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情人節

沈孟橋說到做到,第二天晚,阮湖在家附近的湖心公園又非常碰巧地遇見了他。

阮湖拉着蠢蠢欲動的胖達,終于問出了口:“沈總,你家到底住哪兒啊?”

為什麽感覺最近經常能在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偶遇沈孟橋……

沈孟橋穿着純黑色的運動服,面不改色地指了指一旁燈光閃閃的那棟樓。

阮湖:“啊?我家也……”

“後面那棟。”沈孟橋說:“被擋住了。”

阮湖:“這樣啊。那就在我家後面,好近的。”

沈孟橋:“嗯。”

他倆呆呆站了一會兒,阮湖又開始尬找話題:“沈總,在鍛煉嗎?”

沈孟橋:“……嗯。”

阮湖竟然從他毫無波動的眼中看出了些許不知從何而來的愧疚之色,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再問為什麽突然要加大運動量這個問題了。

沈孟橋家裏有健身房,器材齊全,但他還是摳準時間屁颠屁颠地跑到廣場來散步,寸步不離地黏在阮湖旁邊,絲毫不顧夾在中間的胖達快要飛出來的白眼,兩個人牽着一條狗,沿着湖心慢悠悠走着。

走着走着,沈孟橋突然低沉道:“一家三口。”

阮湖:“?”

胖達:“??”

沈孟橋面上神情紋絲不動:“開玩笑的。”

阮湖幹笑起來:“這樣啊……”

阮湖去制止妄圖扒拉土坑的胖達了,沈孟橋在旁邊微不可見地松了口氣。

默默地走了一會兒後,阮湖的手機響了,他接完電話,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沈孟橋說:“沈總,我先上去了。”

沈孟橋皺起眉:“這才一會兒。”

胖達嘤嘤了兩聲,以示贊同。

“啊,不是,”阮湖笑着解釋道:“朋友突然叫我去取一下東西……胖達要先帶回去,帶着它我不方便開車。”

“你去拿吧。”沈孟橋冷淡道:“我幫你遛。”

……等等回來了還能一起再走走。

“啊?”阮湖差點沒被口水嗆到:“沈總,你可以嗎?”

而且他覺得,主要不是沈總可以不可以的問題,是胖達可以不可以,畢竟胖達雖然年假的時候和沈孟橋相處得勉強算是和諧,但也從來沒有一人一狗獨處過,他怕胖達不願意,這狗還是挺小心眼的,萬一又對着沈孟橋狂吐口水怎麽辦……

沈孟橋毫不遲疑:“可以。”

朋友那裏催的急,阮湖有些不放心地把粉色狗繩兒遞到沈孟橋手上,又叮囑了幾句:“萬一它用勁拉你就先松手,不然會容易摔倒……”

沈孟橋低頭看手裏的狗繩兒,冷冷地點頭:“你去吧。”

阮湖一走,一人一狗大眼對小眼,胖達剛想呲牙,沈孟橋就面無表情從褲兜裏掏餅幹往它嘴裏塞餅幹,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準備好用來賄賂的,塞了一個又一個,胖達頓時樂不思蜀地吧唧一頓大嚼,聽見頭頂上傳來沈孟橋冷淡的聲音:“天天就知道吃,賴在他旁邊不動,你好胖。”

胖達:“?”

擱這跟誰說話呢?

“走,”沈孟橋輕輕拽拽繩子:“去鍛煉。”

****

阮湖回來的時候,遠遠地看見公園正中的小廣場上圍了一圈小孩兒,咋咋呼呼的尖叫聲幾乎快沖破雲霄了,他在旁邊轉了一圈,沒找着胖達,也沒找着沈總,頓時呆了一下,往那個小包圍圈走去。

廣場上有出租平衡車,跟自家買的不太一樣,方向不大好控制,一般只有技術已經爐火純青的老頭老太太蹬在上頭溜達,但此刻阮湖一走近包圍圈,立馬愣在了當場——

小廣場中心,一只牽着粉色狗繩的瘸腿金毛正在風一般奔跑着,暫時看管他的主人沈孟橋手裏緊緊拽着那根繩子,面色冷肅地站在小平衡車上,在并不寬闊的空地上左搖右擺,如同閑雲野鶴一般,行雲流水,氣定神閑,就差扛着金毛來個平衡車S漂移了。

他遠遠地也看見阮湖,一人一狗眼睛同時一亮,沈孟橋一個旋轉加速,穩穩停在了阮湖面前,贏得小孩子們一片捧場尖叫:“叔叔好厲害!!”

沈孟橋低頭看着阮湖,輕輕扯了扯嘴角。

阮湖:“……”

他是怎麽從這張臉上看出微微得意的神情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胖達對着他呼哧呼哧咧大舌頭,顯然玩得很開心,還用濕潤的鼻子拱了拱沈孟橋垂放在一邊的手,在阮湖離開的一個小時中,一人一狗仿若就冰釋前嫌,親親密密地勾搭在了一起。

阮湖吶吶道:“謝謝沈總……”

沈孟橋仍站在平衡車上屹立不動,宛如磐石,冷淡道:“沒事。”

他心想,幸好阮湖沒有那麽早回來,要是看見自己和狗賽跑而且還沒跑得過這一尴尬事實,那他在阮湖心中英明威武的形象豈不是就要崩塌了?

沈孟橋看向阮湖,阮湖仍用濕漉漉的仰慕神情看着他,他心中一跳,差點把屁股翹到天上去。

阮湖:“……沈總,你還不下來嗎?”

沈孟橋:“哦。”

****

剛出了年,随之而來的就是情人節。

這彌漫着濃濃戀愛酸臭味的節日很顯然不受大家的歡迎,特別是它恰恰好就在周五,更是非同一般的熱鬧,只是這熱鬧都是別人的,和自己沒一毛錢關系,在這種狀況下,自然就更讓人難過了。

林基建倒是春風得意,一上班就賤兮兮地開始暢聊自己今晚與周末的約會計劃,從晚餐餐廳說到游樂園電影院,直到被全桐一個腦瓜子暴栗才止住嘴。

阮湖照樣認認真真地上他的班,直到午休時間,全桐又摸了過來,開門見山道:“阮湖,你今天有約嗎?”

阮湖搖頭:“沒有。”

“我這裏有兩張電影票,”全桐巧笑倩兮,道:“去不去看?”

阮湖低下頭仔細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拒絕:“可能不行……”

全桐拎着電影票站在門口認認真真瞅了他一會兒,最終還是一撩頭發,灑脫道:“算啦。”

阮湖有些歉意:“對不起啊。”

“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全桐被拒絕了也不惱,只是念頭一轉,試探性地蹦了個問句出來:“沈總沒約你嗎?”

“沈總?”阮湖擡起頭,一臉的莫名:“沈總約我做什麽?”

全桐笑嘻嘻的:“今天可是情人節啊。”

“我知道呀。”阮湖更莫名了:“那就更不可能約我了。”

全桐仔仔細細看了他半天,發覺阮湖的确沒有一絲絲不自然的痕跡,頓時發覺假想情敵和自己一樣沒戲,心頭一下子幸災樂禍起來,哼着小曲兒走了。

阮湖遲鈍的腦瓜子被工作填滿,直到夜幕初降,路上燈火漸起時,才慢吞吞反刍起全桐中午說的話,後知後覺地皺起了眉,感覺有點不對。

他還沒好好尋摸着到底是哪兒不對,下班時間就到了,今天沈總大發善心,準時下班,阮湖整理好自己的東西,走進電梯裏,十分碰巧地瞧見了沈孟橋。

下班高峰期,員工電梯門一開,裏頭洶湧的冷氣襲來,但卻靜谧無聲,阮湖一擡頭,電梯正中頂天立地地站着一個冷臉魔王,其餘員工衆星捧月似的散落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仿若一地嫩黃的小雞崽子,當他們看見阮湖的時候,眼裏似乎放射出了看見了擁有寬松羽翼的老母雞的光芒。

阮湖:“……沈總。”

看來沈總的人際關系确實……

沈孟橋叫他:“阮湖。”

他一開口,仿佛氣溫都回升了些,小雞崽子們也開始踴躍起來,“阮哥”“阮哥”聲音不絕于耳。

阮湖走進電梯,站在沈孟橋旁邊,電梯又重新靜谧地運作起來,他打開手機,沈小萌正穿着草莓大福套裝,蹲在電腦面前奮力敲打着鍵盤,頭上顯示着【工作中……】的狀态,看樣子還沒下班,憤怒到包子臉都通紅通紅。

阮湖老早之前就把心跳提示和任務提示都關掉了,但前幾天上線一看,制作方把那幾個他時常關閉的提示自行下線了,功能也精簡了不少,旁邊菜單上多了個公告欄式樣的小牌子,上頭加載中的圖标旋轉了幾下,顯示出幾行字體幼稚的小字:

【更新預告:想要在現實中與沈小萌一同出游嗎?想要與它一起合照嗎?全新版本即将推出,重大更新正在來襲,敬請期待!】

阮湖一錯眼看見“現實中”這三個字,差點沒把手機甩出去,下意識看向了一旁的沈孟橋,沈孟橋察覺到他的視線,也微微低下頭看他,神情沒什麽變化。

阮湖遲鈍的腦瓜動了動,首先排除了這個天方夜譚的想法,他仔細思考了一番,按照現有的技術,更新說的應該是什麽虛拟投影之類的功能……

等等,阮湖又一次擡起頭,他發現了有些不對。

剛剛他進電梯的時候,有和沈總靠的這麽近嗎?

電梯到了一層,瑟瑟發抖的小雞崽子們争先恐後地蜂擁而出,阮湖下意識邁腿跟着出去,只感覺沈孟橋的肩膀幾乎擦着他的肩膀,他再次微微低下頭,嗓音冷淡:“阮湖。”阮湖:“……什麽事,沈總?”

“你今天晚上有空嗎?”沈孟橋低聲問,神情一本正經,毫無私情:“我需要你幫個忙。”

阮湖怔怔道:“加班?”

“不是。”沈孟橋沒有過多的解釋,無比自然地把他帶上了自己的車,系上了安全帶,說:“去一個地方。”

阮湖懵懵的,想必這個時候帶他出去做事,應該也是公司出了一些什麽比較棘手的問題——

“沈總?”阮湖呆在了原地:“這就是你要來的地方嗎?”

眼前是五顏六色的奶油造型招牌,微微敞開的蛋糕圖案門簾中,一股甜膩的氣息不斷襲來,門牌旁貼着情人節活動廣告,裏頭甚至傳來小孩子的嬉笑聲,這是個甜點制作學習家庭型作坊,裝修的十分清新靓麗,但是就阮湖所見,他們站在這兒沒一會兒,至少兩對情侶手挽着手走了進去。

沈孟橋面上的神情如同龜殼一般紋絲不動:“想學做巧克力,今天,剛好兩個人半價。”

阮湖:“……”

沈總,不論是地點,還是人物,甚至是這個理由,你就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合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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