跟別人合作搞項目，即使他出了最大的力，也不會去争那最大的功勞。可是唯獨對于顧風，陳朗很貪心。

陳朗在江邊的廊上走着，江面上已經在飄雪。遠處教堂的鐘聲從寒冷的江面上蕩過來，對岸的燈火越來越稠密。今天是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