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4月3日,《雙生火》開機。

開機當天,劇組收到了投資方送來的六層大蛋糕,以及流水甜品臺,還有一個篝火燒烤。出手十分大方。

整個劇組的人都很開心。

開機儀式後導演開了最後一個劇本圍讀會,補充了幾個問題和注意點,最後撒一把熱血雞湯,揮手散會。

大家拿上劇本,剛要走,會議室門突然被人敲響,進來一個穿着灰藍色襯衣與西褲的女人。

看到來人,導演笑道:“柳姐,你怎麽來了?”

柳姐大方一笑,示意懷裏的兩束花:“過來給兩位主演送花。”

“進來進來。”導演站起身,給屋子裏的演員們介紹,“這個就是我們投資方的代表,柳詞,柳姐。”

各演員立馬跟着叫人。

柳詞統一回了個笑臉,随後徑直走向安溪和白郁舟,分別送了一束花。

白郁舟是一束天堂鳥,安溪的比較不一般,是很普通的卡羅拉紅玫瑰,搭配極不協調的粉白色薔薇。

柳詞把那束花遞過來的時候,安溪沒接。

這個花,讓安溪想起了岑舸。

岑家老宅後花園裏種有一大片卡羅拉玫瑰,旁邊圍牆則爬滿了粉白色薔薇。

安溪給岑舸表白那天,就是用的後花園的玫瑰與薔薇,胡亂裹成一束,然後跑去岑舸卧室說了我喜歡你。随後兩人第一次滾床單,這束花還被岑舸拆了花瓣,灑在安溪身上。

之後每次去岑家老宅,安溪都會剪這麽一束花,放在岑舸卧室裏,如果岑舸興起,還會拆了花瓣弄在安溪身上。

這兩種花混在一起,讓安溪想到了她與岑舸的愛情與欲/望。

安溪遲遲不接花。

導演奇怪,叫了安溪一聲,用眼神示意她趕緊接花。

安溪擡眸,盯着面前的柳詞。

柳詞面帶微笑,很是禮貌溫和,對安溪遲遲不接花的舉動一點不滿也沒有,安溪更加确定,這個花,就是岑舸授意送的。

這個最大的投資方,恐怕還是岑舸。

安溪退了一步,帶起冷淡禮貌的笑容:“麻煩你和她說一聲,這花,我惡心。”

柳詞一愣,屋子裏的其他人也跟着愣了愣,氣氛陡然安靜。

導演轉着眼珠,來回看安溪和柳詞,剛要說兩句場面話緩和氣氛,就見柳詞一笑,大方把花收了回去。

“好的。”她收回花,又對着屋子裏的其他演員說,“燒烤架和甜品臺都已經弄好了,歡迎你們随時享用。”

這天的篝火燒烤,安溪沒去。

制片人陳姐覺得安溪一個沒名氣的演員,又是主演,全劇組聚餐竟然不來,太擺架子了,她要打電話去“請”,一旁的柳詞攔住她。

“林小姐可能心情不太好,不來就不來。”柳詞笑得溫和有度,“沒關系的,凡事以她為主。”

陳姐人精得很,立馬聽出了柳詞話裏的意思。

“那就讓她好好休息,明天就開機了,可得調整調整。”她遞給柳詞一杯香槟,順勢打聽,“不過看你這态度,你們老板這是要追安溪嗎?”

柳詞禮貌地笑笑:“我們老板哪裏都好,出手也格外大方,就是特別不喜歡被人八卦。”

陳姐秒懂,立馬喝了一杯香槟賠罪。

柳詞也喝了一口酒,随後陳姐主動聊起其他問題,不再提起安溪。

篝火燒烤結束後,柳詞獨自離開聚餐酒店。

她從後門出,抱着那束被安溪拒收的花,步行了幾分鐘,走到一輛黑色的車旁,彎腰輕敲後座車窗。

車窗慢慢降下,露出岑舸的臉。

柳詞恭敬地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述出來,最後把花遞過去。

“林小姐不願意收。”

岑舸接回花,摸着有些蜷縮的花瓣,低聲說:“她拒收時,說了什麽嗎?”

柳詞不敢說原話,便說:“她讓我轉告您,她不喜歡這花。”

岑舸擡眸,目光沉靜又鋒利,盯得人心發慌。

“說原話。”

柳詞避開岑舸銳利的視線,低頭說:“她說‘麻煩你和她說一聲,這花,我惡心’。”

這句話說完,岑舸半天沒應聲。

柳詞忍不住偷瞄岑舸,見她表情怔楞,原來是在失神。

岑舸什麽也沒說,升上車窗。

花放在她膝蓋上,車頂燈暖黃,照得玫瑰紅得發暗。

她閉上眼,用力握緊花把。

有那麽片刻,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這些事,有什麽意義。

安溪不願意回來,那就不回來,反正這結果她早就預料到了。

沒什麽大不了。

她是岑舸,她什麽都不缺。

可岑舸還是覺得憤怒。

她憤怒安溪的不肯回來,也憤怒自己當初離婚的一意孤行。

心裏那片空洞迅速被怒火占滿,灼燒着她的五髒六腑,逼得她快要發狂。

岑舸一直坐着沒動,也沒說話。

助理不知道要不要開車,看岑舸臉色陰沉,也不敢詢問,只能就這麽等着。

車外,柳詞也站在門旁。

岑總沒走,她不敢先走。

一車一人就這麽在原地停了十幾分鐘,岑舸終于說話:“去機場。”

岑舸搭最晚那班飛機回北城,落地時淩晨三點,她沒回公寓,讓來接人的生活助理開車去老宅。

老宅在郊區,距離機場路程兩個半小時,到的時候快六點。天色微明。

時間上早,老宅裏的傭人們剛好沒還起,只有兩個守夜的,慌慌張張地出來迎接。

岑舸徑直去了後花園,站在那一大片的卡羅拉玫瑰前。

老宅留下的傭人都是待了多久的老人,一看就懂,馬上去給岑舸取來剪花用的手套,剪刀,以及放花的木托盤。

東西放下,岑舸便讓他們離開。

岑舸一直站在花叢前,長久未動。

幾分鐘後,背後突然響起腳步聲,不徐不疾地走近:“管家說你這幾年經常這樣,看着這片花發呆。”

來人是蘇梨玉。

岑舸沒回頭看她,冷淡問:“你怎麽在這裏?”

蘇梨玉走到岑舸身旁,也低頭看花。

“最近身體不太好,回來養養。”

岑舸側眸,掃了一眼蘇梨玉。

她剛起床,還穿着睡袍,外面裹了一件薄風衣,頭發披散,沒有化妝,老态格外明顯,明顯得和岑舸記憶裏的模樣很不一樣。

岑舸視線頓了一秒,又收回去,沒問蘇梨玉病情。

蘇梨玉自己似乎也不想提生病的事,她掐了一朵花,拿在手裏轉:“我在網上有看到安溪的消息,她好像簽了一家明星工作室,進娛樂圈演戲了。”

岑舸不接她的話,開始戴手套。

“你其實很舍不得她,對吧?”蘇梨玉語氣溫柔又肯定,“不然也不會守着這麽一堆花不放。”

岑舸戴完手套,拿起剪刀,活動刀刃。

“身體不好就多休息,別管我的私事。”她态度很不客氣。

但蘇梨玉并不介意,她們之間一直這樣相處。岑舸小時候蘇梨玉讓她滾遠點,別來礙眼,現在岑舸長大,順序掉反。

很公平。

“承認你愛她有這麽難嗎?”蘇梨玉揚手,把花扔進花叢裏,“還是你覺得,只要你承認了,你就會變成下一個我?”

岑舸沒答話,剪刀咔嚓一聲,剪下的卻是一支已經開敗了的花。

她陰沉着臉把花枝遠遠扔出去。

蘇梨玉笑了一聲,語調哀婉柔和:“有那麽可怕嗎,阿珂。”

“別那麽叫我。”岑舸擡眸,眼裏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反感,“你不配。”

蘇梨玉攏起外衣:“是啊,我的确不配。”

說完這句,兩人陷入了片刻凝滞的靜默。

岑舸一言不發,只沉默剪花。

蘇梨玉看了許久,突然說:“開得真好。”

岑舸照舊不回她,把最後一支剪好的花放進托盤,起身便走。

“與其在這裏守着這些沒用的花,你不如早點去求安溪,讓她回到你身邊。”蘇梨玉對岑舸的背影說,“她那麽愛你,一定……”

“她已經不愛了。”岑舸停下腳步,背影落寞,“像你當初一樣。”

《雙生火》的拍攝過程很辛苦,安溪在劇裏有大量的打戲以及追逐戲。

開機第一周拍室內,第二周就開始叢林追逐戰,安溪第一次在樹林裏跑,沒有經驗,下坡的時候沒收住腳,急停時直接跪了下去,膝蓋撞得生疼。

她的小助理和工作人員立馬圍過來,問她怎麽樣。

安溪坐在地上,捂着膝蓋,緩了兩秒,然後撐着小助理的手站起來:“沒事。”

小助理緊張道:“你臉都痛白了,真的沒事嗎?”

安溪說:“沒事,歇會就好。”

導演也靠過來問情況。

“有沒有傷到骨頭,要不要去醫院?”

“只是皮外傷,不用醫院。”安溪露出笑,“我歇十分鐘就行。”

工作人員全都就位了,安溪不想因為摔了一跤就耽誤這場準備了半天的戲。

導演顯然也是這麽想的,他了給安溪半個小時休息時間,半小時後再接着拍。

安溪被小助理扶到保姆車前休息。車上備有化瘀止痛噴霧,拿給安溪以後,小助理又去找冰塊冷敷。

安溪卷起褲腿看傷。

膝蓋又紫又青,中間還破了皮,一彎膝蓋就疼。

安溪噴了兩遍噴霧,準備放下褲腿。

“沒事吧?”白郁舟這時從車後轉出來,“我聽說你摔了。”

安溪放下褲腿之際,她剛好瞄到一眼:“嘶,挺嚴重的啊。”

“其實沒事。”安溪道,“我之前……”

話一開頭她猛然停下,她之前磕到膝蓋那次,是車禍的時候。那些事她不想提。

“過兩天就能好。”安溪自己把話截下去。

“不過你這兩天拍戲還是要辛苦了。”白郁舟在安溪面前蹲下,“傷在膝蓋上,一跑就扯着痛。”

安溪不動聲色的收了收腿,不去看靠得有些太近的白郁舟,回道:“是啊。”

“我給你帶了水果。”白郁舟舉起手裏提着塑料袋,裏面是兩盒切好的水果,“吃嗎?”

安溪道:“膝蓋疼,沒胃口,不過謝謝你。”

白郁舟放下手,還是那個蹲着的姿勢。她穿着戲服,一件髒兮兮的黑體恤,搭一條軍綠色工裝褲,短發淩亂,氣質潇灑。

她的目光從安溪的膝蓋,一路滑到安溪臉上:“你之前說你結婚了,是和男的,還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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