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回
太沖劍派劍宗駐地的大殿內,張燈結彩,輝煌的燈火下,鮮豔的綢緞将每根橫梁纏繞包裹,有一種華麗妖嬈的美。大殿正門大敞,無聲歡迎着遠道而來的客人。
可惜這樣華美的雕欄畫棟間,卻無琴無瑟,無歌無舞。這個曾經擺滿屍棺的大堂中央,如今只坐着一個人。他半倚在桌前,着一身豔麗的紅袍,青絲如瀑,傾瀉而下,一紅一黑,美得霸道而張揚。
他是琴癡,是天才劍客,也是太沖劍宗的掌門,葉藏花。可無論哪一種身份,也從未讓他展現出過如此奪人心魄的美麗。
看着兩人愈來愈來近的身影,他不急反笑,唇角微微上翹,柳眉彎彎,高張的豔幟中,竟帶了幾分少年人的爛漫。
“你們來了。”他如同殷勤的主人一般,溫聲打着招呼。
“我們來了。”賈無欺也像知禮的客人一樣,禮貌的應了聲,施施然坐在了一側的空椅上。
一時間無人說話,一室靜谧。只有燈花剝落的聲音,與三人平緩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一股壓抑的氣氛蔓延開來。随着“破”的一聲,又一處花燈中,灰燼在燈芯的火焰上綻放出最後的花朵,葉藏花終于朱唇輕啓,率先開了口。
“不想要問點什麽嗎?”他一副悠然自若的姿态,不知是因為成竹在胸穩操勝券還是堪破世事無挂無牽。
賈無欺直直看向他:“那兩杯酒,可有問題?”
“呵。”像是聽了什麽極好笑的笑話,葉藏花笑意盈盈道,“就算有問題,無欺你們業已喝下,再問又有何用?”
賈無欺聞言心頭一驚,知道自己隐隐的不安恐要成真,面上卻十分淡定:“寧肯死得明白,也不想自欺欺人。”
“無欺倒從來不會讓我失望。”葉藏花莞爾,“放心,待你給我解惑之後,我自然會告訴你那酒中的秘密。”
“解惑?”賈無欺略一拱手,“葉掌門驚才豔絕,還需要我等凡夫解惑麽?當不起,當不起。”
他話中帶了十二分的諷意,葉藏花卻不惱,芙蓉面上依舊泛着笑意:“無欺機敏聰慧,自然當得起。”說着,他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你們是何時懷疑我的?”
“單說我的話,那就早啦。”賈無欺笑的像個無賴,“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我就懷疑你了。”
岳沉檀端坐在木椅上,只說了三個字:“張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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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比我還早?”賈無欺有些驚訝的看了看岳沉檀,“行啊岳兄,夠深藏不露的。”他看到對方的側臉倏地繃緊,卻沒有再開口回應他。難道這人,還在與他治氣?出家人不是寬大為懷麽,這人怎麽這麽小氣,賈無欺撇了撇嘴。
葉藏花眼波流轉,目光在二人面上一掃,随即道:“如此說來,是不晚。”
“葉掌門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從小多疑。”賈無欺後槽牙一磨,接過話來,“你說這世上會有這麽巧的事嗎?追擊黑衣人偏偏就遇上你,本來能将人抓住的可就堪堪被琴聲擾了心神。”
“當時無欺可不是這麽說的。”葉藏花嫣然一笑,“你那一席話,讓我忍不住想要與你相交呢。”
“謝葉掌門賞識。”賈無欺眉峰一挑,“葉掌門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咱們可高攀不上。”
“哎,我還真是有點懷念從前的你。”葉藏花的語氣熟稔而多情,“即便是騙人,也讓人心裏十分熨帖。”說着,他頗懷深意地看了岳沉檀一眼,“沉檀,你說是吧?”
與葉藏花的交鋒并未讓賈無欺緊張,倒是對方的一聲“沉檀”,将他整個心都提了起來。他眼梢餘光一瞥,岳沉檀如被人點穴封喉一般,硬邦邦的坐在木椅之上,聽到問話,他依舊薄唇緊抿,喉頭分毫未動。
不知為何,賈無欺此時十分想聽岳沉檀說一句話,哪怕是弄出一點動靜也好。可對方偏不如他願,側耳聽去,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更遑論其他聲響了。
這人是偏要與自己作對嗎?脾氣真是硬的像塊石頭。賈無欺心中憋氣,兀自收回了視線。
“看來沉檀是不願與我多話了。”葉藏花笑吟吟地替岳沉檀回答了問題,視線又落在了賈無欺身上,“作為曾經不在意彼此皮相的朋友,無欺應該不介意告訴我,哪裏露出了破綻吧?”
賈無欺心情不好,語氣也變得不甚愉快。他冷哼一聲:“那可就多了。方才岳兄說張大虎,倒是提醒了我,他死前指着一棵梅樹,當時我們都以為他在指正梅獨凜,現在想想,恐怕他是別的意思。”
“哦?”葉藏花眯了眯眼。
“時值夏日,那梅樹并未開花,只有一樹茂密的樹葉。因此,有可能對方暗示的兇手,不是梅獨凜,而是你。”賈無欺看了葉藏花一眼,聲音微微擡高,“當然,也有別的可能。”
“別的可能?”葉藏花此時終于不再挂着一幅微笑的假面,他笑容微斂,整個面龐鋒芒畢露,“什麽別的可能?”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賈無欺好整以暇的望向他,“你不告訴我那兩杯酒中的關竅,我自然也選擇不告訴你什麽是別的可能。”
“也罷。”葉藏花眸色一沉,聲音如金屬般冰冷,“繼續。”
賈無欺才不在意他态度的轉變,吊兒郎當道:“張大虎之後便是你與黑衣人同時出現,這種巧合不是蠢得不可救藥的人,都會懷疑。太殷真人那裏也是,他房屋周圍為何寸草不生?他看到樹葉為何突然發狂?”賈無欺意味深長道,“恐怕這位真人對什麽葉啊花啊草啊的字眼十分敏感,連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你倒觀察得頗為仔細。”葉藏花看向他,目光深邃。
“這還是得多謝岳兄的幫忙。”賈無欺飛快的瞥了一眼一側堅如磐石的身影,繼續道,“接着便是那三大劍派在大殿鬧事。我與岳兄先行前往,你卻遲遲未到。從山路盡頭到大殿不過數百步,你又為何姍姍來遲?想必是刻意為之。”說着,他目光如利矢,倏地直直打在葉藏花的臉上,“你恐怕對我并沒有那麽感興趣,真正想試探的是岳兄的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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