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28顆星

轎車在燈火通明的主街邊停下。

朝陽路這一帶是青城著名的娛樂場所, 其中以朝月坊最為出名。

夜色将晚,街頂的天空卻亮如白晝。

每家店鋪前都伫立着大大小小的霓虹燈牌,各種樣式的燈箱連成一串, 迎來送往的客人絡繹不絕。

越聞星在忽明忽明彩燈光線中, 對上他的眼。

那句帶了顫音的話還停留在耳邊。

“你...做噩夢了嗎?”

眼前的畫面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賀沉言眸色微動,放開她的手,按了按眼角:“嗯,抱歉。”

她搖頭,蹭蹭手腕,上面似乎還殘留了些許溫度。

怔愣間,身邊人已經推開車門下了車,“我們到了。”

迎面的熱浪撲過來, 伴着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和各種音樂交織在一起的聲音。

既熟悉又久違的場合。

朝陽路是越聞星之前聚會必來的地方, 對這一帶簡直熟得跟家一樣,只要是在這條街上開門做生意的, 沒有哪家店的老板不認識她。

仔細算算,她大概有兩個多月沒有來了。

存在店裏的酒,也不知道被人喝完了沒有。

朝月坊是朝陽路上數一數二的王牌會所, 連門臉裝修都比別人考究, 人家都是意思意思門前做個兩三層臺階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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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倒好, 為了彰顯自己王的地位,愣是把地樁往上多打了兩個臺階。

地理位置一眼看過去, 就比別人高出一截。

裝修聽說還是從法國請來的設計師設計的,低調中帶着奢華,空氣裏飄着的, 全是錢的味道。

剛進門,門口兩位門童立刻彎身問好。

其中一位看見她明顯懵了下,過了幾秒好似才認出來似的,對她打了個招呼:“越小姐,稀客稀客。”

越聞星笑了下,看見他身後的金屬板上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難怪人家認不出來。

原本以為賀沉言請客,那肯定是去什麽西餐廳星級酒店那種優雅場所,所以她才挑了這件抹胸束腰的香槟色禮服裙。

好看是好看,只是和所處壞境有點不搭。

不過好在,她都是刷臉的,和熟人交流也沒什麽太大影響。

門童眼底的驚豔難以掩蓋,越聞星聽他恭維了幾句,笑得眼尾彎彎。

賀沉言久不見人跟上,随即回頭,正好看見她站在門口和人聊天,從上到下都散發着耀眼的光芒,輕便俏皮的禮服群堪堪遮住腿根,襯得一雙玉腿筆直又白皙。

卷發被全捋在一側,正對着他的這一側露出修長的天鵝頸,精致的鎖骨微微凹陷,眼底眉梢蘊含的笑意讓人動容。

眉間輕蹙,賀沉言抿着唇,提步走過去。

“...原來是這樣啊。”

越聞星彎着唇角,微微垂眸,眼角瞥見一片衣角覆蓋上來,肩膀随即搭上一件風衣。

“?”

她回頭,賀沉言正垂着眼看她。

不待她和人告別,便擅自牽過她的手,嗓音淡淡:“賀太太,我們已經遲到很久了。”

越聞星沖身後人笑了一下,随即摸摸鼻子,這才反應過來。

“啊...還有別人?”

她任由賀沉言牽着手,低頭瞧了眼身上搭着的風衣,擡眼去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将西裝外套脫了下來,身上只穿着一件銀灰色的襯衫。

在會所昏暗冷調的光線中,男人下颌角的弧度堅毅冷峻,唇角微微向下撇着,神色隐隐透着些不耐。

不知怎麽,越聞星突然想起在車上時,他的眼神。

突兀又令人心疼。

她張了張嘴,還沒想好該問些什麽,賀沉言已經帶着她轉了個彎,門被一旁等候的侍者推開。

喧嘩聲從室內傳來,又戛然而止。

酒瓶杯盞堆了滿茶幾,真皮連坐沙發上,俊男美女坐了滿室,越聞星搜尋幾秒,對上一道熟悉的視線。

路之奕混在人群裏,顏值雖然算不得格外突出,但花花公子的氣質卻獨樹一幟。見兩人出現,他立馬推了身邊女伴遞過來的酒,走過來,“老賀,你不是說有事來不了嗎?”

“他你還不知道,口是心非慣了。”

這時,身後一道溫潤儒雅地男聲插入。

越聞星回頭看去,男人的相貌生得格外好,他斜斜倚靠在門邊,似乎喝多了酒,表情耐人尋味,一雙清澈的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

“你們別理他。”

路之奕瞪那男人一眼,同賀沉言道:“喝多了,正撒酒瘋呢。”

越聞星原本以為賀沉言聽完就略過了,沒想到他居然會開口問:“因為什麽。”

路之奕的眼神意有所指地瞟過越聞星,“害!還能為什麽,因為女人呗!”

“他這個,比你的還難搞。”他稍稍湊近一些,确保季時禮沒有聽見,悄悄比了個手勢,輕聲道,“你知道對方小他多少歲嗎?整整十歲!”

路之奕啧啧幾聲,一臉無奈:“學什麽不好,學別人老牛吃嫩草,活該。”

路之奕嘴上雖然這麽說,但還是心疼兄弟,招呼好賀沉言後,便扶着季時禮坐到最邊上的一個卡座內。

賀沉言喜靜,于是也挨着季時禮坐着。

越聞星乖乖巧巧坐在他身邊,從進門起,室內不少人交頭接耳的講話,談論的事情幾乎都和她有關。

她只當沒聽見,也有那不長眼的過來問她要聯系方式。

都被賀沉言的冷眼一一逼退回去。

坐在中間的路之奕“噗嗤”一聲,搭着賀沉言的肩膀笑得搖頭晃腦:“兄弟,你挺護食啊。”

他未發一語,斜斜望過去,路之奕立刻撤回手,拿了牆上放着的酒水單,翻開,佯裝看了幾眼:“...差點忘了,剛剛你說越妹妹想吃點什麽來着?”

賀沉言靠在椅背上,長腿交疊着,修長有勁的腿部線條在布料下凸顯,周身散發着一種說不出來優越和矜貴,眼裏眸光淡淡,五官隐匿在陰影裏,冷淡開口,糾正道:“稱呼,換一個。”

路之奕:“......”

今晚這帳絕對得算在他頭上!

路之奕秉承着大佬都是說一不二的原則,好脾氣地開口:“那您說,換成什麽?嗯...越小姐,越姑娘,越姐姐?”

“叫嫂子。”

賀沉言輕輕敲打指尖,擡眼冷視。

路之奕忍無可忍:“......你夠了啊。”

嫂個屁,老子明明比你大!

朝月坊有一點好,除了酒水菜單還有一份主食菜單。

這裏的廚師24小時輪值上班,換句話說,就是想吃什麽都可以随便點。川魯粵淮揚,各種菜式都可以現做。

越聞星簡單吃了份油潑面,趁賀沉言和路之奕聊天的時候,出去洗手間補妝。

剛出門,手包裏的電話就響了。

經過侍者的指引,她邊走邊接通。

見過賀坤後,她順道去找了一趟威廉,詢問自己左手的情況。

到了才被告知,他外出見人,并不在診療室。

越聞星又給他打了幾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

到現在,這位說着一口美式普通話的外國人好像終于想起,還有她這樣一個病患,電話這才回複過來。

威廉先是連聲抱歉,接着很快切入正題,“蠶月,你老師把情況都跟我說了,我站在醫生的角度說,覺得你完全可以試試。”

“我的情況您最清楚。”

越聞星站在水池邊,抿了下唇,輕聲問:“所以您剛剛的意思是,從現在開始,我已經可以慢慢地恢複一些拿筆的工作了嗎?”

威廉那邊沒有猶豫:“我想是的,蠶月。”

電話挂斷。

她撐着水池邊緣,重重吐了口氣。

再看向鏡子的自己時,她的眼神帶着一種罕見的光亮。

越聞星簡單補了個妝,包廂裏的冷氣太足,她又在門口晃了一圈,等體溫回暖,這才進去。

推開門。

室內突然默契般安靜下來,伴随着幾道細小的嘀咕聲。

她不知所以,循目望去,只見她剛才坐的位置,賀沉言身邊,此刻正坐着一位身材婀娜豐滿的女人。

沈璃朝她看過來,一雙眼笑得格外魅惑,從這個角度看,她就好像靠在賀沉言懷裏。

“......”

越聞星腦海裏的預警機制突突響了兩下,飛快分析了一遍眼前的局面。

如果不是因為這麽多人在場,她肯定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這種小三和正牌互撕的累活,誰愛幹誰幹去。

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回去多花兩張畫。

可是,目光掃過在場衆人或尖銳或輕蔑的眼神,她突然就改變注意了。

這麽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的好戲,她就這麽走了,好像也太不善良了。

簡短的十幾秒裏,她立刻做出決定,沉下心,臉上端起笑,邁開步子朝對面走去。

沈璃仍坐在沙發上,頂着颠倒衆生的一幅容貌,朝她笑了下:“這位姑娘,你有事嗎?”

呵。

路之奕剛想開口說句什麽,卻突然被賀沉言冷視一眼,意思就是讓他閉嘴。

“......”

這兩口子,在唱什麽雙簧呢。

越聞星餘光裏瞟到賀沉言的動作,定定地看了他幾秒,臨到嘴邊的話,打了個彎,就這麽咽了下去。

突然沒了繼續的興致。

她笑意盎然,眼尾稍稍上揚,清麗又撩人,唯有眼底一抹淡淡的失望讓人無從察覺,“沒什麽,找錯人了。”

說完,看也沒看在場的衆人一眼。

就這麽離開了包廂。

“卧槽...這什麽情況。”路之奕一臉懵逼,趕緊去推身邊的人,“老賀——”

結果剛一轉頭,身邊一抹黑影經過,賀沉言已經跟着出了包廂。

坐在沙發上的沈璃嘆了一口氣,眉眼帶笑道:“不是吧,這麽無趣。”

路之奕神色斂了斂,黑着臉瞧她一眼:“你懂個屁!”

走廊上。

越聞星剛出門沒幾步,身後有道身影頃刻欺壓上來,帶着清淺的酒意,溫聲竄入她鼻尖:“了了。”

“你放開我。”

無意中觸及到男人眼底那抹笑,她有些惱羞成怒。

“你吃醋了。”

賀沉言的嗓音幾乎是帶着欣喜的,他傾身過來,眼底缱绻溫柔,帶着暖意。

“你神經病。”越聞星不看他,瞥開眼。

心卻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像是欲蓋彌彰般的,她想到什麽,急于說出來堵他的嘴:“賀總不是說過嗎?讓我不要亂吃醋,你說過話,我可都一一記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  賀總現身說法——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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