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登堂入室

阮湖回到家,拆開被包的完完整整的禮物盒,發現裏頭的八個皮卡丘巧克力竟然個個都看得清臉,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腮紅擠滿臉,在沈孟橋這一晚上做的巧克力中算是水平超群,想必是仔仔細細挑了很久挑出來的。

胖達在活潑地撲來撲去,試圖叼一塊兒走,阮湖似乎有些心事,輕輕地把它的大臉推開,說:“你不能吃巧克力哦。”

胖達嘤嘤了兩聲,眼看郎心似鐵,它與巧克力今生今世是無緣了,憤然回身啃拖鞋去也。

他盯着巧克力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喝着牛奶吃了,又看了會相聲,就快到他睡覺的時候,才想起沈小萌來。

都到了這時候了,沈小萌确實沒有在加班了,但躺在床上也不睡,翻來覆去的不知道做什麽,阮湖喝着牛奶戳它圓鼓鼓的屁股蛋兒,沈小萌“唰”一下跳起來,開了互動模式:

【沈小萌:你回來了?】

【沈小萌:我問你,你喜歡胖一點的我還是瘦一點的我?】

阮湖牛奶差點沒噴出來。

這年頭,竟然連三頭身小人都開始在意身材了。不過沈小萌最大的可愛點就在圓溜溜的包子臉,這要瘦下來了多不好看啊,他想都沒想,戳了一個“胖”的選項。

【沈小萌:一個人胖的時候和瘦的時候差很多的。】

【沈小萌:你真的喜歡我胖嘟嘟嗎?】

阮湖總覺得坐在床尾的沈小萌包子臉上帶着些揮之不去的憂郁之情(當然很大可能是他腦補過度),他頓時憐愛心頓起,使勁戳“是”。

沈小萌擡頭看了他一眼,孩子的臉就像六月天,他翻臉比翻書還快,唰一聲就挂上了寬面條淚表情,嚎的驚天動地,差點從喉嚨口都能瞧見晚飯吃了啥:

【沈小萌:你又騙我!!!】

【系統提示:互動模式關閉。】

沈小萌帶着寬面條淚躲進被子裏抱着小恐龍睡了,連衣服都懶得換,阮湖愣了一下,竟然有種久違了的感覺。

……畢竟勇氣值增多之後,沈小萌的無故撒潑行為顯著減少,乖巧指數逐漸上升,他還以為是制作人那邊修改數據了,沒想到竟然還是這個熟悉的風味,好懷念啊。

不過阮湖覺得自己的選擇還是對的,畢竟如果選喜歡瘦的的話,勇氣值可能會倒扣成負數,他知道的,沈小萌就是這樣兒。

阮湖又戳了戳被沈小萌拱起來的被子窩,沈小萌暫時不想理他,他嘆了口氣,在心裏說:“晚安。”

*****

第二天,沈孟橋竟然沒準時來上班。

這簡直就是開天辟地頭一回,要知道沈孟橋和阮湖一直都是衆員工心中的勞模典範,阮湖有時候可能來不及還會踩着點到,沈孟橋永遠提早二十分鐘到辦公室,然後等上班的時候準時下來巡查,幾年如一日,從不更改,雖然他是公司老總,來不來也沒人管他就是了。

……但是沈總今天竟然遲到了。

林基建湊過來,小聲逼逼:“沈總不會是單身太久,被昨天的情侶們氣病了吧?”

全桐翻了個碩大無比的白眼:“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

大家在公司內網裏八卦了半天,阮湖發現都快到午休時間了沈孟橋還沒來,頓時有些擔心。

小秘書像定海神針一般,鎮住了大家:“沈總生病了,今天早上不來了。”

林基建:“我就說吧?”

全桐:“……閉上你的嘴。”

她轉過頭,剛想和阮湖說些什麽,就瞧見他栗色眼瞳中毫不掩飾的擔心,頓時心裏咯噔一下,覺得窩邊的兔子似乎要沒。

原本每天都能在電梯裏“偶遇”沈孟橋,今天人沒來,而且昨天晚上明明還好好的,阮湖不知為何有些心神不寧,猶豫了片刻,還是給沈孟橋發了條微信:

【漿糊】:沈總,你生病了?嚴重嗎?

他拿着手機等了五分鐘,還是沒有回信,又不想放下手機,就戳進小男朋友APP,發現沈小萌也躺在床上一臉菜色地含着溫度計,額頭上貼着水藍的寶寶退燒貼,頭上呼哧呼哧冒着氣泡,還顯示着一個狀态欄:

【生病中……】

阮湖:“……”

到底是誰這麽……算了,重複的話不想吐槽更多遍了。

他試着戳了戳沈小萌,但是這個狀态下沈小萌沒法給回應,一大一小兩個人全都杳無音訊,阮湖嘆了口氣。

真是不省心。

吃完飯,沈孟橋的信息才姍姍來遲,和他本人一般惜字如金:

【Shen】:感冒了,沒事。

阮湖微微蹙緊了眉:

【漿糊】:又感冒了?

沈孟橋似乎不太想談這個話題,只淡淡回了個嗯。

但阮湖總覺得,以沈孟橋這個性格,如果不是特別嚴重的話應該不至于不來公司,直到晚上加班結束,接到阮霸天的電話,才知道沈孟橋發燒了。

阮霸天的消息是從沈建國那兒來的,正巧沈建國又在外出差,他從老友冷冰冰的聲音中差不多解讀出了“很擔心,但是沒法去看”的意思,于是一個電話打到了阮湖這兒,讓他帶點晚飯去看看小沈,據沈建國說沈孟橋很少生病,但是一生病沒食欲就不吃飯,誰說都不好使。

阮湖光榮地接下了這個任務,出發去旁邊的店鋪裏買了碗地瓜稀飯,加了好多白糖,再湊幾碗小菜;又繞到藥店去買了感冒藥和退燒藥,以備無患又買了點口服葡萄糖,雄赳赳氣昂昂往沈孟橋家前進。

在路上等紅燈的時候,他給沈孟橋發了個微信:

【漿糊】:沈總,還沒有吃飯嗎?沈叔叔囑托我來看你,我帶了藥和飯,如果打擾了很抱歉,麻煩一會兒幫我開一下門,好嗎?

他剛想放下手機,“叮”一聲,信息就來了:

【Shen】:一會兒是多久

【漿糊】:大概七八分鐘吧,沈總,怎麽了?

他回完這條後,直到按照地址站在沈孟橋家門口,都沒有新的信息進來。阮湖輕輕按了按門鈴,屋子內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然後是有些沉重的腳步聲,門打開了,沈孟橋站在那兒,臉通紅,蔫巴巴地低頭說:“進、進來吧。”

阮湖拎着稀飯和藥進門換鞋,心裏頭不知為何有些莫名的緊張。

他踏進門,沈孟橋的裝修風格與他想象中的相差不大,冷色調的簡約風,燈光冷淡,沙發上空空蕩蕩的,連個靠枕都沒有。

沒有毛線毯子、絨毛抱枕、動物玩偶、粉色枕套;也沒有星之卡比的周邊杯子,沒有紅鼻子馴鹿地毯,也沒有毛絨絨小恐龍的插座套,什麽都沒有。

阮湖一邊想着“果然是這樣”,一邊心裏頭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沈孟橋沉默地跟在他旁邊,也有些緊張的樣子,看樣子是不太适應別人進入他的私人空間,阮湖這麽想着,準備看着他吃了藥就走:“沈總,你沒吃飯吧?”

沈孟橋喉結動了動:“吃了。”

“騙人。”阮湖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沈叔叔說你沒吃。”

沈孟橋當場被拆穿,有些不滿地擰了擰眉:“你怎麽不說他在騙人?”

阮湖:“……”

怎麽發個燒智商還給燒低了呢。

他用哄小孩兒的語氣跟沈孟橋說話:“先吃一點稀飯,再吃感冒藥,然後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一會兒,如果還覺得難受的話就去看醫生,好不好?”

阮湖一番苦口婆心,殊不知沈孟橋完全不吃他這套,說不想吃飯就不想吃飯,比沈小萌還難搞,阮湖勸了半天,終于兇了他一下:“那你明天也不要去公司了?”

沈孟橋頓住了,冷着臉想了片刻,還是乖乖坐在飯桌上吸溜起稀飯來,眼睛還一直注視着阮湖,似乎生怕他跑出自己的視線範圍外。

阮湖倒是很安分地坐在沙發上,準備守着老總吃完東西就撤。

沈孟橋家裏的沙發雖然看上去空蕩蕩的,但實際上坐上去很柔軟,阮湖在冰冰涼涼的木地板上踩踩,腳底一暖,似乎碰到了沙發底下的什麽東西,他有些疑惑,微微勾出來了一點兒,發現竟然是一條毛絨絨的暖色調地毯,此刻被委屈巴巴地卷着塞在沙發底下,看上去很幹淨,不像是放了很久的。

阮湖:“……”

沈孟橋以沈家祖傳速度吃完了那碗巨大的地瓜稀飯,又坐了一會兒,在阮湖的眼神下繃着臉把藥吃了,還不讓阮湖走,拉着他要讓他彙報今天公司裏發生了什麽雞毛蒜皮的事兒,阮湖也不惱,盡揀那些小事說給沈孟橋聽,說着說着,這人就在沙發上漸漸癱過去了,看樣子是想睡了。

阮湖微微拍拍沈孟橋的肩膀,小聲說:“沈總,回床上再睡,先起來。”

沈孟橋一腦門官司地起身,阮湖生怕他哪兒沒看清摔一跤,跟在他後面進了卧室,卧室也是一樣的風格,清晰的極簡風裝修,沒有魔法少女的粉色床單,也沒有櫻花的筆記本電腦保護殼。

阮湖還沒來得及說話,沈孟橋腳一滑,哐當一聲擠到了一旁要開未開的超大衣櫃門上,他吓了一跳,連忙去扒拉,衣櫃的門不堪動作,陡然洞開——

裏頭霎時間井噴似的湧出來一大堆被塞到變形的玩偶、抱枕、小毛毯,居高臨下從二人頭頂撲通撲通砸了個結實,阮湖和沈孟橋擠成一團,坐在五顏六色七彩斑斓的毛絨絨堆裏,相顧無言,呆若木雞。

長久的寂靜中,只聽到沈孟橋虛弱的聲音:

“……你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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