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平易

油爆肉香，饞蟲勾人！

黑風寨廚房外，已是聚了上百名手拿飯碗，眼冒綠光的漢子。

“排隊，排隊，不守規矩的，甭想吃肉！”

廚房大師傅一手叉腰，一手拎着大銅勺，橫眉冷目，時不時地敲兩下破桌上擺着的大木桶，大聲呼喝着維持秩序。

“排着呢！排着呢！老劉，別嚷了，趕緊給大夥打肉吧……吸溜！”

“就是，就是，早點打完了，老劉你也能歇會兒！”

“劉哥，我的親哥啊，能多給幾塊肉嗎？”

“哎，別颠別颠，老劉你是誠心的嗎？”

劉廚子撇嘴道，“狼多肉少，一人兩塊，多了沒有！”

有人小聲嘀咕，“咋才兩塊啊？”

旁邊立馬有人道，“知足吧，平時過年也就一人能吃上一塊，還沒這塊份量大呢，不過指甲大……”

劉廚子沒好氣罵道，“嫌少甭要！不怕告訴你們，今兒這肉原本可是要給陸大當家用來做鹹肉醬的，這不是陸大當家沒了，孫大當家發了話，讓拿來給弟兄們添菜！兩塊還嫌少！多少是個頭！就是地主家……也沒這般吃的！”

山寨裏每隔幾日會去城裏采買，但如今天氣熱，這肉食放不住，又不可能天天進城，因此買回來的肉有多的，就會做成肉醬，不管是配着饅頭，還是拌面都極香，陸大當家一天就能吃掉一罐子，這也就是陸大當家才能有的待遇，旁人只能沾點光。

這話說得衆人都老實的閉上了嘴。

是啊，都是白來的，有的吃趕緊吃呗。

一位壯年漢子走在前頭，身後緊跟着個少年，兩個都是才打好了飯菜，珍惜地抱着飯碗離開隊伍，尋着個樹蔭處，坐在石頭上開吃。

“爹，好香啊！”

少年不過十六七歲，臉上有兩道疤，從額頭直到下巴，把原本清秀的臉弄得猙獰醜陋。穿着打補丁的灰布衫，看上去就很不起眼。這會兒手捧着裝了大半碗的白菜蘿蔔炖肉片，瞅着陽光下碗中菜的油光，喜得眯起了眼。

壯年漢子将自己碗裏的肉片夾給少年，“香就趕緊吃！吃進肚裏才是自己的！光看能飽啊！”

少年趕緊要夾回來，“爹，總共就兩片，別給我，你自己吃……”

壯年漢子板臉道，“就一片肉，給你你就吃，讓來讓去的做啥！”

他說着，已是扒了一大口的炖菜，那肉香油滑的味道頓時讓他微愣了下，緊接着就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還別說，這頓飯，真比過年時吃得還好！

少年眼中有碎光，閃了閃，垂下眼也吃起了飯菜，跟他爹一樣，在吃到第一口的時候，被這香噴噴的味道給驚呆了，跟着便頭也不擡地埋頭開吃，他爹說得對，這吃進去的才是自己的，沒看對面松樹下那個小六子被搶了肉，在那兒哭上了？

一陣狼吞虎咽，風卷殘雲，父子倆不但吃光了飯菜，連碗都去接了點水沖了油花喝了，那木碗壓根都省了刷洗的工夫……摸着肚皮，癱坐在石頭上，少年不由幸福得感嘆。

“要是天天換大當家就好……唔唔！”

壯漢及時捂住他兒子的嘴巴，惱得吹胡子瞪眼，“你個傻小子！這話也能瞎說！讓人聽見你吃不了兜着走！”

先前陸大當家是殺人不眨眼的，這個新的大當家還不知道是什麽禀性，但就自家兒子這個口無遮攔，招災惹禍那是肯定的！

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聽着不遠處三三兩兩，恭敬地喊大當家的聲音，父子倆擡眼一望，果然見先頭那位給山寨衆人講過話的孫大當家正站在廚房門口，往木桶裏看，又跟劉廚子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還一路走過來，同分散開來，或坐或站或癱的山寨小喽羅們搭着話。

“可吃飽了？”

“有肉麽？”

“好好幹！以後肉有的是！”

被搭話的這些小喽羅都是山寨裏最低層的，出力出工賣命的時候他們得上，得好處分功勞的時候卻挨不上邊兒，不過好歹在山寨裏能吃上幹飯，要是下山，無錢無地無産的，可不就得餓死！

這會見着新任大當家如此和顏悅色，都不禁有些受寵若驚，再加上剛吃了頓油水足還有肉花的好飯，那個個都是點頭哈腰，心悅誠服狀。

“飽了！謝大當家的關心。”

“有！兩片呢！”

“是，小的定會好好幹！”

一路問答聲不斷，卻在一個坐在松樹下哭鼻子的半大小子面前停下來。

“這位小兄弟，怎麽回事？哭什麽呢？”

那被搶了肉的小六子還沒反應過來，旁邊已經有人踢了他一腳，“大當家問你話呢！還不趕緊答？”

這憨子！

“大，大，大當家，我，我，就是被搶走了一片肉，一時難過，這才哭了……”

小六子被踢得趕緊爬起來，縮頭縮腦的，生怕被大當家瞧得不順眼，再給罰他不許吃晚飯，聽說今兒晚飯也有油水來着……

“哦，原來是這樣……誰搶了他的肉！”

之前孫釵面上一直挂着平易近人和氣的微笑，不過後一句話就略有點認真了，目光在周邊的人身上一繞，立時便有人把那個搶匪給指了出來，“回大當家，就是他！”

“是他！最是吃嘴！”

那是個大個黑臉漢子，被指認出來瞬間白了臉，“我，我我，就是跟小六兄弟鬧着玩兒……我沒想欺負他……”

孫釵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好，晚飯再分肉，你記得還他一片！同袍之間，互相幫助是情分，可明搶的，哪怕是一片肉，也不合規矩，你說是吧？”

“是，是，大當家說的是……小人，小人晚飯一定還！”

黑臉漢子這幾句話的工夫，臉上的汗珠就密密地往外冒。

娘呀，他不就搶了一片肉嗎，怎麽就給大當家瞧見了！

旁邊的人卻是互相望望，個個喜形于色。

沒聽大當家說嗎？晚飯還有肉！

孫釵又走幾步，瞧見了正慌忙起身行禮的兩個人，一壯年一少年，雖少年容貌已毀，但還是能看得出來，二人眉眼很是相似。

“見過大當家！”

希望方才沒人聽見自家傻小子那句冒傻氣兒的話！

“見，見過大當家……”

不管怎麽說，這位新當家比陸大當家起碼年輕好看，還挺和氣的，還叫那黑牛還小六肉呢……他方才是不該瞎說八道，該盼着新當家多當幾年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