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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二十六年。
相黨污蔑閣黨言子卿門下弟子崔照傳播“造反”詩詞。
言子卿受其牽連, 被壓入刑天司受審。
不堪受辱,以頭撞柱,身亡。
終年七十一歲。
其學子崔照同年處極刑, 身隕。
……
……
“不要沖過來!!”
伏黑惠看着面前氣勢洶洶的恐怖老爺爺,連忙伸手指揮自己兩條玉犬, 阻擋在言先生面前!
“!!”
言先生此時用不符合年齡詭異的身手越過了雙手攔截的虎杖悠仁;舉着教鞭, 惡狠狠的看着眼前的咒靈!
虎杖悠仁:“……”
少年呆滞地舉起自己的雙手。
他感覺到, 在先生越過自己那一刻,自己雙手仿佛抓住了一團虛影。
言先生像是穿過煙霧一般穿過了虎杖悠仁的人體;唯獨留下一縷濁茶與墨水的氣息。
老人雙目通紅,眉目被憤怒和憎恨充斥。
他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都并不擅長動手;唯獨幾次動手, 還都仗着自己的蠻橫無理以及倚老賣老蒙混過關。
但是現在不一樣。
陽氣已經散去,人為兩半。
一半陰,一半元。
世界一切可觸摸到的物質, 在遭受史前留下的遺憾、痛苦與悲傷之時——将會并發出強大的碰撞與異變。
“……”
老人身後的虎杖悠仁和夏油傑愣住了。
在此刻,那個身上放着古板氣息, 卻風度翩翩的言先生已然消失不見。
留在此處的,是一個衣衫褴褛, 滿身傷痕的老者。
老者枯草一樣的白發淩亂的披在自己的肩膀上;黃紅交織的破洞長衫上是數不清的鞭痕與血痂。
手中的代表着執教者的教鞭化為了一條連接着他手腕手铐的鐵鏈。
老者面孔上時而苦不堪言, 時而悲痛萬分。
它用昏黃顫抖的眼睛,回頭顫顫巍巍的看了一眼那兩個年輕的孩子。
孩子們錯愣的表情在它的眼中浮現。
那兩張面孔, 最後和一個滿臉淚痕熟悉又親切的面孔結合到了一起。
它看見有個年輕的孩子穿着髒兮兮粘滿血痕的衣服,雙膝跪地,在它面前哀鳴痛哭。
那孩子哭嚎【老師,弟子死不足惜, 沒成想連累了您老, 老師, 照兒對不起您啊。】
……
“……”
伏黑惠看着面前宛如厲鬼般煞氣纏身的老人,額頭上冷汗直冒,飛竄出去的兩條狗硬是被他的咒力活生生的拉了回來。
那個老者,不是人類。
是咒靈麽?
伏黑惠想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的觀察眼前的局勢。
但是他發現他做不到。
他感受不到老人身上任何的咒力,卻被寒入骨髓的死亡威脅全面壓迫。
這是自從他出任務以來,最驚心動魄的一次感受。
伏黑惠感覺到了從老者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滔天大恨。
那種憎恨宛如瘋狂席卷一切的業火,不分敵我只管燒得一幹二淨。
但在憎恨之下,伏黑惠感覺到了一種莫過于心死的極致哀傷。
其哀傷又像是深海,溺斃一切,萬物寂靜。
黑發少年背着兩種極端的情緒來回拉扯,恍然間感覺自己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受控制;淚意與憤怒在他的大腦裏争相回合。
短暫的五秒之內,伏黑惠時而想要放聲怒吼,時而想要高歌痛哭。
“……言…先生?”
虎杖悠仁癡癡的朝着面目猙獰的老者伸出自己的手。
在那一瞬間,虎杖悠仁似乎看到了很多東西。
他看到在他60歲的時候親自教導了一個小少年。
那小少年烏發黑瞳,玉雪可愛。
他敬他如父,體貼孝順,乖巧伶俐。
虎杖悠仁看着小男孩在他的教導下一步一步長成了玉樹臨風的少年,開始逐漸實現他的期許;成為了京城人人以禮相待的青年英才。
未來看似一切很美好。
但是都被虎杖悠仁毀掉了。
他七十歲那年,铤而走險與相黨争權,想要為閣黨保留新生力量;卻連累的少年被誣陷,分屍于衆。
虎杖悠仁好恨啊。
他一生光明磊落,從未使過陰謀詭計,卻最終落得奸詐小人之手。
虎杖悠仁好難過。
他的期許,他的小徒。
鞋子都沒有穿,便被分屍于衆。
不…!
粉發少年崩潰的淚流滿面,他死死的用雙手抓住了自己耳側兩邊的短發,用盡全力去撕扯!
那不是他的記憶!
那是言先生的記憶!
冷靜,冷靜!
虎杖悠仁身體顫抖的靠在牆壁上,表情扭曲;每當他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之時,崔照那恐怖的屍體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悠仁!!”
恍惚間,虎杖悠仁聽到了夏油傑在極力唿喚自己。
少年擡頭一看,便看到男孩捂着自己的腦袋,正滿臉冷汗的靠在牆壁的另一邊。
夏油傑死死的盯着虎杖悠仁,艱難用口型對他說了一句——【不要失去意識,這裏交給我】
随後,夏油傑眼神堅定的看着言先生的方向,開始嘗試唿喚言先生。
“言先生!”
老者沒有任何反應,他佝偻的身材被一種怪異的光線被投射在牆壁上;牆壁上的影子将龐大的咒靈緊緊籠罩。
【——!】
咒靈似乎感覺到了致命威脅的存在,它開始不斷蜷縮自己的身體,将佐佐木擋在身前,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夏油傑面色緊張的慢慢走上前,再次嘗試唿喚:“言先生!”
“不要再接近他了!”
伏黑惠擦了擦眼角和鼻子周圍滲出的液體,他看着夏油傑一步一步的朝着老者走來,又看老者一副怒發沖冠敵我不分的模樣,還是沒忍住心軟,開口提醒。
“……”
虎杖悠仁看着夏油傑堅定的步伐,不斷大口大口喘着氣。
粉發少年的表情慢慢平靜下來,他撐着牆壁站起,看着夏油傑的目光中——有着信任。
“……”
男孩現在了言先生身後十米不到的位置,他平複了面孔上的表情,那雙烏黑的眼睛中宛如清潭般靜谧。
夏油傑沒有再嘗試大聲唿喊。
他輕輕的開口:“——老師。”
【————】
一時間,空間裏淩亂交雜的情緒全部靜止消失。
那些吵鬧的嘶吼的,宛如一團青煙飄灑與天際,不見蹤影。
“……”
衣衫褴褛的老人怔然回頭看着身後的少年,蒼老的面孔上是驚愕的情緒。
它看着男孩,男孩細長的雙眼同樣回望着它。
夏油傑輕輕笑了一下,朝着言先生作了一個揖。
這是剛剛他們上課時言先生教給他們的。
夏油傑微微鞠躬,輕聲說道:“老師——照,不悔。”
這一句話語打破了千年時間的間隔,将已死之人的思念重新傳遞到了收件人的身邊。
“…”
恐怖的老者先是愣了一會。
“……嗚嗚嗚…”
随後,兩行污濁的血淚從它的面頰上滑落。
它傷心的哭了。
…
言先生哭過之後,潇灑的用自己的大袖子抹了一把血淚,繼續用通紅的雙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咒靈,大聲怒罵:“相狗!休要傷我二徒!!”
老者一個螺旋飛升勐然将自己手腕上的鐵鏈子朝着咒靈的方向揮去!
“!!”
在冷光交錯之下,伏黑惠驚恐的瞪大雙眼!
他還沒有從剛剛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回過神來,便看到言先生揮舞着鐵鏈——一副要把人質和咒靈一切幹掉的管殺不管埋的行為!
伏黑惠心髒驟停。
“言先生佐佐木前輩還在呢!!”
虎杖悠仁也吓到了,他甚至喊出了天籁般的破音。
當粉發少年的精神緊繃到極致之時,他的雙眼中綻放處黑紅交織的光芒。
只有夏油傑挺無所謂。
他還沉溺于剛剛當了一回時空交流人的新奇…與喜悅。
那種感覺很奇妙,把跨越時空的話語傳達到了需要它的人耳邊;冥冥之中,他感覺他心中一直空洞破碎的地方似乎在逐漸被填滿。
他不想長遠去想,他目前還存在于這裏的意義。
他只明白剛剛那一刻真的很美妙,這就足夠了。
至于那個什麽左左目?
拜托。
剛剛言先生可是跨越時空與逝去的“弟子”見了最後一面,了卻了心中遺憾;這超酷的好不好?
【啪——!】
鐵鏈在空中重新化為教鞭,狠狠的抽打在咒靈的身上,将它龐大醜陋的身體一噼為二!
教鞭如煙般穿過了少女柔軟的身體,卻像一陣清風一樣輕輕撩起了她額頭前的秀發;沒有讓她的軀體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bia 雞~】
佐佐木面色痛苦的躺在咒靈偷魚爛蝦的屍體上,手指正在抽搐,似乎陷入了一場恐怖的噩夢。
仔細看,她的雙手正在模拟一手握着筆,一手摁着卷子的姿勢。
“……”
在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呆滞的目光下,佐佐木痛苦的開口呢喃——
“寫不完,寫不完了…活不下去了…”
“汪汪汪!!”
玉犬開心的吃其地上咒靈的殘骸,開啓自助餐模式。
“……”
伏黑惠呆滞的轉頭,他看到了一個憤怒的老爺爺。
“你的狗是吧?!”
恐怖爺爺額頭爆青筋,指着伏黑惠鼻子,開始不吐髒字的罵罵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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