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另擇良人

第六十八章另擇良人

不久，寧雪薇發現了一個秘密，蘇旎開始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她越來越喜歡獨自一人，坐在那海邊巨大的大掌雕像上。有一天淩晨，天只有一點蒙蒙亮，寧雪薇下床，輕輕推開門，老遠就看見了那大掌上蜷縮着的小人兒，清晨大海會漲潮，此刻那小人兒已完全被海水包圍，顯得如此孤寂、弱小，甚至有些凄涼，她心下一動，便緩緩朝那雕像走去。

“蘇旎，蘇旎。”寧雪薇也上了鋼構階梯，輕輕喚着蘇旎。

蘇旎仿佛才從夢裏醒來，含糊不清地回到，“嗯，寧雪薇？你怎麽還沒睡啊？”她這才發現，原來已經漲潮了，雕像底下全是海水。

“你還說呢，沒看到已經漲潮了嗎？我們下去吧？你這樣會着涼的。”寧雪薇擔憂地說道，并向她伸出了手，蘇旎不好駁她的面子，于是也伸出手去，握住了寧雪薇的手。

這樣兩人一高一低，一前一後地，往階梯下走去，可能是因為腳下沾了水的緣故，寧雪薇突然腳下一滑，說時遲那時快，整個人朝鋼構階梯下滑去，蘇旎只感覺手心裏一滑，寧雪薇已經掉到了階梯下，還好她一只手用力抓住了階梯上的鋼管，蘇旎一驚，忙俯身伸出手去，“快，把手伸給我！”

“這樣不太好吧，蘇旎，你還有身孕”寧雪薇遲疑着。

“哎呀，你快點吧。”蘇旎急了，眼看寧雪薇就要掉進海裏了。

寧雪薇一閉眼，顫微地遞上了自己另一只手，蘇旎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往上拉着，眼角的餘光裏出現了一抹橘黃色，心下一喜，對寧雪薇說道：“你別怕，辛瑜的汽艇馬上就到了。”

聞言，寧雪薇眸光裏有什麽一閃，随即蘇旎被一股突如其來的重力，狠狠向下墜着，一晃神，她就一頭栽入了海裏，緊接着寧雪薇也掉進了水裏，汽艇上的辛瑜見狀，心呼一聲不好，雙手舉過頭頂，像一頭滑膩的海豚，一個箭沖就栽入了海底。

天還沒有完全放亮，海底還是昏暗渾沌的，辨別不清人的臉，辛瑜一沉入水中，就看見有一個人在水中掙紮着往下沉去，她沒有多想，猶如一條美人魚，快速游到那人面前，用胳膊圈住那人的纖腰，就朝水面游去，待兩人一下子從水裏竄出來，辛瑜才看清自己救的竟是寧雪薇，她心下一沉，連忙将寧雪薇推上汽艇，迅速抓過汽艇裏的救生衣穿上，然後又一頭紮進了海裏。

蘇旎不會游泳，海水源源不斷地灌進口鼻，嗆得她很難受，身子也緩緩朝水底沉去，巨大的恐懼緩緩圍攏過來，她開始屏住呼吸，放棄掙紮，任由海水将自己拉入水底，這時她腦海裏開始浮現出從前好多的人和事，有美好的，也有悲傷的，像電影片段，裏面有慈愛的父親，陽光帥氣的蘇楊，稚氣霸道的張昊賢，當然還有放蕩不羁的霍麟飛，一想到他，蘇旎就止不住的悲傷，相識多年，他一直是神出鬼沒，經歷了種種，兩人終于走到相愛的一步，卻又驀然發現，他們竟然還有那樣一層尴尬的關系。也許這就是天意，給她了一個還算完滿的結局，至少她可以和孩子長眠在一起。

辛瑜有些累了，在水裏探尋了好久，終于發現了蘇旎的身影，她奮力朝蘇旎游過去，抓住她的胳膊，用盡全力将她拽出了水面，可是蘇旎似乎已經不行了，辛瑜心裏一緊，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微微有點氣，辛瑜迅速脫下身上的救生衣，給蘇旎穿好，她已經很累了，這會兒沒了救生衣，還要帶一個人，她游得更是吃力，潮水似乎在快速退卻，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們緩緩拖入深海裏，辛瑜越是奮力地游，離海岸似乎就越是遠。最後，直到消耗掉她最後一絲力氣，她才力不從心地松開了手．

寧雪薇第一時間給張昊賢挂了電話，她手握着望遠鏡，時不時地觀察着海面的動靜，突然墨色的海面裏出現了一抹白色，她心裏一緊，無暇理會張昊賢震怒的咆哮，急忙按掉了電話，她拿起望遠鏡，看清海裏漂浮着的很可能是辛瑜，容不得多想，寧雪薇迅速朝大海奔去。

當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辛瑜救上岸的時候，張昊賢也趕到了，他瘋了一樣朝寧雪薇吼道：“蘇旎呢？蘇旎呢？”

寧雪薇跪在辛瑜身邊，怔怔的望着他，渾身都濕透了，臉上不知是海水還是淚水，她抹了一把臉，傷心地說道：“我沒能把蘇旎救上來！”

很快救援人員也趕了過來，張昊賢恨恨地剜了一眼寧雪薇，便搶先跳上了汽艇，救援人員随後跟上，待人們一走。寧雪薇快速地對辛瑜實施搶救，她心裏一遍遍念着：“辛瑜啊，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可就有嘴說不清了。”

最終，辛瑜還是沒能搶救過來，寧雪薇頹廢地坐在她身邊，救援人員換了一撥又一撥，毫無搜尋結果，張昊賢自從出海，一連幾天都沒在上過岸，直到救援人員準備撤離，再三勸阻，他才停止了搜尋。其實他心裏明白，過了黃金救援時間，蘇旎已經是兇多吉少，但他任然希望能出現奇跡，可是現在，蘇旎居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屍首都不見。随着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他的心也一點點地被掏空了，拖着疲憊的身子上了岸，大腦一陣眩暈，他就任憑自己倒在了沙灘上，衆人皆是一驚，上前準備扶起他。

他幹裂的嘴唇，微微吐出兩個字，“不用。”

衆人一一散去，張昊賢仰躺在沙灘上，任海水一遍遍沖刷着自己，他兩眼無神地凝望着天空，心裏反複提問着：“蘇旎，你在哪兒？”想起過去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縱然他是剛烈的男人，眼角也泛起了濕意。

片刻，他倏地彈坐起來，緩緩站起身，捏緊拳頭，用盡全力，朝着大海放聲大喊到：“蘇旎——”他強有力的喊聲如轟雷般，炸響天空，劃破海洋，一直向遙遠的天際蔓延開去．

霍麟飛眼睛依然看不見，但他堅持出院了，自從眼睛失明就一直默默無語的他，一日突然問起：“蘇旎呢？她現在還好吧？”

聞言，霍夫人眼淚差點落下來，任鎮定到：“她很好，只是她現在妊娠反應挺厲害的，不方便來看你。”她不知道這樣的謊言，要說幾次。

霍麟飛閉上眼，握緊了拳頭，良久才緩緩地開口道：“你叫她把孩子拿掉吧！”

霍夫人渾身一怔，她沒聽錯吧，“麟飛，你說什麽？把孩子拿掉？為什麽？”

“叫她另擇良人吧，這輩子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他面部肌肉緊繃着，盡管眼睛已經失明，但深眸裏任然閃爍着痛苦的光澤。

霍夫人難以置信地看着霍麟飛，“這都是為什麽啊？”

“為什麽？你們真的以為我眼睛瞎了就什麽也不知道了嗎？”霍麟飛面色鐵青，霍夫人心裏一緊，他都知道什麽了？随後聽他接着說道：“我已經知道根本就不是什麽，血塊壓迫了我的視網神經，才導致我失明，我分明是傷及到了眼角膜，才這樣的。”

霍夫人心裏微微松了口氣，“你聽我說，麟飛，就算是這樣，我們也有重見光明的那一天啊，現在醫學這麽發達，我們正在積極為你尋求可用的眼角膜”

“夠了，我不需要！”他知道那希望是何其渺茫，“拜托你幫我安置好蘇旎，我現在要見張昊賢。”他還有事要交代張昊賢。

霍夫人站在一邊，無語凝咽，只做了一個手勢，叫仆人去請張昊賢過來。

好久，張昊賢才趕過來，大刺刺往沙發上一坐，渾身酒氣，“有什麽事快說，我很忙！”他似乎很不耐煩，但誰會曉得他心裏的凄涼，他是怕面對眼前的男人，蘇旎沒了，他還不知道該怎麽和他交代。

霍麟飛屏吸微微不悅，“以後，你會更忙。”說着他一個手勢，身旁英俊睿智的男人連忙把一份文件，恭謹地放在了張昊賢面前。

“張先生，請過目。”這人就是以前蘇旎在醫院裏見到的那個律師。

張昊賢盯着文件名上幾個大字，‘霍氏經營權轉讓協議書’他不解地看向霍麟飛，“你這是幹什麽？”

“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霍麟飛面無表情的反問道，“我已經簽了字，剩下的你自己看着辦吧。”

張昊賢苦澀的一笑，他從前是和霍麟飛争過繼承權，但他心裏清楚那無關乎財産，他只是想盡可能的擁有最大的權力，支配更多的資源，去尋找他失散多年的蘇雅，同時他也想站在權力的巅峰，舉世矚目，好讓他的蘇雅能夠看得到他，自己主動來投奔他。

可是現在，蘇雅都已經不在了，他還要這些有何用？

張昊賢瞟了一眼文件，繼而面色嚴肅地說道：“你大概還不清楚吧？我們根本就不是什麽雙胞胎兄弟。”

“我知道！”霍麟飛平靜地說道：“所以，我拜托你，不要太為難我母親，無論怎樣，她都是霍瑞豐明媒正娶的太太！”

“呵呵——”張昊賢笑了，苦澀地笑了，“原來你早就知道，知道她是你親媽，所以你就一直在維護她？”他大聲地嚷道。當年霍瑞豐本來就是要傳位于霍麟飛的，可霍夫人聽信謠言，以為丈夫更傾向張昊賢，所以她就謀殺了親夫，還利用謠言編造了那樣的謊言，為的就是幫兒子奪得繼承權。

“那你要我怎麽辦？如果換做是你，你又會怎麽做？”霍麟飛很平靜地問他，親媽毒死了親爸，難道做兒子的要殺掉親媽為親爸報仇嗎？

張昊賢臉上挂着殘忍的笑，“那麽現在呢？你就不怕我複仇？”他拿起面前的文件，在手中揚了揚，他似乎忘了他看不見！

“難道你想讓你的母親真的變瘋嗎？”霍麟飛還是面無表情。

“你說什麽？”張昊賢仿佛受到了威脅。

“我沒有要威脅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一個人不能只記仇，也要記恩，霍夫人對你其實是有恩的，而那恩并非比仇恨小。”霍麟飛輕揚起下巴。

張昊賢恨恨地瞪着厲眸，“如果不是記得那點恩，我早就讓你媽變成一捧骨灰了。”說完他就起身離開了，還帶上了那份協議書。

霍麟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