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半身白骨的老龍

洞內閉塞無風，一行七個人小心翼翼地在鐵鏈上一步步行走，雖然鏈子很粗又滿是斑駁的鏽跡，但四周毫無屏障可以依憑，一不留神就會墜下去，砸在腳下哪個環境裏也活不成。

離巨岩越來越近，巨岩上龍身越發高大清晰，一條長約百米的黒色巨龍脊背首先映入眼簾，可與剛剛在洞口處看到的不同，離得近了才發現，脊背之上已經詭異的露出了森森白骨和血肉，像是得了某種皮膚腐爛的惡疾。

奇怪的是，一般動物得上這樣的病，身上不僅是潰爛，更會發出濃重的皮肉腐臭味，可到這裏時間也不短，他們沒有聞到一絲腐肉的氣味，空氣反而溫和濕潤，像極了待在恒溫恒濕，空氣新鮮的房間內一樣。

不知道這龍是故意等他們走到眼前，還是根本懶得搭理。離得越近，那巨大的身影越發清晰，一根龍須高聳在空中，像是歡迎客人般有規律地晃動着，龍的鼻息冒氣一陣陣白煙，向四周慢慢散去。

大約又走了十幾分鐘的樣子，到了山岩之下，巨鏈已經沒入岩石之中縱向穿了出去，裴洋打頭大力一躍，第一個攀上了巨岩的石壁。

“200年又過去了！”忽然一陣狂風吹起，整個洞穴中充斥着老龍粗厚蒼老的聲音。

巨鏈被音波泛起的狂風嘯過，被這陣突來的狂風吹得左搖右晃，站在上面包括郝晨在內的其餘6人，猛地被這音波震倒只好死命地扒在鐵鏈之上，等餘波消除。

“哼，一代不如一代！”難得等來的玩具，老龍鼻音輕哼了一下，歪了歪腦袋，壓低了音量。

此時攀上岩壁的裴洋，在岩石上用拳頭鑿開了一個小洞，将固定繩索的鋼釘捶入，一頭綁在自己身上，另一頭捶了下去，好讓其他人能借力攀上來。雖然較普通人有更強大的彈跳力，但面對高懸頭頂無處借力的巨岩，這也是無奈的方法。

借着繩索，衆人順序攀上巨岩，有了借力使力的地方，三兩下就翻過了擋在外圍突翹而出的石筍，站在了巨岩平臺之上。

在他們眼前，一條半身白骨腐肉的巨大黑龍，正趴伏在平臺之上，左眼已失，龍須折斷了一根，臉上巨大的傷疤從鼻梁出斜着穿過，猙獰恐怖，睜開的右眼中，瞳仁如火，正對着衆人的方向。

龍身足足數百米長，裸露得森森白骨已多達半數，脊背、四足、甚至脖頸都布滿大大小小的傷痕。站在巨龍身前，就算已經暴漲肌肉如綠巨人一樣的裴洋，也不過這龍瞳仁大小。

龍眼眨了眨，眼珠轉動着看了看站在眼前的7個人，頭轉到另外一邊嘆了口氣。

“又來拔吾的龍鱗了？”龍嘴只張開了個縫隙，露出并不那麽沖擊的蒼老聲調。

衆人被它這一問，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原本以為這個在所有人口中，應該暴躁、怨恨、憤怒的老龍，眼下匍匐在巨岩上，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實在讓人無法将他與傳說中翻雲覆雨，升騰于宇宙間的巨龍聯系在一起。

見衆人不說話，黑龍吸了口氣，嘴唇發出啧啧不耐煩的聲音。

“那牛鼻子道，可是明通那老東西的傳人？”眼珠轉到玄雲子的時候，瞳仁裏的火焰明顯燒得旺了了幾分，嘴角上的肌肉饒有趣味的一扯。

當年明通子将它打落山崖洗去所以記憶的舊事，因為眼前的道士再次浮現在眼前，痛苦、恨意一瞬間占據了所有思維，這千年來所受的屈辱痛苦，靠它現在這半身白骨是不可能了，但是折磨眼前這個修為低微的小道士，簡直易如反掌。

“是又如何？”玄雲子對着眼前巨獸，在山崖那股悲春傷秋的勁道莫名被抛在了腦後，只剩盤桓不去的職責。

“脾氣像，就是……”話說了一半，黑龍前爪一擡，朝着玄雲子站立的地方就硬生生地拍了下來。

衆人來不及反應，誰都想不到這老龍會突然暴起傷人。只聽得轟地一聲，頓時塵土飛揚，連地面也跟着顫了顫，心想糟糕，那玄雲子算是交待在這老龍爪下了。

煙塵散了一陣，還在玄雲子站立的地方，巨大龍爪露出恐怖的黑影，而在爪間的縫隙，一道人影披散着頭發，屹立不動，他手裏剛剛出鞘的劍，已經只剩劍柄，道袍被爪風撕成了碎片，随着塵土在空中盤旋。

先是驚異，而後拔劍而對，再閉眼等死，玄雲子這剎那間表情的博安好都被老龍看在眼裏。

“嗯，骨氣也像，哈哈……”嘴角再一顫，呼地吹出了一口氣，剛剛還黃塵彌漫的眼前，頓時清爽。

可他沒想到，這招原本能吓死人的招數，卻讓玄雲子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堅毅和果決。他臉上帶着血，目光銳利如鋒，披散的長發被帶龍息吹得飛飛揚揚，劍雖斷，可他握劍的姿勢卻分毫未改。

突然，噗地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原本站立着的玄元子身子向後倒退了一大步，脫開龍爪的縫隙，他單手扶住胸口，頓時天旋地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在他身後的司徒楊立刻趕上來，将玄雲子扶着坐了起來，手貼在後心處，淡淡地綠光由掌心一點點融進身體。

看玄雲子這麽快就倒下，老龍頓覺無聊，眼皮一眨，腦袋別過頭去，目光移向了剩下的幾個人。

柿子挑軟的捏！剛對這傷得只剩半條命的老龍起了一絲同情心，立馬就原形畢露。

相處一日，玄雲子雖然不是什麽大德高道，但通情明理，人也和善可親，比起那個刀疤挂臉一肚子算計的司徒楊，不知道和藹到哪裏。可這樣一個人，一瞬間就被這條半死的老蛔蟲，弄到吐血昏迷，郝晨緊閉着嘴，壓根咬得吱吱作響。

“看不慣吾欺負人？”老龍嘴角張開一個縫隙，擠出嘲諷的聲調。“那你可看見過明通子是如何欺負我的？”

“冤有頭債有主，欺負後輩，呸！”還不等郝晨說話，被剛剛一幕氣得渾身發顫的郝鑫，提起手中的冰刃，往老龍眼前一站，對着它布滿鱗片的老臉啐了一口痰。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就到達了臨界，司徒楊趕緊将稍微清醒過來的玄雲子扛到身後，交給半天不言不語的司徒嫣，他轉身便将手杖杵地三聲，護着身前身後的衆人。

“現在的年輕人，素質真差！”被痰液吐在臉上，老龍意外地沒有任何過激反應，他只是伸出龍爪的手指，撓癢癢般地将那口微小如水滴的痰液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