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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沉檀眉頭一剔:“所以?”

“所以膽子還不夠大。”賈無欺理所當然道。

“那想必夜探震遠镖局時,賈兄已入渾然忘我之境。”岳沉檀悠悠道。

賈無欺喉頭一動,最終還是把要說的話咽了進去。他老老實實走到祝劫灰的屍體前,伸手扇了扇,眉頭一皺:“好難聞的味道。”

“若是賈兄躺在那裏,想必味道也不會好聞。”岳沉檀緩緩走到屍體另一邊,伸出一根手指,在祝劫灰的傷口邊緣摩挲片刻。

“我的味道必然比他好聞。”賈無欺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十分嫌棄道,“除了屍臭的味道,還有另外一個味道。雖然與屍臭類似,但卻逃不過我的鼻子。”說着,他得意地瞧了岳沉檀一眼,“你可知有一種名為屍花的奇花?”

“何奇之有?”岳沉檀問。

“此花碩大無比,開花之時會散發一種類似屍臭的味道,因此被稱為屍花。這花常見于勐泐,在中原并不多見。”賈無欺思索片刻,“兇手難道與勐泐國的人有關?”

“這倒是其次。”岳沉檀道,“關鍵是,兇手用這種花香混淆視聽,意欲何為。”

“混淆視聽……”賈無欺恍然大悟道,“自然是為了掩蓋自己身上的味道。”

岳沉檀颔首道:“不錯。只是你可曾想過,兇手為何要如此大張旗鼓的遮掩味道?”

賈無欺作一本正經狀,拱手道:“請岳兄賜教。”

岳沉檀掃了他一眼,繼續道:“豈非是兇手知道,如若不加遮掩,必定會被人聞出來?”

“你的意思是……”

“一般人大都會認為,只要不使用常用的香味就不會被人聞出來。”說到這裏,岳沉檀聲音陡然一沉,“這個人卻知道,只是換種香味還是會被人識破。因為人的體味,不是那麽容易更改的。”

“所以屍花的味道,想遮掩的是他自己的味道。”賈無欺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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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恐怕比別人更了解你。”岳沉檀望向賈無欺,目光如電,“他似乎猜到了你定然會前來驗屍,也知道你的嗅覺異常靈敏,因此在謀殺祝劫灰之前,他就已經準備好了對付你的辦法,已确保萬無一失。”

岳沉檀的一席話并沒有讓賈無欺感到害怕,他轉了轉眼珠:“一般想要萬無一失的人,才最容易被人找到破綻。”

“哦?”

“總要提放被人找出破綻,瞻前顧後,殚精竭慮,最後難免放手一搏。”賈無欺臉上挂着清淺的笑意。

“你似是深谙此道。”岳沉檀道。

“你讓我找機會單獨驗屍,不就是這個原因嗎?”賈無欺雙目含笑,視線卻牢牢地停留在岳沉檀臉上,“你不也知道,不論我是否有所發現,只要與屍體單獨相處,那兇手必定會起疑心。我待得越久,兇手的疑心會越大,最後為确保萬無一失,他必定會……”他沒有把話說完,一只手卻橫在頸前輕輕一劃,意味不言自明。

岳沉檀不動聲色地看向他,只覺此人讓他愈發看不懂。時而單純良善,時而深不可測。那爛漫無憂之态不似作假,這精明老練之姿也絕非不實。他早知人心如猿猴之狡,只是這人究竟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不知何時,他也有些在意起來。

執念一起,意海難安。

他看着賈無欺似假還真的笑臉,淡淡道:“既然賈兄早知我的打算,為何還要配合?”

“我又不反對,為什麽不配合?”賈無欺笑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興致勃勃的表情,“再說,我也很想知道,是哪路高人那麽了解我。”

“是麽。”岳沉檀不置可否。

賈無欺輕笑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麽。二人離開藏鋒堂時已是月上中天,整個院落一半明亮一半陰暗,寂靜一片。

“看來我們在裏面待得時間不短。”賈無欺打了個哈欠,“岳兄,不如在這就此別過?”

岳沉檀看了看他帶着一絲倦意的臉,語氣不由緩和幾分:“保重。”

“岳兄也是。我的小命可全捏在岳兄手中了。”賈無欺開着半真半假的玩笑,背對着岳沉檀揮了揮手,走入了黑暗之中。

等到巨大的陰翳将他的身影完全吞噬,岳沉檀這才緩緩邁開步子,離開了藏鋒堂。

四下沉寂,唯有蟬鳴。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突然閃過幾點寒光。

那麽冰冷無情的光芒,卻似乎點燃了燭燈,一燈如豆。

“久候多時。”賈無欺跷腿坐在房梁之上,看了看床上插滿暗器的棉被,以及房中不請自來的黑衣人,露出了十分熱情好客的表情。

那黑衣人行蹤暴露,卻也不倉皇而逃,反而提劍朝賈無欺迎面刺來。

從未見過如此理直氣壯的暗殺者,賈無欺只能左躲右閃,哪裏是對方的對手。在賈無欺看來,對方是劍劍殺招,自己幾乎每一刻都是瀕死之時,而在對方看來,賈無欺簡直滑得像一條泥鳅,雖然無法出手還擊,但這樣恰如其分的四下逃竄,也讓人十分煩躁。

黑衣人的劍勢愈發急如雨下,像是帶着怒火一般。

就在對方的劍鋒逼至眼前時,賈無欺腳下一滑,向後仰去。只聽“铛”“铛”兩聲,兩顆石子從窗外飛入,将劍鋒砸的一歪,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搖曳燭光中,同樣久候多時的人從窗外一躍而入——岳沉檀。

黑衣人一看眼下的局面,不再與賈無欺糾纏。而是騰空一躍,舉劍朝屋頂刺去。那屋頂哪裏承受得住如此強大淩厲的劍氣,一時間磚瓦其下,豁出一個大洞。黑衣人從洞口輕巧的躍出,逃到了屋頂上。

“走。”岳沉檀話不多說,也追了上去。

屋頂上,黑衣人和岳沉檀隔着不長的屋脊相對而立,雙方都似在伺機而動。

“還等什麽!”賈無欺從洞裏鑽了出來,看到這番景象,忍不住道。

“他知道,憑他一人,追不上我。”黑衣人像是用藥弄壞了嗓子,聲音低沉而沙啞。而這如破鑼一般的嗓音中,卻難掩一股輕蔑不屑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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