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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 覆雲集團成立之初,資源和利潤都比不上當時的老牌企業。
賀老爺子賀誠譽年事已高,對工作上的事情力不從心, 只好讓兩個兒子分別管理集團旗下的兩家子公司, 誰的成績最出色, 集團就交由誰全權管理。
為了一舉奪下經營權,賀坤搶先一步選了年利潤更高的那一家公司,剩下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順其自然歸了賀乾。
賀乾為人忠厚善良,信奉一步一個腳印踩穩了再走下一步。賀坤不一樣,他愛耍小聰明,喜歡投機取巧,任何利益小于回報的事,他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半年後, 賀乾主理的小公司生意紅紅火火,賀坤手裏那家原本利潤很可觀的子公司經營不善, 面臨裁人的局面。
年中回家團圓,賀乾高興地同賀誠譽說起公司下半年的經營計劃, 賀坤在一旁聽着,他自然不敢把目前公司的現狀放臺面上來講。
期間,賀乾看出賀坤的擔憂和沮喪, 散席後, 又單獨和他聊起最近新興産業的發展, 并表明自己手頭上有一個項目,如果賀坤不介意的話, 他們可以聯手一起來做。
“...你父親當時想拉我一把,我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賀坤嘆了口氣,垂下眼睫, 想起往事,“當時新興産業剛剛出現,前景正是可觀的時候,我們的生意也做得很紅火,沒過半年,我所在的那家公司年利潤已經相當不錯,可以說比之前還要好。”
賀沉言靜靜地聽着,越聞星發現從開始到現在,他的身體都是緊繃的。
門邊,傅悅仍然遠遠的站在玄關旁,并未挪動過。
越聞星覺得有點奇怪,為什麽賀坤每次出現傅悅都在場,甚至連說這麽私密的事情,她也不避嫌。
她沒想出個所以然,又發覺幾個人這樣站着說話實在不妥,于是稍稍扯了下賀沉言的袖管,擅自打破沉默:“不如,大家還是坐着說吧,我去倒茶。”
開放式的廚房正好對着客廳,越聞星将茶具準備好後,才看見賀沉言正好提步到沙發邊坐下,賀坤順勢坐在中間。
等茶烹好後,她出去時,傅悅才終于從玄關處走下來。
與之前不同的是,越聞星覺得這位傅小姐今天有點不一樣,好像經歷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整個人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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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茶盤放下,分別斟了四杯放在衆人面前。
茶杯在賀坤身前落下的一瞬間,他再次啓唇道:“...公司的生意漸入佳境,我以為自己的經營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于是開始大膽的去找合作接投資,想在最後關頭把大哥比下去,獲得集團的經營權。”
可是事實上,要找投資哪有那麽容易,集團還未在青城站穩腳跟,沒有一個投資人願意将自己利益拿出去賭。
賀坤一度陷入迷茫之中,相反的,此時賀乾的公司卻做得風生水起。
賀乾眼光獨到,将當時的目标放在了一個新型空氣淨化器上,這個項目由青城大學的某位著名教授,和當地知名的高新技術産業公司聯合發起。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卻在批量投産研發之前,被另一家對手公司竊走了核心機密。
“我當時很意外。”賀坤實話實說,“意外之餘甚至還有些竊喜。但沒過不久,我就再次接到消息,說是核心技術又重新回到了你父親手上。”
茶湯面上的水汽蒸騰,茶香一縷一縷竄入鼻尖,賀坤看着那盞茶,眼波微動,“那時已經在驗收結果的最後關頭,我不甘心,滿腦子都在想着怎麽樣才能贏過你父親,直到後來有一天晚上,我接到了那家對手公司的電話...”
月色冰涼如水,透過落地窗流淌進室內,暈開一地刺眼清冷的白。
越聞星突然感覺周身覆上一股寒意,擡眼去看賀沉言,男人坐在沙發裏,修長的雙腿交疊,五官隐匿在落地燈昏黃的側影中,看不清表情。
“然後呢。”
他沉緩開口,似乎在壓抑着某種情緒。
“...當時我鬼迷了心竅,一心只想争奪集團的經營權,完全想不了其他的事情,甚至沒想過要去和你父親談一談。”
賀坤低垂着頭,聲音變得緩慢,“我去找了你們家正在任職的保姆,通過她打聽到你們即将出國的消息。”
他将消息透露給對手公司,對方才會在高速公路上,為了追擊賀乾手裏的那份機密文件,因此引發了車禍。
而賀坤不知道的是,賀乾之所以寧願放棄集團的管理權,也不願意将這個項目進行下去的理由——是因為賀乾後來找人檢測出,空氣淨化器裏,有讓人長久吸入以後器官中毒的物質。
“...你父母的死我推卸不了責任,你怪我怨我都好,這件事壓在我心裏這麽多年,到了該了結的時候了。”
賀坤的音色沙啞,語氣裏帶着悔恨。
如果當初他願意打一個電話去了解一下情況,如果他并未将賀乾的每一次邀請都拒之門外,如果...
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晚了。
“了結?”
賀沉言低沉的嗓音在客廳內散開,眼光淡漠清淺,卻尖銳到讓人心疼,“你拿什麽了結,能代替我爸媽去死嗎。”
賀坤語塞,眼尾的皺紋又深了幾分。
“既然不能,就別說這麽冠冕堂皇的話。”
他撇開視線,站起來,修長的影子落在地面上,攪亂窗前平靜的月光,“我不會原諒你,言盡于此,二叔請回。”
賀坤還想說些什麽,然而目光觸及到賀沉言站在窗邊的身影,話音停住,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深深嘆了口氣,扶住膝蓋站起來。
越聞星随之起身,目送賀坤行至玄關,原以為談話就這麽結束了,卻在即将轉身的一瞬間,身後一直無動于衷的傅悅突然走上前來。ゞcχ τεǎмツ
她站在剛才賀坤坐下的沙發旁,對着窗前的那道身影,抿了下唇,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着,極力忍耐着顫抖的音色,“賀總,我必須向您道歉。十二年前,那位——”
“不必了。”
賀沉言目視前方,視線從未落在她身上,聲線淡漠異常,“你走吧。”
六個字。
傅悅整個人停滞在原地。
那些還未說出口的話,已經在她心裏搓磨了許久——
十二年前的那場事故,将賀乾一家人的出國信息透露給賀坤的那位保姆,是她的母親。
因為如此,她才會在一開始就受到賀坤的恩惠,資助出國、成為賀沉言的秘書、按照賀坤的安排做事,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位置。
也因為如此,她變成了賀坤手裏的一枚棋子。
然而這些話,她再也沒機會能說了。
賀沉言的态度讓她更加篤定,他早就已經知道了這個事實。
“既然如此,賀總你為什麽還讓我留在覆雲集團?”臨走前,傅悅問了她想問的最後一句話。
“傅姨以前對我很好,說到底,這件事也與你無關,沒必要用上一輩的恩怨來懲罰無辜的人。”
他的聲音如月色一般灑進她心裏,冰涼刺骨,又帶着一絲難得的暖意。
傅悅知道,經此一事,她盼望能夠抵達的地方,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
晚間,越聞星從浴室洗完澡出來,發現室內空無一人。
她走到卧室的書桌旁,看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還開着,屏幕上的郵件正編輯到一半。
注意到卧室旁邊的落地窗半開着,純白的紗幔被晚風撩起一角,越聞星試探着拉開紗簾,一眼就看見陽臺上的身影。
賀沉言懶散地靠在藤椅上,指尖夾着一支煙,猩紅的火光若影若現,煙霧缭繞,将他的五官勾勒迷蒙,像一抹摸不着的幻影。
烏黑的睫毛覆蓋下來,隐去眼底的光線。
聽見動靜,他稍稍側頭,将煙頭按滅。
越聞星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來,忽然想不起自己該說些什麽了。她的頭發剛剛洗過,還是濕的,遺留的水滴吧嗒吧嗒暈開在肩頭,渾身散着一種沐浴後的芳香。
賀沉言的視線落在她頭頂,半晌,他站起來預備往房間裏走。
她後知後覺抓住他的手腕,稍稍昂起頭,問:“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沒有。”賀沉言手落在她腰間,将人抱起來坐在他剛才的位子上,藤椅上還殘留着他的溫度。
待越聞星坐好,他才說:“坐好,我去拿吹風機。”
“等一下。”越聞星叫住他,記起自己剛才要做的事,想了想,跑回房間把今天下午買的東西從櫃子裏拿出來。
過了會,再次抱着盒子出現在他面前。
“這個本來想你生日那天再給你的,但我忍不住了。”
賀沉言看着眼前那個禮物盒,看得出來是精心準備過的,他難得露出一個笑容,看着越聞星認真的眼神,心裏的陰霾突然就消了大半。
“送我的?”
“嗯。”她誠懇點頭,眨着眼睛,一個字一個字輕輕道:“希望我老公收到禮物後,能夠開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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