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幹兒

猶豫了下，孫釵決定先去解救自家便宜老爹，再順路去見見那些客商，帥哥放在最後看。

沒辦法，孫釵雖然是情願跟美男多呆的，但這美男又不是自己的，優先級可不就立馬降低了麽？

卻說孫守業裹着袍子，縮在大石後，這山頂上風大，到了後半夜就更冷，幸好那袍子還算厚實，他不覺得多冷但還是不自覺地哆哆嗦嗦的。

一會探頭看山下的動靜，總覺得冷不丁的眼前就會冒出個山賊來推他下崖底去喂狼。又後悔自己沒有當父親的威嚴，沒把孫釵給叫住，讓她異想天開，一個小姑娘，竟然想拿下這幾百號如狼似虎山賊盤踞的山寨！

等終于天亮，聽到那鐘聲被敲響，孫守業就膽戰心驚地想，這是不是孫釵被發現了？被抓了？

上回有個客商趁着空跑了，半道上被陸大當家給抓回來，就敲響了那鐘，讓全寨的人都來看看敢逃的是什麽下場……那人被點了天燈……幸好他們這些被關起來的人太多，山賊們只挑了幾個看着身強體壯不老實地去觀刑，沒挑上瘦不拉叽的他，不然他只怕也跟那幾個一樣，要天天作惡夢。

說不準孫釵這會兒也被陸大當家給綁起來，折磨至死呢……

孫守業鼻子一酸，抱着袍子老淚縱橫，“嗚嗚，我的閨女，釵兒啊！”

他是萬沒想到，落到這般田地了，他那個閨女還能有本事有情份來救他一回，雖說最後也沒成功，父女倆還是難逃一死，可救了就是救了，那山洞裏關着的幾十號人難道沒有兒女麽？哪個露過一小臉了？

“嗚嗚，爹錯了，爹是個混蛋啊……不該委屈了你和你娘啊……”

這會兒回想起元配，孫守業的印象都模糊了，那就是個特別古板，特別木讷的，總想盡各種法子要生兒子，可到了後，還是沒生出來就病死了。

如果不是想起孫釵，孫守業對元配也想不起來。在他心裏，其實也沒覺得對元配有多虧欠。他在外做買賣掙錢養家，給元配的養家銀子也足足的，就是後來看上了胡氏，也不算什麽大事，富貴人家裏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他都沒讓胡氏進門礙着元配的眼，是元配死後才擡了胡氏進門，說起來也沒多虧着她。

只有孫釵這個女兒，當時小小年紀，氣性怎麽就那麽大，說話直來直去能噎死個人，動起手來那更是要命的猛，放出的狠話讓他沒法不信。

真要是胡氏前腳進門，後腳就被孫釵給打斷腿，他老孫家還不成了全城的笑話？再說這小姑娘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将來可怎麽找婆家？

因此才把孫釵送到另外的宅院裏，本來他還是惦記着常過去看看，可後來……咳，得了小兒子，生意上的事又忙，就……

“嗚嗚，閨女啊，爹對不住你，你那麽小就一個人住着，也沒個長輩看着……沒人教你世情世故……”所以才傻大膽，一個人就去挑虎穴去了。

“爹擦擦吧……”

孫守業接過眼前天降而來的帕子，胡亂抹了把臉，這才驚跳起來，“釵兒？你還活……那山寨？你沒去吧？”

孫守業望着站在面前的自家閨女，衣裳還是先前那一身，頭發絲都沒亂，臉上的神情輕松帶笑，一點也不像是跟許多號山賊生死厮殺過的模樣。

“都辦好了，這黑風寨的寨主，以後就是我了。爹你以後要是再做買賣，就打這邊過，我不收你買路錢！”

孫釵一把扶起哭得兩眼通紅的孫守業，聲音響脆，內容還挺大方。

“這輩子我都不往山（陽）縣來了我……等等，你說，你說，這寨主就是你了？”

孫守業指着孫釵，目瞪口呆。

“你你你，咋當上的？”

他怎麽就那麽不信呢？

孫釵甩甩手，一揚頭，“就一個字，打呗！”

像她這樣身懷武技的，安穩年月蟄伏着，但一等到世道混亂，此時不出頭，還等着變成魚肉被人宰割麽？

“釵兒，你，你不是說胡話吧？那黑風寨的大當家，兇殘得緊，還有手下那麽多頭目喽羅，你怎麽可能……”

別說孫釵不可能打敗大當家，就算是那些人排着隊傻站着讓孫釵打，這幾百號人也不可能一夜就能打倒了啊。

孫釵一瞧就知道孫守業在想啥，“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把大當家一殺，再弄死幾個忠心的，餘下的難不成還要做忠義之仆？”真有那麽忠義，也不會上山來作山賊了。

孫守業還要再說點什麽，孫釵手上一使力，就架着孫守業往山下走。

“哎呀，爹，這日頭都老高了，咱們還沒吃早飯呢，咱先下去的！”

孫守業稀裏胡塗，暈頭轉向，半拖半就地随着女兒往下走，眼瞅着快要到他被關了一個多月的黑山洞，他這腳脖子就有點軟，腿肚子也開始轉筋，仿佛那兩個獄卒馬上就要拎着帶刺的粗棍子來打人了一般。

偏生這會兒聽着他閨女來了一句，“路過那山洞大牢，咱過去看看……”

孫守業一哆嗦，“看，看啥？”他都被關成驚弓之鳥了。

“看看你的那些難兄難弟們，順手把他們都放出來。”

雖說昨兒她也沒鎖大門，但估摸着這些人膽子也沒多大，敢跑的是少數。

父女二人來到山洞前，孫釵四下一瞧，好麽，這些人倒是沒膽子跑，可都藏在附近呢，只都是鴕鳥心态，一打眼就能瞧得出來，什麽樹後，草叢，房後……

“孫老弟，你還活着？”

“孫老弟，還以為昨兒是要把你……這位小兄弟是誰？”

“出大事啦！那兩個牢頭……”

“方才聽着山下寨子裏敲鐘，我這心啊就咚咚的跳……”

難兄難弟們這半宿當真是過得多姿多彩，在驚喜期待猶豫害怕交替中渡過，聽了鐘聲之後也沒見有山賊上來，這些人心裏就直打鼓，不知道山寨裏頭發生了什麽變故。

這會兒好容易見着個以為必死的孫守業出現，可不就都從藏身的地方冒出來，七嘴八舌地上來打探。

孫守業這會兒也懵着呢，只能木愣愣地有一答一。

“啊，啊，還活着……”

“這，這是我……兒子。”

“你不是沒兒子嗎？”

立馬有了解孫守業的就發出了疑問，孫守業的目光求助般地看向了孫釵，他可不想讓人知道女兒竟敢女扮男裝闖進山寨，名聲！女兒還得嫁人呢！

孫釵笑得一臉賢良，“幹兒子！各位叔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