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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凡第二窟确實不負“冰洞”之稱,洞外已是大雪封山,氣溫嚴寒,洞內的溫度竟比洞外還要低上幾分。洞中随處可見巨大的冰塊,石壁上冰錐朝四面八方生長着,比山路上的樹挂有過之而無不及。
索盧峥一行人率先進洞,在一條岔路上找到了一個不大的洞窟安放屍體。等他們折返回洞口時,幾大門派的人已經聚齊。靠近入口的位置,地方算不上大,每個人腿挨腿,肩并肩,總算是都站了進去。
薛沾衣是進洞較早的那一撥,剛要進洞時才發現身後的小師哥不見了。他四下張望着想要尋找,卻被一大波湧入的人擠到了洞窟深處。等大家都站定,他總算是在洞口發現了他姍姍來遲的小師哥。
只是。小師哥的大氅,怎麽會在那個矮胖子身上?
薛沾衣氣急,想要過去和那矮胖子吵上一架,但偏偏人牆牢固,他就是擠不出去,只好惡狠狠地盯着那矮胖子,目不轉睛。
這樣鋒利的視線賈無欺自然不會無視,他順着目光看去,只看到薛沾衣氣得發紅的臉蛋,莫名的他想到了阿白。阿白是一只鵝,從一顆蛋開始由賈無欺一手養大。阿白雖然是只家禽,但戰鬥力卻十分強悍,還是一只小鵝的時候,就敢追着隔壁的大黃狗滿院子跑。每當它被惹火的時候,都是前胸一挺,脖子一昂,趾高氣揚的撲扇着翅膀,鵝冠紅的發亮。雖然它與薛沾衣的品種不同,但生氣的樣子倒是有七八分像。
賈無欺摸了摸下巴,也不懼薛沾衣氣勢洶洶的目光,反倒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對方。薛沾衣一瞧他這幅樣子,立刻又瞪了回去,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賈無欺覺得好笑,輕咳一聲,收回了目光。
就在這時,索盧峥站在洞中央道:“五位知事僧的屍體已經安放完畢,洞口嚴寒,不宜久留,不如繼續向前,洞中應有落腳之地。”
他手中舉着火把,身先士卒,沿着洞中一條相對寬敞的石路走去。衆人見狀,便也紛紛跟在他身後,繼續行進。
賈無欺剛要邁步,卻感覺後面有人一拽,差點讓他仰過身去。他艱難的轉過身,辜一酩正拎小雞仔似的緊緊揪住他的後領口。
“原來是樂兄。”賈無欺幹巴巴一笑,拼命朝他師兄眨眼睛。岳沉檀就在他身側,他可不想被人看出了破綻。
“伍兒,說好一起走,怎麽就突然不見影了呢。”辜一酩眯了眯眼,懶洋洋的說道,手上卻絲毫沒有松開的跡象。
“伍兄,這位是?”岳沉檀在他身側,淡淡道。
賈無欺幹咳一下,硬着頭皮面朝兩人,介紹道:“岳兄,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幫中兄弟,樂于時樂兄。”他看看岳沉檀,又看看辜一酩,“樂兄,這位是少林高足岳沉檀。”
“原來是岳兄,久仰久仰。”辜一酩慢條斯理的打着招呼,手中勁卻不小,一把将賈無欺拽到了身側。
岳沉檀下颌微揚,與他對視:“樂兄,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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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見行正法師已經進入洞中,岳兄怎麽還在這裏?”辜一酩手搭在賈無欺肩上,語帶疑惑道。
“腿腳不便。”岳沉檀回得波瀾不驚。
他說這話時神情自若,毫無尴尬遮掩的意思,但賈無欺卻聽不得他這樣自己說自己。他一閃身,擋到岳沉檀面前,朝辜一酩道:“樂兄,方才我摔倒時多虧岳兄出手相助,才無大礙。既然行正法師他們已經先進去了,不如我們與岳兄一道,也好有個照應。”
辜一酩銳利的目光落在賈無欺略帶守護的姿态上,清亮的聲音陡然一沉,冷冷道:“如此也好。”
三人跟在隊伍末尾,默默前行,一路無話。
六凡第二窟也有壁畫,只是與第一窟不同,不在洞口,而在洞腹。高舉的火把上,跳躍的光芒照亮了冷冰冰的石壁,一副色彩秾麗的佛畫出現在大家面前。
佛畫中央,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阿修羅王正坐其中,面目含嗔。宮殿外,如意果樹郁郁蔥蔥,參天幹雲。樹底花木叢生,一名阿修羅對着樹幹揮斧欲伐,樹頂雲霧缭繞,天界衆生與衆阿修羅正在鏖戰。
“這壁上所畫,可是阿修羅道?”隔着黑壓壓的人群,賈無欺遠遠看了一眼,開口道。
“正是。”岳沉檀颔首。
阿修羅道乃是六道中的一道。其中的有情衆生,與天界分別不大,都福報極大壽命極長,但與天界衆生相比,多了嗔恨嫉妒之心,因此又被稱為“非天”。相傳阿修羅道中有一顆如意果樹,樹根在阿修羅界,樹頂卻延至天界,所結之果只供天界衆生享用。阿修羅們又生氣又嫉妒,便想要用斧頭砍掉這棵樹。可這棵樹只需天界衆生灑下一滴甘露,就能複生,阿修羅們無計可施,嗔惡之心愈重。兩界矛盾不斷,無法轉圜,便在樹頂交戰。
石壁上,描繪的正是這樣一番景象。與六凡第一窟相似,本應作為六趣生死輪中一部分的景象,如今被人單獨提出,畫在了石洞內。石壁凹凸不平,又濕又滑,本應不好上色,可這副壁畫卻色澤明亮,人物鮮活,畫中細節纖毫畢現,不像是壁畫,倒像是一副匠心獨運的工筆。在火焰的照耀下,阿修羅界的景色熠熠生輝,甚至連阿修羅王的雙眼,也閃着幽深的光芒。
如此畫作,很難想象是一般匠人所為。
“岳兄,要不要湊近些看?”賈無欺難掩好奇,詢問中難免帶上了點慫恿的意味。
岳沉檀沒有拒絕,從善如流:“好。”
賈無欺立刻推着岳沉檀向石壁走去,嘴裏歡快地喊着:“各位讓一下,讓一下。”各門弟子一看是岳沉檀,都十分小心避開身,讓出了一條路來。
壁畫前,索盧峥高舉着火把,一動不動,宛若門神。
“索盧兄可有何發現?”岳沉檀來到壁畫前,仔細端詳着,随口問道。
“尚未。”索盧峥搖搖頭。
這時,希聲從一側走出來,建議道:“此處相對寬敞,不如先在這休息片刻,再上山。”
大家走了許久的山路,此刻腿腳酸軟,渾身發涼。好容易到了一個避風的地方,都想要歇上一歇。聽到希聲的建議,立刻連連附和。
索盧峥見狀,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分了幾個火把給各大門派的人。一放松下來,不少一路硬憋着的人紛紛要求找地方放水,拿着火把,成群結隊的沿着岔路找暗處解決去了。
洞中人一少,正好給了賈無欺認真觀察壁畫的機會。他蹲下身來,雙手在壁角細細摩挲着,一種光滑柔軟的感覺從指尖傳來。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但絕不是石壁的觸感。
賈無欺目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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