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從足浴城出來，郁時青有種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感覺。

這幾天的疲憊一掃而空，他甚至覺得自己能在熬幾個大夜寫方案——當然，只是覺得。

第二天一早，郁時青神清氣爽去了公司，大概是心情好，他看吳曉都順眼了不少。

“早啊。”郁時青和趙易打招呼。

“早。”趙易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你們今天要競選副本了吧？”

郁時青點頭，“嗯。”

趙易又打了個哈欠：“有信心嗎？”

“當然。”郁時青笑道：“男人可不能說不行。”

兩人打趣了一番，困意消散了大半。

沒過一會就到了開會時間，郁時青正收拾東西，吳曉又湊了過來。

“認輸吧。”她勾唇笑了笑，擡手揚了揚自己的頭發，“你是贏不了我的。”

郁時青沉默了。

平心而論，吳曉長得很好看，工作能力也強，在職場上是很受歡迎的那一類。

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人緣給做沒了。

郁時青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他抱着電腦離開，絲毫沒注意到身後吳曉緩緩勾起的嘴角。

Advertisement

這次的會并不是專門為他們開的，而是一次階段性總結。前面又是一堆官方的長篇大論，聽得郁時青昏昏欲睡。

“好了，水雲城的副本你們做的怎麽樣了？”主策劃看着他們倆，眸子裏滿是期待。

郁時青終于回神，打了個哈欠又點點頭，“寫好了初版。”

那邊吳曉也表示自己沒問題。

“那你們倆誰先來啊？”主策劃問。

“我先來吧。”吳曉起身，沒等郁時青開口就走上前去。

郁時青沒和她計較，坐在位置上準備看這人表演。

看得出來，吳曉這次的确很有自信，走上前時就差拿鼻孔望着天了。

她這模樣不由激起了郁時青的好奇心，當時就收斂了摸魚的态度，準備看看這人的方案有多驚為天人。

不得不承認，這人的确有兩把刷子。

吳曉的策劃是和郁時青截然不同的風格，強大的文字功底配上經得起推敲的劇情，将水雲城活靈活現展現在衆人眼前。

那瞬間，仿佛大家真的是入了江湖的少俠。

只是，郁時青越看越不對勁。

明明吳曉的策劃和他的截然相反，但是在某些細節裏，他看到自己的影子。

難不成，他們倆撞了想法？

這個疑惑在腦海中徘徊了一會，最後還是被壓了下去。

想法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獨一無二的，他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

吳曉并沒有講太久，結束時會議室掌聲雷動，她也再次朝郁時青投去了一個得意的目光。

郁時青只當沒看見，抱着電腦走上前去。他做完以後就把文件放在了桌面，只是點開時，裏面居然什麽都沒有。

心裏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郁時青又檢索了磁盤，果不其然，電腦裏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再一擡頭，剛好看到吳曉一臉得意的表情。

這要是還不知道是那人搞的鬼，郁時青也白活這麽多年。

“怎麽還不開始啊。”吳曉笑眯眯開口，“還是說小郁需要一些掌聲。”

主策劃皺眉看去，有些擔憂，“是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抱歉，電腦出了點問題。”郁時青慶幸之前陸言川讓自己發了一份給他，“麻煩大家等我一下。”

郁時青不是沒有備份的習慣，只是他更喜歡寫完以後再備份，初稿在他眼裏并沒有太多備份價值。

沒想到居然被擺了一道。

他沒耽誤太長時間，登上號找到備份以後迅速調整好了狀态，“抱歉，電腦出了點問題，耽誤大家時間了。”

“沒事沒事，突發狀況誰都有。”主策劃擺擺手，并不在意，“開始吧。”

郁時青點頭，點開了那份策劃。

他設想的思路和吳曉完全不同，雖然比吳曉少了幾年工作經驗，但天賦擺在那，再加上熱愛做支撐，那幾年的工作經驗反倒有些不夠看了。

在座的各位也都是行業翹楚，沒過一會，大家就發現了郁時青的策劃裏，和吳曉相似的部分。

“以上是我的架構。”郁時青說完，淡淡掃了吳曉一眼，“多有不足，歡迎指正。”

“你這也太謙虛了。”寸頭男同事笑道：“還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比我當初強多了。”

另一個女同事點點頭表示贊同，“小郁的能力确實不錯。”

誇贊聲此起彼伏，郁時青并沒有迷失自己，臉上挂着淺淺的笑意，仿佛那些人說的不是他。

“好了。”主策劃用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靜，“給大家兩分鐘的讨論時間，你們商量一下投票吧。”

議論聲響起，郁時青呼出口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小郁。”旁邊的女同事壓低聲音，“你和吳曉，之前有看過對方的策劃嗎？”

都是文字工作者，對這些方面格外敏感。

郁時青搖頭，“我沒看過她的。”

女同事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兩分鐘時間很快就到了，主策劃在工作群裏發起了匿名投票。

郁時青察覺到吳曉的視線，擡頭和那人對視一瞬，果不其然，看到了她怨毒的眼神。

“小郁25票，吳曉23票。”主策劃宣布結果，“那這個副本就交給小郁了。”

會議的內容到這也說完了，衆人陸續離場，郁時青不想和他們擠，于是等人走完了才起身。

“你還真是走運啊。”吳曉冷笑了一聲，“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一直這麽幸運。”

郁時青本來不想理她，但聽到這話，還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的策劃，是你删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語氣不算好，“你還偷了一些我的創意。”

創作的過程難免會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但連續的細節相撞，幾乎不可能出現。

“你有證據嗎？”吳曉的笑意很冷，“郁時青，空口污蔑可是造謠啊。”

“前幾天辦公室的監控壞了，所以你才這麽有恃無恐，對嗎？”郁時青也不甘示弱。

他以前遇到過很多這樣的事，但很多次都不了了之了。

因為他知道，不會有人給自己撐腰。

所有的人都只會叫他大度，別計較這點小事。

可現在不一樣了。

郁時青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人，“而你也覺得我不會計較，所以更加有恃無恐。”

吳曉往後退了一步，感到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這事我不會就這麽算了的。”郁時青說完，轉身離了開。

會議室頓時只剩下了吳曉一個人，她按在心口上，那正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動着，“他怎麽……好像和李彥舟說的不太一樣？”

出來以後郁時青越想越氣，先是罵罵咧咧和沈奚吐槽了幾百條，然後又用一副被欺負了的柔弱小白花口吻和陸言川訴苦。

【我就知道那個吳曉是惡毒女配！】心聲都氣出電流聲了，【哥看了這麽多書，哥的眼睛就是尺！】

郁時青偷偷笑了一下，撲進陸言川懷裏，“陸總，委屈，要抱抱。”

陸言川伸手環住他的腰，在人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別難過。”

【老公一定幫你報仇！】心聲磨牙，【居然欺負到我老婆頭上來了！不知道這公司誰是老板娘嗎？！哦，好像他們還真不知道】

陸言川開始認真思考該怎麽在不違法的前提下替郁時青報仇，心聲也逐漸沉默了。

他思考時表情略顯嚴肅，郁時青沒忍住伸手，指尖從眉心一路往下，落在了唇上。

陸言川回神，抓住了他的手，問：“你想釣魚執法嗎？”

郁時青擡頭，聽見陸言川湊在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哇，陸總，有點損啊。”

陸總不可否置，“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再說了，如果她不再犯，咱們也沒有下手的機會。”

“你說得對。”郁時青抱着人不撒手，“有人撐腰的感覺真好。”

之後的幾天，郁時青很認真地按陸言川說的做。

于是辦公室裏的人都發現，郁時青和吳曉的身份，忽然一下就互換了。

“你最近，怎麽回事啊？”趙易不解，“怎麽天天去挑釁吳曉？”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郁時青擺擺手，一臉風輕雲淡，“我這叫先下手為強。”

趙易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于是朝郁時青豎了個大拇指，“高啊，我當初怎麽沒想到！”

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郁時青天天堅持不懈的去嘲諷吳曉，那人看他的視線也從最開始的厭惡成了怨恨。

距離下一次交策劃沒有幾天了，郁時青是水雲城副本的負責人，所以其他人的策劃都交給了他。

他特意選了個吳曉路過茶水間的時間，和剛好也路過的白婧秋聊天，狀似不經意道：“明天就要開會了，我才剛把他們交過來的策劃整理到一起。”

白婧秋并不知道郁時青在釣魚執法，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吳曉正躲在牆角偷聽，只是道：“工作量是不是很大啊？”

“是有點。”郁時青活動了一下胳膊，“聽說辦公室的監控又壞了，等會回去我可得趕緊備份。”

說着，又笑了一下，“不然文件丢了，我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白婧秋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只是點頭說：“我之前也丢過，重寫可太要命了。”

郁時青一邊和她聊天，一邊看着牆邊吳曉消失的衣角，搖了搖頭。

釣魚執法，終究還是起了作用。

現在是午休時間，辦公室裏人很少，僅有的幾個人也在睡覺。

郁時青的工位剛好在角落，一眼看過去幾乎注意不到。吳曉蹑手蹑腳走過去，做賊心虛似的左右看了看，瞧見沒人，這才小心翼翼打開了他的電腦。

這種事做第一次的時候總是慌張，但做第二次時，就會有一種熟門熟路的輕松感。

吳曉心跳加快，飛速删掉了桌面的文件，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這下看你拿什麽和我搶。”她看着文件被粉碎，蹑手蹑腳起身将電腦還原，随後又小心翼翼離開了這裏。

辦公室裏安靜極了，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只有站在角落的郁時青握緊手機，心中五味雜陳。

釣魚執法，終究還是把魚釣上來了。

按原本的計劃，他應該在開會的時候當衆揭露吳曉的惡行，讓所有人看清這人的嘴臉，也讓陸言川順理成章地開除她。

但郁時青沒做那麽絕。

這天下午，他和吳曉一起被叫去了總裁辦公室。

上電梯時沒忍住問了吳曉一句，“你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我和你能有什麽好說的？”吳曉對他翻了個白眼，“今天沒睡醒？”

郁時青不說話了。

那天陸言川去接他的時候天很黑，再加上黑傘擋住了大半張臉，所以當時并沒有人看清他長什麽樣。

進辦公室時，吳曉也沒認出來陸言川是郁時青的對象。

“知道叫你們來是為什麽嗎？”陸言川長腿交疊，沒什麽感情的目光落在吳曉身上。

“不知道。”吳曉搖頭，似乎是被陸言川的樣子震驚到了。

【啧，她一直盯着我幹嘛？雖然本總裁确實長得很帥……她該不會看上我了吧？可惡，必須開了她！】

心聲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郁時青本來郁悶的心情都散了些，看向陸言川的視線也帶着笑意。

“吳曉，你來公司已經有6年了。”陸言川開口，不怒自威，“也是公司裏的老人了，按理來說，再過一段時間，你就該升職了。”

吳曉聽着這話，不明白陸言川要說什麽。

“為什麽删郁時青的策劃？”沒有老板說話還要和員工兜圈子的，陸言川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直接了當地挑明了問題，“不用急着否認，我會叫你來，肯定是掌握了證據。”

他微微挺直脊背，視線就沒從吳曉臉上移開過，看的那人心裏發慌，“你知道自己這種行為會給公司帶來多少影響嗎？”

開發的每個時間段都很珍貴，不管是財力物力還是人力。

“我……”吳曉做的時候很小心，似乎完全沒想過自己會被發現。

這人平日裏趾高氣昂的，可現在像個被拔了毛的公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最好給我一個這麽做的理由。”陸言川表情冷了幾分，霎時間，房間的氣溫似乎也冷了幾度。

吳曉被吓傻了，臉色比死了三天還白，指甲掐着掌心，差點扣出血，“陸總，我…我知道錯了……”

“道歉如果有用，還要警察幹什麽呢？”陸言川不為所動，“而且，你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

這話一出，吳曉又不說話了。她死死咬着唇，和啞巴了一樣再也沒開口。

郁時青漠然注視着這一切，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失望是假的，可他也确實不明白為什麽吳曉會這麽恨他。

“吳曉。”郁時青終于是開了口，“如果我真的沒有備份，你知道會造成什麽結果嗎？”

“那也是你的失職。”吳曉終于是開口了，“誰讓你不好好看着電腦的。”

郁時青被她氣笑了，忽然覺得之前心軟的自己有點傻逼。他的語氣也沒之前那麽友好，再開口時冷漠了不少，“吳曉，你是不是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未經允許随意觸碰別人的東西，删掉方案給公司造成損失……”

“新杭的律師團隊可不是吃素的。”

吳曉終于是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可還是色厲內荏，“我什麽時候給公司造成損失了？”

郁時青一直覺得自己脾氣挺好的，但在這一刻也繃不住了，“吳曉，你是腦子有問題嗎？該不會覺得自己做的一點錯都沒有吧？”

職場競争不可避免，但這種下作手段放在那都會被人不恥。

“夠了。”陸言川也是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之人，“吳曉，你被開除了。還有，你對公司造成的損失已經到達立案金額，公司也将提起訴訟，望你好自為之。”

新杭在《劍入江湖》上的投資巨大，耽誤一天造成的損失都不容估量。

而這一次，郁時青還真的沒有備份。

也就是說吳曉的的确确，影響了項目進度。

吳曉的臉更白了，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陸言川已經不想聽了，“再多說一個字，我保證踏出這扇門以後，不會有任何一個公司錄用你。”

這下她是真的不敢說話了。

很明顯，也沒什麽好說的，陸言川揮了揮手，讓她去人事辦離職。

等人離開後，郁時青才上前從陸言川手裏搶過空調遙控器，把溫度調高了些，“說話就說話，你把溫度調那麽低幹嘛？”

“讓她醒醒腦子。”陸言川說得那叫一個冷酷無情。

【小說裏霸道總裁生氣的時候都是有讓人背後一涼的低氣壓的！】心聲理不直氣也壯，【別人有的，我也要有】

郁時青：……

差點忘了這是被霸總文學毒害的大齡智障青年了。

他拍了拍陸言川的肩膀，說了句謝謝，随後不等這人回話，又留下一句“我去和吳曉聊聊”，頭也不回地離了開。

郁時青是真的想知道為什麽吳曉會那麽讨厭他。

他和吳曉以前并不認識，也沒什麽深仇大恨，按理來說這人怎麽都不至于這麽針對他。

“你到底為什麽一直針對我？”郁時青看她，“咱倆也沒那麽多恩恩怨怨吧？”

“你還好意思問？”吳曉眼中的厭惡毫不掩飾，“惡心的基佬。”

郁時青：？？？

郁時青一頭霧水，“你恐同？”

“你都結婚了為什麽還勾引別人的對象？”大概是已經被開除了，吳曉也不在乎了，直接指着郁時青的鼻子破口大罵，“如果不是你，我已經和李彥舟結婚了！我已經快30了，再不結婚我這輩子就完了……”

吳曉叽裏呱啦說了一大串，郁時青聽了半天才聽明白她想說什麽——

她的原生家庭并不好，想在A城買套房，結果在新杭工作了6年也沒攢夠房錢。

剛好李彥舟看上了她的身體，而她也看上了那人的錢，所以兩人一拍即合，這些年感情也算穩定，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只是，某次她意外在李彥舟的手機裏發現了郁時青的照片，又看到了他和一個沒有備注的人聊的一些不堪入目的東西。

可能是大腦短路，吳曉覺得那人是郁時青，而在和李彥舟争吵時，他也沒否認。

于是郁時青平白無故背了個鍋。

“先不說對面不是我。”郁時青無語，“這種情況你不應該先和他分手嗎？”

怎麽會有人發現對象出軌以後還不分手的啊？綠帽轉世嗎？

他是真心實意的疑惑，可吳曉似乎并不這麽認為。

她又一次朝郁時青扔了個眼刀，“分手？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為什麽要分手？”

“也是，你這種和有錢人結了婚，已經改變了命運的人，當然可以理直氣壯的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