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2027年,2月5日,星期五。

除夕,晚上八點。

岑家老宅。

車停在主樓大門前。

岑舸坐在後座裏,偏頭看了一眼那棟燈火通明的歐式老建築。

管家和兩個傭人小跑着過來迎接,見岑舸沒下車,也不敢靠近,一前兩後等在車外。

岑舸拿起手包下車。

管家立馬上前,神态恭敬地說明屋內的情況:“夫人前幾天就回來了,老爺今天中午剛到,還有……”

他偷瞥了一眼岑的表情:“幾個小姐和少爺,以及兩位老爺的女客人也來了。”

這是指的岑儒的私生子與情婦。

岑舸沒說話,大步走上臺階。

管家還想說什麽,但岑舸人已經進屋,他只好把話咽回去。

岑舸父親岑儒,一共有七個私生子,四男三女,最大的三十六歲,比岑舸還大三歲,最小的十歲,還在念小學。

七個私生子,六個情婦,以及兩個新歡,共計十五個人,熱熱鬧鬧的聚集在客廳說話聊天,氣氛熱烈,乍一眼看去,真像個和諧有愛的幸福大家庭。

岑舸單手握着長款手包,披着黑色西裝外套,走入客廳。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這聲音一鑽進客廳,熱鬧的說話聲瞬間消音。

屋裏的十幾個人全都回頭看向岑舸,表情各異,但無一不閉嘴沉默。

氣氛安靜得微妙。

岑舸掃了他們一眼,擡手把肩上的西裝外套脫下,管家立馬接過。

岑舸沒和屋裏的人說話,她徑直上樓,回了書房。

等她關上書房門,偏廳裏的人才陸續開始低語。

這些人彼此間并不親近,面上把酒言歡,背後藏刀捅人,但他們有個心照不宣的默契——排斥岑舸。

私生子裏年紀最大的那個叫岑旭,他給另外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使了個眼色,三人一起到露臺上聊天。

另外兩個人分別是排行第二的私生女岑瀾,以及排行第三的岑博。

這三個人年紀相差不大,岑瀾和岑舸同歲,岑博剛過三十二,比岑舸小一歲。除了岑旭,岑瀾和岑博都是岑舸母親蘇梨玉親自照顧過的岑氏子孫。

小時候這三人就和岑舸住同個別墅區,念同一所私人學校。那也是他們在岑家最輝煌的時候。

那時候岑儒忙于工作應酬,一兩月才回一次家,回來也是輪流住他們幾個私生子母親的別墅,從不落腳蘇梨玉卧室。

于是蘇梨玉對他們客客氣氣,十分縱容,哪怕是自己女兒被三個私生野種聯合欺負,蘇梨玉也視而不見。

岑旭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岑舸七歲的時候。

他把岑舸和一條野狗關在別墅後花園,然後和岑瀾,以及岑博兩人在二樓陽臺上,哈哈大笑着看岑舸在花園裏被狗追咬,最後跌進泳池裏,差點淹死。

岑舸被傭人救起來的時候,嗆了一肚子水,手臂和小腿還被狗咬得鮮血淋漓,非常凄慘。

蘇梨玉那時正好回來,看到了渾身血水的女兒。

岑舸死裏逃生,驚魂未定,見到媽媽就哭了,哽咽着指控岑旭,岑瀾幾個始作俑者,當時岑旭還吓了一跳,怕蘇梨玉找他們算賬。

但蘇梨玉沒有,她沒有追究責任,也沒有問一句岑舸痛不痛,她只是利用這件事,讓最小的岑博帶她去岑博家的別墅,再用他家的座機,給岑儒打電話。

岑博年紀最小,母親最年輕,還受着岑儒偏愛,所以她的電話,岑儒會接。

岑旭記得很清楚,那時蘇梨玉捏着座機聽筒,擺着嬌柔的表情,掐着嗓子,可憐兮兮地和岑儒說女兒生病了,你能不能回來看看。

當時岑儒應該是直接挂了蘇梨玉電話,因為蘇梨玉後來表情變得十分難看,重播了好幾次號碼,都沒打通,離開之前還摔了座機。

至于岑旭他們的惡作劇,就這樣毫無懲罰的揭過了。

聽說岑舸後來發了四十度高燒,住了整整一周醫院,一出院就被接回了岑家老宅,由岑老太太撫養。

岑旭因此一直吹噓說,要不是岑舸跑得快,他們一定玩死她。

其實泳池事件還有個後續,只有岑舸和蘇梨玉知道。

那天去醫院,處理完傷口,醫院說病人可以直接出院,但蘇梨玉不讓。

蘇梨玉問醫生:“她掉進泳池了,這初春的天氣還冷,她是不是會發高燒啊?”

醫生好心回答說:“這個也看體質,我看岑小姐體質不錯,現在精神也挺好的,可能不會感冒發燒。”

蘇梨玉認真地問:“那怎樣才能讓她發燒呢?”

醫生當時被問得很懵,半響沒反應過來,他看着蘇梨玉毫無玩笑意思的認真表情,完全不知道怎麽回答。

他一輩子給人看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母親。

醫生沒回答蘇梨玉,于是蘇梨玉自己拉着岑舸,在病房的淋浴室裏沖了五分鐘冷水澡。

岑舸從小就不愛哭,但那天在浴室裏,她一直嚎啕大哭。

蘇梨玉很生氣,甚至重重扇了一巴掌岑舸後背,罵她:“該哭的時候不哭!你平時為什麽不在你父親面前哭?你看岑瀾,一哭阿儒就抱她,你呢,你為什麽不哭?”

那場冷水澡後,岑舸夜裏就發起了低燒,但蘇梨玉沒叫醫生,等到岑舸從低燒到高燒了,她就給岑儒打電話。

哭着說岑舸高燒四十度,情況危急,得到岑儒安慰以後,蘇梨玉才心滿意足,讓醫生來給岑舸處理高燒。

那時岑舸在醫院住了七天,也淋了七天冷水,硬是拖到岑儒從國外回來,到醫院看過她以後,蘇梨玉才松口讓岑舸出院。

岑旭不知道醫院這一段,但泳池事件後,他确定了一件事——蘇梨玉并不在乎岑舸死活。

所以哪怕到了岑舸十幾歲,岑旭還時不時諷刺她,對她說:“你知道嗎,你媽想你死。”

此刻,除夕夜裏。

岑旭與岑瀾、岑博回憶着往日輝煌,時不時發出大笑,交談間隙,他們偶爾看向一廳之隔的餐廳。

穿着旗袍,姿态優雅的蘇梨玉正在指揮傭人擺放晚餐。

她年過五十,卻仍舊美貌婀娜,氣質雍容,渾身貴氣。但誰又知道,這樣優雅矜貴的女人,暗地裏其實賤得要命呢。

而那個看起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岑舸,童年悲慘無助,被他們這些私生子踩在腳下欺辱。

再高冷傲慢,也不過是表面光鮮而已。

想到這裏,岑旭幾人不由笑得更加大聲。

二樓,書房。

房間隔音極好,完全聽不到樓下的噪音喧鬧。

岑舸站在書房小陽臺上,指尖夾着一支白色女士煙,煙已經燃半,卻一口未抽。紅色的火星在寒風裏順着煙支緩緩上爬,吐出灰色煙燼。

岑舸一直盯着對面。

老宅主樓位于山腰,背靠山壁,坐落在層層密林之間。

岑舸書房在主樓側面,從陽臺看去,能看到那片緩緩低伏的山壁。山壁某角,有一塊凸出的平坦岩石。

那個地方視野開闊,很适合看日升與日落。

岑舸第一次見到安溪,就是在那裏。

九點,岑家團圓飯。

一共十八個人,分了三桌坐。

岑儒,蘇梨玉,岑舸,以及岑旭,岑瀾,岑博的母親,六個人坐主桌。

岑儒象征性地說了幾句話後開飯。

所謂團圓飯,其實不過是走個形式,席上沒人唠家常,也沒打鬧笑罵,都安靜而漫不經心地吃着東西。

岑舸動了幾筷子,然後放下。

“我吃好了,還有事,先走了。”她輕輕擦了擦嘴角,起身離開。

“慢着。”岑儒也放下筷子,“我有話和你說,跟我來一趟書房。”

說完,他自顧自上樓,也沒管岑舸反應。

餐廳徹底安靜,一屋子都看轉着眼珠,從岑儒看到岑舸,最後再互相交換一個滿含猜疑的目光。

岑舸跟上岑儒,途中被蘇梨玉拉住。

蘇梨玉年過五十,但保養得極好,肌膚緊致,只有眼尾和脖子上有着蓋不住的皺紋。

她輕言細語的,溫婉柔和道:“好好和你父親聊,別惹他生氣,知道嗎?”

岑舸看也沒看蘇梨玉,抽出手,走上旋轉樓梯。

蘇梨玉被女兒無視,毫不尴尬,還笑着招呼其他人繼續動筷吃飯。舉止優雅從容,與舊時代時期的豪門當家主母一模一樣。

可桌子上的其他人哪還有心情吃這一頓嚼蠟似的飯,心思全都飄到了樓上書房,猜測岑儒與岑舸的談話內容。

岑儒今年已六十,盡管保養得當,面上不顯老,但年輕時候玩得太過,底子透支得太空,內裏虛弱。看起來精幹年輕,實際上精力與記性都大不如前,早已經應付不了公司和商場裏那些鬥争算計了。

他早前讓岑旭幾個大點的孩子接手過公司的一些項目,雖然沒搞砸惹禍,但過分中規中矩,也就只是個混吃等死的命。

只有岑舸不一樣。

早年岑儒不喜歡這個女兒,聰明是聰明,但太有主見,而且情感淡漠,對他很有敵意,不好掌控。

不過十多年過去,再低頭看自己那一堆兒女,他最滿意的還是岑舸。公司家業讓岑舸接手,他最放心。

沒有父女感情沒關系,利益比感情更實際。

随口問了幾句岑舸目前負責的項目進度後,岑儒說起正題:“年家想和我們聯姻,你有意向嗎?”

岑舸想也沒想:“沒有。”

她回答得太快,讓岑儒意外。

岑儒擡起眼睛打量岑舸:“你和那個林安溪離婚六年了吧?但我聽說你前段時間給她的網絡劇投資了一個億,你想和她複婚嗎?”

岑舸沒回答,反問:“你就是要和我說這個嗎?”

岑儒看出岑舸不願意交流,他不想讓本就不親近的父女感情更難看,于是道:“聯姻的事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不過是年家有那個意向,但最後還是看你的意思。”

家業大到他們這個位置,已經不需要用聯姻來鞏固地位了。能聯上當然是錦上添花,不能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我拒絕。”岑舸道,“還有我的私事,請你少管。”

她指的是岑儒探聽她私下行程,以及投資劇組的事情。

岑儒被怼了也不惱,一副好脾氣父親的樣子:“好,我答應你。”

岑舸沒多話,轉身就走。

上車之後,司機問岑舸回哪兒。

岑舸平時常落腳的公寓有兩個,一間在龍躍集團總公司大樓附近,另一間在她自己的科技公司附近。

還有一座湖心別墅,周末節假日偶爾會去。

岑舸不語,只看着窗外。

車子沿着蜿蜒公路,穿過層層樹林下山。

岑舸忽然想起久遠的年少時代。

她初三開始在國外念書,每年只有暑假回國,待一個月左右。

航班原因,幾乎每次她回來都是晚上。

像今天一樣,她一個人坐在車裏,被司機載着,沿着漫長的彎曲公路,回一個空闊冰涼的,沒有人情味的家。

獨自出國,獨自回國,獨自生活。這就是岑舸的青春。

直到十七歲那一年,那個叫林安溪的,傭人的女兒,突然出現在機場,抱了一束百合花,滿臉緊張局促地來接她。

她磕磕巴巴地和她解釋,說是岑奶奶讓她來的,怕岑舸在路上孤單。

岑舸原本是不孤單,因為她早已經習慣了寂寞的生活。

但安溪出現了。

陪着她穿過漫長又漆黑的森林公路,一起回家。

可現在又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小姐?”司機遲遲沒等到回應,小心喚了一聲。

岑舸回神,說道:“去天勝玫瑰灣。”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