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笑談

第二十七章 笑談

皇後何嘗聽不出梁太醫的安慰之詞，當下理了理鬓角的發，搖了搖頭道：“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罷了罷了，也許這就是上天給本宮的懲罰。”

梁太醫見皇後這番神情，心裏不免唏噓不已。他入宮為醫有二十載了，親眼看着皇後入宮，一步步地從底下爬上來的。

其實皇後膝下并不是無所出，只是皇宮裏孩子的命最是嬌貴。好不容易懷上一胎，也難有幾個能順利生下；順利生下的，也不見得就能安穩長大。皇後的第一胎便就是在這殺人不見血的後宮，悄無聲息地沒了；第二胎，皇後萬分小心，孩子終于順利出生。本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了，誰知才四個月，便夭折了。

雖然最後皇上大怒，下旨将伺候皇子的丫鬟奴才們全打發去了慎刑司，無一幸免。但是再重的責罰，再多的人陪葬，也換回不了皇子的生命。

而且自那以後，皇後的肚子便再無任何跡象。只能夠眼睜睜地看着別宮的妃子，接二連三地挺起大肚子。皇後恨得自然牙癢癢，在梁太醫這裏喝了好長一段時間藥，卻始終無法懷得龍裔。梁太醫自己也是捏着一把汗，平日裏最害怕的便是皇後滿含希冀看向自己的目光。

此刻，見皇後又陷入膝下孤獨的煩惱中，梁太醫哪裏還敢多留，連忙找了個藉口先行告退。

“娘娘，奴婢剛去瞧了眼太子妃，看那光景，應該是很快就會醒過來了。”菱玥走到皇後身後，畢恭畢敬地說到。

“嗯，本宮這就進去看看她。”皇後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起身搭住菱玥的手，往內室走去。

“參加皇後娘娘。”綠袖急忙行禮拜倒。

“行了，起來吧。”皇後徑直走到榻邊，俯身看着床上的人兒，吹彈可破的肌膚，睫毛長而濃密，鼻梁挺直，櫻唇紅潤，的确是個放在佳麗千萬的後宮中也奪目的美人。

歲月悠悠，曾幾何時，自己不也如她一般青春美貌。

皇後神情頓時黯然起來，一旁的菱玥畢竟是伺候皇後多年的老人了，連忙上前将皇後扶到一旁的雕花木椅上坐下，替她揉捏雙肩，故作吃味的道：“娘娘對太子妃，可真是好極了。奴婢還記得自己生病時，娘娘都不曾這般擔心過。”

皇後如何會不懂菱玥是在婉轉提醒自己剛才有所失态，當下也笑道：“紫嫣剛入宮，很多事情都不懂。況且宮裏人心涼薄，她身邊只怕也沒幾個能說得上話的可心人。本宮也幫襯不了她什麽，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多加照拂下而已。”

說罷，看向一直垂手站在秦紫嫣床榻旁的綠袖，朝她招了招手道：“你過來下。”

綠袖連忙快步上前，走到皇後娘娘跟前，躬身行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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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主子在東宮，過得可還好？”皇後一臉關切地問道，仿佛秦紫嫣是她的女兒般。

綠袖本來對皇後十分畏懼，事事謹慎萬分，此刻見皇後這般親和，當下也不由松了口氣，笑道：“太子妃在東宮，一切都好。”

主子們之間的事，向來輪不到做奴才的指手畫腳。況且如今皇後與太子妃，到底是不是站在同一條陣線上都未可知，綠袖自然不會選擇實話實說。

幸好皇後也不多加追究，微微閉了閉目。

房間角落的銀鎏香爐裏，熏着皇後最愛的蘇和香，柔和而悠長，讓人仿佛置身在空曠的草原中，全身惬意無比。

香味，仿佛是長了腳的小精靈，一縷一縷地鑽進了秦紫嫣的鼻子裏，喚醒了陷入沉睡中的神智。秦紫嫣悠悠醒轉過來，睜開眼，頭頂精致華美的帳幕便映入眼簾。

一直密切關注着秦紫嫣的綠袖，忽然看見秦紫嫣放在被子外邊的手指頭動了動，當下忙快步奔到床邊，握住秦紫嫣的手，欣喜道：“太子妃，您終于醒了。您好些沒有，還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秦紫嫣搖了搖頭，沒什麽力氣地問道：“這是哪裏，我怎麽了？”

綠袖正待回答，皇後娘娘的聲音已經由遠及近，“紫嫣，你醒了。”

秦紫嫣忙掙紮着跳下床，雙膝跪地道：“紫嫣參加娘娘。”

皇後彎腰雙手扶起秦紫嫣，笑道：“你身體不好，這些大禮不必行。來，快坐着，讓本宮好好看看你。”

“你剛才突然暈倒，可把大家都吓了好大一跳。”皇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讓娘娘為紫嫣憂心了，紫嫣深感愧疚。”

菱玥撲哧笑了起來，道：“太子妃，您不應該感到愧疚，而應該感到幸福。皇後娘娘的心，可不是為誰都憂的。”

“就你會貧嘴。”皇後嗔怪地瞪了眼菱玥。

突然，從外傳來守門丫鬟的驚呼聲，“三皇子，您不能進去。”

“大膽，知道我是三皇子，竟然還不讓我進去，待會我禀告了娘娘，看怎麽治你的罪！”

“娘娘……”菱玥為難地看向皇後。這個三皇子，性子一向驕縱任性，他若執意要進來，又豈是區區丫鬟所能攔得住的呢。可是眼下皇後正在與太子妃談話，讓三皇子進來，似乎也不是很妥當。

“讓他進來吧，都是一家人，本宮想紫嫣應該也不會介意這些的。”皇後探尋地看向秦紫嫣。

秦紫嫣忙笑着颌首，道：“自是無妨。”

話未落音，三皇子就已經闖了進來。一身紅色衣裳，十分醒目。朝皇後行了個大禮，笑道：“兒臣參見母後，母後吉祥。”

皇後笑道：“來，母後給你引見一個人。”

三皇子擡頭看向站在那裏的秦紫嫣，搖頭含笑道：“不必母後引見了，兒臣上次去大哥家就已經見過了。”

“你們倆，倒也真是兄弟情深。這紅牆高瓦中，什麽都不缺，可最最缺的卻也就是這份千金不換的情意了。”皇後沉吟道。

三皇子笑嘻嘻地走到皇後身後，給皇後按肩的菱玥識趣地後退一步，三皇子便熟稔地給皇後捏起來，“母後可是吃味了？”

皇後笑而不語，雙目微閉，一副很享受的模樣。

三皇子緊接着鼓着嘴道：“母後您若真是吃味的話，那麽兒臣從今天開始，日後都不必再來這坤寧宮了。”

“哦，為何？”皇後有些失笑。

一旁的秦紫嫣看着，也免不了忍俊不禁。上次在東宮見了三皇子，只覺得他為人不正經，是個纨绔皇子。可此番看來，倒也天真可愛。

“兒臣一心牽挂着母後，剛從慕湮山莊回來，便急匆匆地趕來拜見母後，半刻都不敢耽誤。後來聽身邊的小順子說大哥娶親了，出于好奇才又跑了遭東宮。可回來連盞熱茶都沒喝上，又跑來您這坤寧宮了。菱玥姑姑你倒是過來評評理，看我是疼大哥多一點，還是母後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