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略有眉目

“怎麽樣？怎麽樣？”

無常一見林林跑過來，立馬狗腿子的迎上去，二話不說，先遞上一根冰棍，然後在林林開始剝包裝紙的時候，迫不及待的問。

“跑的我累死了，您老先讓我緩緩的，成不，不然中暑了，你兜着啊，就這麽一根破冰棍，街頭那家就賣八毛。”

林林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白一眼無常，狠狠的把冰棍整個塞進嘴巴裏，給自己的身體降溫。

“哎喲，林林同學真是不辭辛勞，萬分辛苦！”

無常揚起笑容，走到他身後，在林林背上敲打着，做着按摩的動作。

“慢點，慢點，那邊曬得最厲害，你在拍就要脫皮了。”

無常趕忙縮回手，然後一個勁的笑着說

“快吃，快吃，小功臣，現在可以說了吧？”

林林吧唧吧唧幾口吞下了冰棍，擦了把汗，斜一眼就快抓耳撓腮的無常，才慢吞吞的，一字一頓的說起來“昨，天，他，們，這，兒……”

“小兔崽子，能不能好好說話！”

無常吓唬他，舉起手掌，勒起眼，小聲斥。

“昨天，他們這兒，來了一群人，說是要收購廠子，然後進行了詳細的參觀，聽說今天就要開始詳談了。”

林林豎起一根手指，念稿子般，飛快說完，然後深吸口氣，得意瞥一眼無常。

“哎呀，那，豈不是真的被當成垃圾扔了！”

“對，整條臭的熏死人的河不管，就拿掉了你那團東西。”

林林陰陽怪氣的挑破。

無常煩躁的撓撓頭。

“哎呀，那到底是怎麽了嘛，不會又沉回去了，吧！”

見無常突然變驚呆的臉，林林撲哧一笑。

“這倒有可能，就你那毛毛躁躁的手腳。”

“啊啊啊啊，我不要再去一趟啊！啊啊啊啊！”

林林等他搓完頭發，非常悲切的嘆出好大一口氣。

“你有的選嗎？”

無常知道自己沒得選。

“天哪！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加錢都加不了，那個窮鬼！”

呼號不已，一會兒捂臉一會兒跺腳的無常整整揪自己揪了幾分鐘，就在林林忍不住心軟，要安慰他一番時，無常突然身子一直，撸了一把臉，很嚴肅的一揚手。

“走！回家拿裝備，說幹就幹！”

林林後悔，當時就該拔腳就跑的。

八毛錢就把他使喚了一天，這勞動價值也太廉價了。

把包從牆頭扔進去後，林林站在牆角叮囑

“大叔，時間關系，我給你配的氧氣夠一個小時的，你抓緊點時間，連接氧氣瓶的管子，你可放好了，別一味地求隐蔽，要是被石頭刮壞了，或者壓住了，你就等憋死吧。”

一陣悉悉索索後，傳來無常的聲音

“知道了，知道了。”

“要是沒有就別逞強了，和那個客戶說一下，大不了少要點報酬好了。”

想起無常屁股上的大紅印子，林林就是一陣犯心髒病。

無常應該已經開始往裏走了。他的聲音有點發飄

“那怎麽行，我是那種說到不做到的人嗎？不要魅惑我放棄原則。你這個狐媚惑主的妖精！”

林林無語的翻翻眼睛，也不說什麽了，說了無常也聽不見，幹脆，在不遠處找了個還算僻靜悠閑的角落坐下，等着。

把林林給他準備的裹了厚厚一層膠帶作為便宜防護罩，聯通氧氣瓶和他身上潛水服的細管子用樹葉蓋好。

無常套好那親手制作，被林林嫌棄為一攤垃圾的潛水服，慢慢的沉進了污水裏。

在當初扣好裝着屍骨袋子的位置轉了一圈，沒有任何收獲。

在水裏指手畫腳的罵了一通，無常艱難的往前走，碰碰運氣。

走了大概五六米吧，是一片比剛才那片更渾濁的區域，無常伸出手，開始摸索。

依照腳底的觸感，他正往岸邊靠，無常原地站定，深吸口氣，開始思考。

這條污水河已經棄用，照理說，不該找不到的，要是掉下來的話。

想了想，無常打算回頭再回到原點，然後畫圓那樣子的搜索。

剛轉身，就聽到頭頂那塊水域傳來一聲叮咚。

“哦！”

一塊石子，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他的面罩。

雖然不疼，但本能的會被吓到。

無常不敢動了。

偏頭，他慢慢靠近岸邊，然後像一條蟒蛇般，蟄伏下來。

“我父親真的死在這裏？”

随着這一句缥缈的話，水面上又砸下一塊石子。

那話無常聽得很完整，說明說話的那個人其實說的很大聲，傳到水中，還能聽得一清二楚。

“是的。”

随着這兩個字越發的清晰，無常驚險的躲過突然從水面探下來的一只手。

水面乍裂，那驚鴻一瞥間，無常看見的是一張挺對得起英俊這兩個字的年輕臉龐。

直到水面恢複平靜，厚重的漣漪也消失後，無常按住胸口，拍了拍。

真慶幸自己把這套潛水服做的既醜又寬，真的像一團爛掉揪在一起的水藻。

他蹲在水中，動也不動，擡頭注視着水面上的動靜，臉上帶上了嚴肅。

導致于他這般嚴陣以待的就是，剛剛那只手劃開水面時，露出那張臉上，準确的說是下巴和脖子連接處，趴着一只鳥不像鳥，獸不像獸的藍色紋身。

還是亮藍色，乖乖，搞這麽另類，不是小流氓就是神經病。

對這兩者都不喜歡的無常自然是退避三舍。

“那，沈崎先生，你什麽時候開始着手搜集我父親死亡的原因？”

無常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他們說的內容，是這麽的驚悚。

難道這條河裏還有其他亡靈？

他怎麽沒看見？

哇！

完全蹲不下去了，好嗎！

腦海裏翻騰着惡鬼吃人的血腥場景，無常暗暗地搓手，小嘴扁起來。

還是那個年輕人的聲音，輕飄飄的聽不太真切。

“令尊的屍骨在這裏泡了多年，屍檢的意義已經不大，我暫時将他的屍骨安放在火葬場裏的萬骨塔中，容我先準備準備，請靈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無常聽得特別認真。

重要詞句，他都沒有落下。

“反正我已經收購下這家工廠，你随便弄多久都成。”

這道透着懊惱的粗亮聲音說完，就傳來了腳步聲，想必是說完就走了。

無常趴到岸邊下，等待那個年輕人趕快走掉。

“咦？怎麽又有根繩子？這次我可不會被絆倒了。”

“吧！”

像個挂鈎一樣貼在面罩上的通着岸上氧氣瓶的管子，啪叽一聲斷了，無常瞬間睜大眼睛。

那個部分剛好是通着嘴巴的小孔，一斷開，污水立刻往面罩裏湧，無常在水底手忙腳亂的往外拔面罩，也不顧上弄不弄出動靜了。

一扒開，臉上就無比的刺痛，無常趕緊閉上眼睛，迅速的浮出水面，眯起眼睛看看，好在，岸邊已經無人了。

狼狽的滾到岸邊的草叢裏，無常抓起一把草就使勁在臉上擦。

“啊，啊，啊，疼死了疼死了！”

擦了幾下，他就幹脆頭朝下，在草叢裏賣力的甩動。

好不容易把頭上，臉上，半個脖子上的黏稠污水蹭掉了七七八八。

無常站起來，試着睜開眼睛，發現沒有太大的刺激感，這才舒一口氣。

“害人精！多事精！”

忍不住大罵一聲，無常趕緊捂住嘴，抓起藏在樹下的氧氣瓶，撒腿就跑。

翻出牆去，無常一個勁的叫喚着

“林林！快，快，帶我去醫院，我這麽帥，千萬不能毀容！”

見他整張臉紅彤彤，而且是那種不正常的紅，林林立刻跑過來，接過氧氣瓶，扶住無常就往道路另一頭跑去。

林林一直伸着手，使勁上下晃動。

終于招來了一輛出租車，他趕忙打開車門。

無常聞到汽油味，那已經腫脹起來的眼皮使勁往上撐出一條縫。

“出租車！太，太貴了……”

剛叫喚一句，屁股上就挨了一腳，無常一頭紮進出租車裏，林林麻溜的坐進去，關上車門，報了一個醫院名。

“小兔崽子，你，你敢踢我，哎喲，我的屁股，完了，完了，這下要治兩個傷了。”

看無常摸索着坐正，然後絮叨着癱軟，林林皺起眉，雙手環胸，一直看着前方，一張小臉板的鐵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