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夜難眠

第十一章 夜難眠

婚期越來越近，整個相府都在積極籌備着相關事宜，忙得人仰馬翻。倒是秦紫嫣清閑得像是個局外人，每日裏除了賞花跳舞，就是吃飯睡覺。

綠袖經常笑她長此以往這般下去，一定會變成一頭豬。

秦紫嫣便眯縫着眸子躺在床上，伸出一只如粉藕般的手，慵懶無限地道：“給本豬來一碟桂花糕。”

說完以後，兩人都捂着肚子大笑起來。

這天，綠袖不知從哪裏拿來一大包冬瓜糖，碧綠的顏色，看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素愛甜食的秦紫嫣自然也禁受不住誘惑，開懷吃了許多。

綠袖看着秦紫嫣歡喜的模樣，突然覺得心裏澀澀的，低聲道：“小姐，很快就要成親了，您怕不怕？”

“怕什麽？”秦紫嫣依然吃得歡快，眼也不擡地問道。

綠袖見她這般，也只當她真的不怕，當下也就不再問，笑了笑，道：“奴婢去把您早上換下的衣服拿去給人洗。”

“嗯。”秦紫嫣點了點頭，面帶笑容目送綠袖離開。然，那笑容卻仿佛昙花一現般，随着綠袖背影的消失而跟着消失。

站在窗底下，看着秦紫嫣嘴角笑容消散的秦時月，眉頭也不禁深蹙起來。他轉過身，準備離開，然腳卻像被定住了般，怎麽也移不動。輕嘆口氣，還是遵從內心的意願，敲開了秦紫嫣的門。

“哥哥……”秦紫嫣見有人進來，忙斂去臉上的神色，笑靥如花。

秦時月見了，頓覺心口發悶，他勉強笑了笑，走到秦紫嫣桌前坐下，戲言道：“怎麽，哥哥幾日不來，你也不惦記着？”

秦紫嫣抿着嘴笑了起來，道：“這話該由妹妹我來說才是，哥哥你這麽久沒來，才是真的沒有惦記妹妹呢。”

秦時月無奈地笑道：“跟你說話，我真該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總被你鑽了簍子。”

“昨天母親給了我一些鐵觀音，說是新進貢，皇上賞賜的，我去泡杯給你嘗鮮。”秦紫嫣起身去壁櫥拿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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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月忙道：“不用了，泡茶多麻煩，況且我也不怎麽愛喝茶。你還不如把泡茶那會功夫拿來陪我說說話。”

秦紫嫣聽秦時月這般說，不禁笑出了聲，道：“又不是以後就見不着了，怎麽說得時間這般緊湊。”

秦時月目光溫柔地看着她，道：“一入宮門深是海，以後想再相見，只怕也是難如上青天了。”

秦紫嫣倒了杯水放在他跟前，笑道：“放心吧，若是心裏記挂着，那麽即便不見，也勝過相見了。”

秦時月點頭，道：“也是。”

“哥哥不要那麽傷感，這樁婚事對我而言或許是一個福音呢。”秦時月輕聲道。

“何以見得？”秦時月不解地看向她。

秦紫嫣卻板着手指頭，一本正經地道：“你看啊，自從被指了婚後，府裏的下人們都對我恭恭敬敬，老爺夫人也對我親如女兒，就連一向喜歡來找我麻煩的秦如鳳也安靜下來了。這麽說來，豈不是好處多多。”

秦時月聽她這麽說，非但沒有想笑的欲望，反而心情更加沉重，看着秦紫嫣道：“這些好，都不過是海市蜃樓而已。”

秦紫嫣垂下眼眸，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的，他們是在利用我。可是，能被人利用，其實也是一樁幸事不是嗎？至少，這證明我還有利用的價值。況且，這本就是雙贏的局。老爺希望我位居高處時能幫襯着相府，夫人希望我能為秦如鳳指個如意郎君。而我，又何嘗不是借助他們的力量步青雲呢。”說到這裏，秦紫嫣雙眸定定地看着秦時月，低低地道：“只有你，也只有你，對我好不求回報。”

秦時月深吸一口氣，伸手拍了拍秦紫嫣的肩膀，道：“入宮之後，千萬記得萬事小心，決不可喜怒哀樂顯現于臉上。我縱然想護你一世，可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哥哥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秦紫嫣感激地看向秦時月，這個不是親哥哥的男人，卻一直像對待親妹妹般寵着自己。想起從前他為自己挺身而出的場景，她的眼眶也不由跟着紅了起來。

秦時月連忙掏出錦帕，輕輕為她拭去眼淚，“別哭了，如你所說，希望這門親事對你來說是福音。哥哥會在家裏日日為你祈禱。”

秦紫嫣被感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餘眼淚拼命地流。

而秦時月卻是有很多話想說，但不知道從何說起。

兩人，兩相無言。

這時，綠袖送完衣服回來了，她推開門，開心地叫道：“小姐……”視線流轉到秦時月身上，忙又退了出去，将門關上。

畢竟是深夜，秦時月擔心自己會見秦紫嫣的事被別有用心的人傳播出去，會影響秦紫嫣的聲譽，因而連忙告退。

綠袖見秦時月走了，這才進屋，偷偷笑道：“小姐，奴婢怎麽瞅着，大公子對您特別上心呢。”

秦紫嫣背過身調整了下情緒，帶着笑意道：“我看你是閑得無聊了，這種話也拿出來嚼舌根子了。”

綠袖吐了吐舌頭，道：“可不是嗎，奴婢看大公子就是對您特別關心特別好，至少，比對那個兇巴巴的秦如鳳要好多了。”

“這些話，當着我的面說說便也罷了，對着外人卻是決不能多說一個字的。你明白嗎？”秦紫嫣回過身，嚴肅地道。

“奴婢明白了。”綠袖見秦紫嫣有些不高興，當下也不敢再多說什麽。見房裏只點了一根蠟燭，擔心等下秦紫嫣練書法時傷了眼睛，于是又去拿了兩跟蠟燭點上。

燭光在紅色的燈罩裏搖曳，像是紅妝美人在跳舞般。

“小姐，要奴婢幫您磨墨嗎？”綠袖整理着書桌上的筆筒書籍，怯聲問道。

“不用了，我有些累，今天就不練習書法了。還是把燈都吹滅了，早點休息吧。”秦紫嫣揉了揉太陽穴，神情難掩疲憊。

“是。”綠袖服侍好秦紫嫣躺下，給她掖好被角，這才将燈吹滅，呆呆地站了一會，見秦紫嫣一直沒出聲，只當她累極睡着了，便退了出去。

她不知道，黑暗中，秦紫嫣一直大睜着雙眼，漆黑的瞳仁似乎要穿透這濃重的夜幕，好看清将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