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昨天吹了太久冷風,後來夜裏差點和陸言川擦槍走火,作死洗了個冷水澡,第二天一早,郁時青癱了。

“我覺得我沒問題。”郁時青腦袋暈乎乎的,應該是在發燒,喉嚨也有些疼,開口時聲音嘶啞,“不就是感冒嗎?我堂堂新時代打工人,還能因為這點小事耽誤賺……”

陸言川冷漠的看着他,郁時青一下慫了,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音。

QWQ不沙雕的陸先生好可怕。

“挺行啊郁時青。”陸言川看了眼剛剛量好的溫度,38.9,“這個天氣洗冷水澡,你前幾個月怎麽不去河裏游泳呢?”

郁時青默默用被子遮住半張臉。

他哪敢說話。

家裏有退燒藥,陸言川已經喂這人吃過了。不過他還是不放心,想帶人去醫院,可郁時青死活不同意。

“別,不用,不至于。”郁時青一套拒絕三連,“我這次就是意外,其實我身體素質可好了。”

他不是在胡扯,而是真的很少生病。

說着,他還想爬起來給陸言川秀秀自己的肌肉,雖然沒有常年健身的陸言川那麽好看,但也超過了不少男性。

只是這被子才剛掀開一個角,陸言川涼悠悠的眼神就落在了他身上。

郁時青頓時有種上課開小差被班主任抓包的心虛感,灰溜溜把被子蓋了回去,還将自己裹了個嚴實。

往常陸言川也沒什麽表情,但那個沙雕心聲總讓他意識不到總裁大人帶給人的壓迫感。

可現在,陸言川氣到沒有心聲了。

沉默的空氣中,沉甸甸的全是壓迫。

“我不想去醫院。”郁時青小聲逼逼,“我不喜歡那個地方。陸先生,我的身體我知道,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了。”

怕陸言川不答應,他還露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你最好了。”

陸言川盯着他看了一會,冷着臉開口說:“我讓家庭醫生過來。”

這算是妥協了。

“就知道陸先生最好了。”郁時青準備給他一個愛的抱抱,可陸言川的視線剛瞥過來,他就慫唧唧地縮了回去。

“再亂動我就扣你工資。”陸言川認認真真給郁時青蓋好被子,一絲不茍的态度像極了在做什麽大工程。

提到錢郁時青可就不暈了,“為什麽!”

“因為我是你老板。”陸言川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乖乖躺着等醫生過來。”

郁時青委屈,但郁時青不敢說。

發燒時總是四肢酸軟,頭腦昏沉,剛開始他還能和陸言川插科打诨,可沒一會,意識就開始下沉。

身體很熱,可不管他怎麽掙紮都沖不破那層束縛,只能任由溫度越來越高。

灼熱感蔓延,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被燒死的時候,額上傳來了一陣冰涼的觸感。

不多,但很好緩解了過高溫度帶來的難受。

郁時青迷迷糊糊睜眼,看見陸言川拿着帕子在替自己擦臉,“陸先生……”

他的聲音又啞了不少,腦子也不太清醒,“你不去上班嗎?”

“你在生病。”陸言川看着他紅撲撲的臉,緊皺的眉頭就沒松下來過,“醫生給你開了藥,等會把它喝了。”

“哦。”郁時青應了一聲,沒過一會又說:“以前我生病,沒人照顧我。”

在母親去世前,他生病是家裏的頭等大事。不管什麽時候,母親都會請假來照顧他,不分日夜。

小時候郁時青也算是體弱多病,沒少讓母親焦頭爛額。

可母親去世後,一切都變了。

明明家裏的條件比以前好了不少,他的日子卻越過越差。

空蕩蕩的房間,是叫破喉嚨也得不到的回應,是明明發燒到四肢酸軟,也要自己去倒的那一杯水。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向體弱多病的小孩,忽然就不怎麽生病了。

因為他知道,那個會在生病時照顧自己的人已經不在了。

“說什麽傻話。”陸言川又替他量了次體溫,溫度降低了些,不過還有38°,“渴嗎?要不要喝水?”

“要……”郁時青的喉嚨都快冒煙了,可憐兮兮地開口,“我是個快渴死的蘑菇。”

聽到這話,陸言川面無表情的臉終于是浮現了笑意。

“喏,小蘑菇。”陸言川一手微微将郁時青的腦袋扶起來些,另一只手把杯子遞到人嘴邊,“喝吧。”

郁時青渴狠了,咕嘟咕嘟喝完了整杯水。他的腦子明顯還沒清醒,就那麽眼巴巴盯着陸言川,一句話也不說。

“看着我幹嘛?”陸言川不明所以,“沒喝夠?”

郁時青搖搖頭,用被子遮住臉,沒一會又漏出一點眼睛,和陸言川四目相對時又迅速遮住。

有種小朋友捉迷藏的既視感。

陸言川也不說話,就靜靜看着郁時青做出這種和平日裏截然不同的舉動。

甚至還掏出手機開始錄視頻。

郁時青只是因為發燒頭腦昏沉,腦袋處于清醒和半清醒之間。可能是以前生病時積攢的委屈太多,他有種天性被釋放了的感覺。

“陸先生。”郁時青的被子依舊遮住了半張臉,本就沙啞的聲音被遮擋,更加沉悶,“你真好看。”

“有多好看?”陸言川垂眸,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郁時青猶豫了一下,應該是在想形容詞。不過他腦子裏一片空白,思索了好久才擠出一句幹巴巴的“特別好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這個回答陸言川還算滿意,也沒為難他,“別睡,我去給你拿藥。”

郁時青眼神躲了躲,身子也往被子裏縮了些。

吃藥啊……

他不清醒的大腦艱難轉動,他不想吃藥。

陸言川拿着藥回來時,就看見了一個藏在被子裏大團子。

“躲着幹嘛?”陸言川伸手戳了戳團子,“出來吃藥。”

團子晃了晃,表示拒絕。

“郁時青,出來。”陸言川繼續戳,甚至開始扯被子,“吃了藥才能好,你還想不想要全勤了。”

團子猶豫,但團子還是拒絕。

陸言川被氣笑了,強行把人從被子裏挖了出來。本來燒就還沒退,在被子裏捂了這麽一會,臉更紅了。

他摸了摸郁時青的腦袋,也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怎麽?怕吃藥。”

郁時青腦袋朝他脖頸處埋,哼哼唧唧道:“好苦,不吃。”

他從小就不喜歡吃藥。

經常生病的那段時間,也是母親連哄帶騙喂他吃。

“不苦。”陸言川揉了揉他的腦袋,“是甜的。”

郁時青擡頭,看向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懷疑,“不信。”

雖然腦子不清醒,但他不傻。

藥哪有甜的?

“陸先生什麽時候騙過你。”陸言川哄他,把藥掰開抵在唇邊,“乖,張嘴。”

陸言川說這話的語氣實在是太過溫柔,低沉又磁性的聲音湊在耳邊低聲細語,攻擊力實在太強。

郁時青本就迷糊的腦袋更加昏沉,下意識就張開了嘴。

下一秒,藥和水一前一後進了他口中,也只在片刻間,苦意蔓延。

他被騙了!

郁時青瞪大了眼睛想控訴陸言川,可他的嘴被那人的手捂住,只能發出一陣哼哼聲。

“乖,咽下去。”陸言川繼續哄他。

郁時青已經不信他了,但嘴被捂着,他沒法把藥吐出去。不咽下去的話那股苦味會一直留在嘴裏,糾結了兩三秒,他不情不願把藥咽了下去。

“真乖。”陸言川笑得很是好看,可郁時青并沒有心情欣賞。

他翻身用被子蓋住自己,只留給這人一個生氣的後腦勺。

陸言川臉上笑意更濃,戳戳他的後腦勺說:“時青,我好冷啊。”

郁時青往前挪了挪,不讓他戳。

“沒有被子,我會感冒的。”陸言川也是個戲精,“時青不會想讓我感冒的,對吧?”

這兩天的溫度反複無常,确實很容易感冒。但屋子裏并不冷,甚至還有些熱。

如果郁時青清醒,很容易戳破這個謊言。

可他現在并不清醒。

陸言川還在可憐兮兮的賣慘,郁時青被他好看的外表與勾人的聲音迷惑,慢吞吞掀開被子一角,“那、那你進來吧。”

陸言川又笑了。

他伸手将郁時青摟進懷裏,下巴抵在人肩上,啞聲開口:“怎麽這麽好騙。”

這個狀态,實在是很難讓他不去欺負。

“因為是你啊。”郁時青說:“我覺得,你不會騙我的。”

“那如果我騙了你呢?”

郁時青想了想,小聲且委屈,“那我會難過的。”

房間忽然安靜了一會,陸言川沉默了許久才又開口,“不會騙你的。”

藥效發作,睡意又一次上湧。

最開始郁時青還能有來有回的和陸言川聊天,可沒過一會,他就只能嗯嗯啊啊地回應那人。

“睡吧。”陸言川摸了摸他的腦袋,“做個好夢。”

郁時青還真做了個夢。

夢裏,他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母親還沒意外去世,正在哄生病的他吃藥。

那個年紀的郁時青明顯不懂事,說什麽都不肯吃,最後還是母親用武力值壓迫,他才不情不願喝了藥。

夢中的畫面久遠而模糊,像隔着一層什麽,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沉浸在其中。

這一覺睡了很久,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陸言川起床時替他量了體溫,已經退燒了。他本來準備今天也在家照顧郁時青的,可楚秘的奪命連環call響個不停,給自己打工的總裁大人不得不踏上了去工作的道路。

離開前,他給郁時青留了張紙條。

【讓張姨給你做了些粥,醫生也在家裏,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

郁時青捏着紙條笑了笑,可這笑意還沒在臉上挂多久,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些什麽。

他的表情一下僵硬了。

他發燒的時候都幹了些什麽!

剛剛那些回憶只是一閃而過,可現在卻一股腦全湧了出來,比決堤的洪水還來勢洶洶。

這下他不只是表情僵住了,整個人都僵住了。

手中的紙條輕飄飄落地,郁時青整個人往後一倒,癱在床上。

然後安詳閉眼。

沒事,這輩子也不長。

等等就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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