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時間倒回到數日前。
巴陵王與王府長史、堂舅燕鴻得了?天子征辟, 當天晚間在王府設宴同一衆王府屬官飲酒慶賀之後,第二日清早,便一道往尚書臺去領取任命書與相關印绶。
巴陵王是宗親, 又?是就任九卿之一的大司農,尚書臺值守的官員自然殷勤,而燕鴻入職的就是尚書臺, 眼?見着馬上就是自家同事,與之寒暄時,态度也?分外熱絡。
值守的官員吩咐人泡了?茶來, 又?使下屬往相關同僚處去蓋印,巴陵王用杯蓋兒撥了?撥茶沫兒,忽然間不易察覺的拐了?燕鴻一下。
燕鴻略略側過臉去看他。
巴陵王以?目示意——看那?邊。
燕鴻順勢扭頭,便見到了?他前妻耿氏的堂兄耿戎。
他馬上把?頭扭回來了?, 不僅如此, 還下意識的縮了?縮,唯恐被耿戎看見。
巴陵王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附在他耳邊,恨鐵不成鋼道:“從前也?就罷了?,姓耿的勢大, 你奈何他不得,得躲着走,現下既得了?天子看重, 風風光光入尚書臺主?宰一曹, 你怕他作什麽?像個男人一樣,到他面前耀武揚威一圈!”
燕鴻全當沒聽見。
巴陵王見狀氣?急, 一把?架住他手臂,半拖半拽的往耿戎那?邊走。
周遭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耿戎的目光也?望向?這邊。
這下子,燕鴻不能再裝隐形人了?。
他白了?巴陵王一樣,整頓衣冠,近前去客客氣?氣?的叫了?聲:“光祿勳。”
耿戎颔首應了?,拱手行個平輩禮,又?向?巴陵王致意,語氣?也?很客氣?:“不曾想在這裏見到了?,王爺與長史來此,有?何貴幹?”
燕鴻沉默不語。
Advertisement
巴陵王心裏邊翻了?一萬個白眼?,卻不肯在耿戎面前輸了?氣?勢,當下故意替堂舅炫耀一二:“好叫光祿勳知?道,府上長史得了?天子看重,特許入尚書臺主?理一曹……”
耿戎聽罷,果然變了?臉色:“什麽時候的調令?”
巴陵王洋洋得意道:“昨天剛下的,難怪光祿勳不知?道了?。”
耿戎不輕不重的吃了?一驚,倒好像要?說些什麽似的,嘴唇動了?動,卻也?沒能講出什麽來。
巴陵王看他這副吃了?黃連似的樣子,甭提有?多舒服了?。
常言講富貴不歸鄉,如衣繡夜行,對照當下這情況,就是富貴不見前妻她哥,等同于白富貴了?!
耿戎不說話,燕鴻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巴陵王可?有?的是話想說:“喲,光祿勳,您怎麽這麽個臉色啊?難道您不為昔日妹婿有?了?前程而高興嗎?”
耿戎嘴角抽動了?一下,遲疑着問他:“你知?道陛下剛剛草拟了?一個長安各處官員實?習章程,以?近來入職的官員們開始試運行,實?習期沒有?俸祿嗎?”
裝逼不成反被打臉,巴陵王大驚失色:“什麽?!”
旁邊燕鴻終于不再是那?副不鹹不淡的社恐模樣了?,他比巴陵王反應的還厲害:“什麽?!”
耿戎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哦,你們不知?道啊。”
巴陵王:“???”
怎會如此?!
他馬上轉頭看剛才接待自己的尚書臺官員:“光祿勳說的是真的嗎?燕長史入職之後,實?習期沒有?俸祿?”
那?官員搖搖頭。
巴陵王心下微松:“假的?”
那?官員又?搖搖頭,說:“不,是真的。”
巴陵王:“……”
巴陵王勃然大怒:“那?你搖什麽頭?!”
那?官員道:“臣搖頭的意思是,不只是燕長史實?習期沒有?俸祿,王爺您也?沒有?呢。”
巴陵王:“?????”
艹,有?被冒犯到!
……
巴陵王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才接受自己是打白工,沒有?俸祿領這個現實?,即便前邊要?加一個“暫時”,也?叫他熱情大減。
不是缺那?點錢,而是心裏不痛快。
在他旁邊,燕鴻整個人都emo起來了?:“上班沒有?俸祿,那?跟上墳有?什麽區別呢?”
“噢,我知?道了?,”他自問自答,郁郁道:“上墳不用加班。”
巴陵王:“……”
我真的很為我舅的精神狀态擔憂。
燕鴻頹喪的轉過臉去看着自己堂外甥,很頹喪的問他:“我能再回王府去當長史嗎?你雖然讨厭了?點,但好歹給錢。”
“官員調動這事兒不歸我管啊,”巴陵王只能委婉的安慰他:“不行你報官吧。”
燕鴻:“……”
很快,巴陵王就發現,受到迫害的不只是自己跟燕鴻。
這天他下了?班,懷着一種上墳結束的沉重心情準備回家,途徑廷尉官署的時候,發現裏邊還掌着燈,鬼使神差的循着燈光走進去,卻見燈下一尊玉人端坐,骨節分明的手正?在翻閱卷宗。
是裴仁昉。
巴陵王深感同是天涯淪落人,馬上殷勤的湊了?上去:“裴少監,好久不見啊~”
裴仁昉連頭都沒擡,便道:“出去把?門帶上。”
巴陵王:“……”
巴陵王受了?挫,卻也?不氣?餒,腆着臉又?往前湊了?湊:“你還在這兒忙活呢?累不累?”
裴仁昉終于擡起頭來,纡尊降貴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反問他:“王爺為什麽這個時候才下值呢?是因為喜歡上班嗎?”
巴陵王:“……”
巴陵王的心被刺痛了?,結結巴巴道:“裴少監,你別這樣。”
裴仁昉冷冷的笑了?一笑:“不是你先?來明知?故問的嗎。”
說完,把?手裏邊最?後一份卷宗合上,密封在檔案袋裏,按照序號歸置到架子上,轉頭吹熄了?燈,走出門去。
她走了?,巴陵王更不好在廷尉的官署裏久留,趕緊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宮,巴陵王翻身上馬,卻發覺裴仁昉走的方向?并非裴府所在。
他遲疑幾瞬,在默默的跟在裴仁昉後邊跟上前去光明正?大的打聲招呼之間選擇了?後者:“裴少監,你是要?去吃東西嗎?我們一起?”
裴仁昉擺了?擺手:“多謝,不過我早就約了?人。”
約了?人啊……
巴陵王心下微黯,又?不想就此離去,便幹巴巴的追問:“你們約着一起吃什麽啊?”
他以?為裴仁昉不會理會他,沒想到這次,對方卻認認真真的回答了?:“去吃豆腐腦。”
豆腐腦?
那?是什麽東西?
巴陵王道:“我能一起去吃嗎?”
裴仁昉道:“人家既然開店,當然就會歡迎四方來客。”
巴陵王似懂非懂的“噢”了?一聲。
等到了?地方,巴陵王擡頭将“一豆九吃”的牌匾收入眼?底時,裴仁昉已經娴熟的走了?進去。
夥計顯然與裴仁昉相熟,見人來了?,笑容滿面的出來迎接:“裴公子,您來了??小?姜掌櫃還沒到呢。”
裴仁昉朝他點點頭,說:“我去二樓等她。”
夥計熱情的應了?一聲:“我去廚房給您二位燙壺酒。”
另有?人來招待巴陵王:“這位爺,您想來點什麽?您多擔待,我們店馬上就要?關門了?,買完之後,您得帶回家吃了?……”
巴陵王指着裴仁昉的背影道:“他為什麽能上二樓啊?”
夥計理所當然的說:“因為裴公子是我們掌櫃的朋友啊。”
又?問了?一次:“爺,您想吃什麽啊?”
“……”巴陵王郁悶道:“店裏有?的,都來一點吧。”
“好嘞,這位小?爺,您稍等片刻!”
夥計利落的用油紙将當下包了?起來,接過巴陵王丢過來的銀角子,又?要?去稱重。
巴陵王擺擺手示意他不必了?:“多餘的賞你了?。”
夥計的聲音都大了?:“哎喲,謝謝這位爺,您諸事如意——”
巴陵王又?往樓上看了?一眼?,這才拎着那?個油紙包出了?門,正?好看見一個年輕姑娘打外邊過來,微豐的圓臉,中等身量,姿色……
接近于無吧。
他這時候也?沒多想,直到聽見身後夥計招呼“小?姜掌櫃”,才錯愕不已的轉過頭去。
怎麽回事?!
這就是裴仁昉在等的人?!
這一看就不是為了?男女私情在這兒相會的——難道是為了?探讨經學問題?!
巴陵王有?心想要?回去一探究竟,腦海中閃現過裴仁昉冰冷的目光,到底還是作罷。
回到王府之後,他叫了?心腹過來:“你們去查……”
話都沒說完,他就自己停住了?。
倒是叫心腹好生疑惑:“王爺,您想叫小?人去查什麽?”
巴陵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又?想起當初自己偷偷摸摸去查裴家,然後險些掉進套兒裏的事了?。
“算了?,”他有?些牙疼,打開油紙包,就着豆幹兒喝酒:“沒事了?,你們下去吧。”
嘿,還真別說,這東西古裏古怪的,味道卻真不錯呀!
等到第二天下值的時候,巴陵王特意繞到尚書臺,叫上了?臉色蠟黃的堂舅:“走,我請客,帶你去吃個稀罕東西!”
燕鴻頹喪不已:“什麽稀罕東西也?彌補不了?我的傷心……”
巴陵王一把?将他拽出去了?:“跟我走吧你!”
帶着他到了?一豆九吃,找了?張靠窗的桌子,叫夥計把?店裏邊有?的都來一份。
這時候時辰已經有?些晚了?,店裏邊只零星有?幾個人,等夥計送了?酒食過來,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巴陵王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燕鴻說話,眼?睛卻只盯着門外道路,天不負有?心人,不多時,果然見裴仁昉到這兒來了?。
他趕緊起身招呼:“裴少監,這麽巧啊?”
裴仁昉瞟了?他一眼?,向?他行個禮,又?同燕鴻問候:“申之兄。”
燕鴻有?氣?無力的還了?個禮。
裴仁昉倒是因此多看他幾眼?:“申之兄好像沒什麽精神啊,可?是身體不适?”
燕鴻郁郁道:“不想上班,不想沒有?俸祿的上班……”
他木然的轉過頭去,看向?裴仁昉,喃喃道:“裴少監,我聽說你近來格外勤勉,廷尉官署裏別的人都下值了?,就你還留在那?兒,繼續忙活近兩個時辰才回家?”
裴仁昉心下戚然,倒真是在他旁邊坐下了?。
她幽幽的嘆了?口氣?。
燕鴻又?問:“我還聽說,裴老太傅老當益壯,即便上了?年紀,又?無俸祿,也?勤勉于事,為朝廷奔走?”
裴仁昉便又?替祖父幽幽的嘆了?口氣?。
燕鴻替她倒了?杯酒:“來,咱們一起喝一個!”
裴仁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緊接着就聽燕鴻絮叨:“不能再這樣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嗚呼哀哉,食少事煩,豈能久乎!”
裴仁昉苦笑道:“這是陛下定的規矩,你能叫他回心轉意嗎?”
燕鴻卻道:“也?未必就一定不能啊。”
他悄悄在裴仁昉與巴陵王耳邊說了?幾句什麽。
到第二日,巴陵王早早就到了?司農府,把?近來棘手的那?些卷宗整合出來,叫侍從捧着,雄赳赳氣?昂昂的往宣室殿去了?。
朱元璋見了?他,便露出一點笑容來:“皇弟來了??”
又?吩咐人看茶。
巴陵王滿面笑意,一份份的将司農府的卷宗呈上:“皇兄且看……”
就這麽從清晨一直探讨到午後,因為事情繁多的緣故,兩人連水都沒顧得上喝幾口。
巴陵王就說了?三?分話,剩下的七分都叫朱元璋說了?,可?即便如此,巴陵王也?覺得嗓子快要?冒煙了?。
長時間案牍勞形,他頸椎有?些受不了?,站起身來活動一二,骨頭都在嘎巴作響。
他就此告退。
緊接着裴仁昉就頂上了?他的缺。
進門之後,她手持奏疏,故作訝然之态:“臣來的不是時候……”
朱元璋狼吞虎咽的将手裏邊的包子咽下去,繼而道:“不,你來的正?是時候!”
又?從午後無縫銜接,一直勞碌到了?傍晚時分。
燕鴻就在這時候出場了?。
朱元璋将他派遣到尚書臺,便是有?意以?他來分潘晦的權柄,後者雖心知?肚明,卻也?有?了?急流勇退之意,故而在臺中行事之時,對于燕鴻諸多提點歷練。
燕鴻借着這個機會,全都拎到天子面前來了?。
經了?這些天,他算是看明白了?——當今天子是個摳門精,還是個标準的權力怪物,只要?能握在手裏的,他就一定不會松開。
他帶着公務前去,但凡有?一口氣?,天子就會把?他留住,他們這個反996團體有?數人,天子卻只有?一個人,車輪戰術之下,燕鴻不相信天子會是獲勝的那?一方。
等天子能夠體會到勞碌之苦後,他再誠惶誠恐的上表請罪,巴陵王硬撐着要?去窦太後面前厚顏無恥的刷刷臉,請皇嫂幫忙說情,再有?裴仁昉的老師耿彰跟裴老太傅幫着敲敲邊鼓,何愁大事不成!
這天晚上,燕鴻借着探讨公務的由頭,一直在宮裏待到了?宮門即将落鑰的前一刻。
計劃通√
待到次日,又?換了?反996小?組裏別的人去當車輪。
朱元璋精神奕奕。
又?一日。
朱元璋精神奕奕。
又?又?一日。
朱元璋精神奕奕。
巴陵王跟燕鴻眼?下青黑,雙目無神,幾乎是腳下打着飄,進了?一豆九吃。
想要?天子高強度的工作,那?必須要?師出有?名,如果故意拿些雞毛蒜皮的事項去沒事找事……
窦大将軍 is watching you!
這也?就要?求他們在用工作去折磨天子之前,必然得先?折磨自己一回,列出點靠譜且言之有?物的東西才行。
可?是……可?是!
為什麽他們數人聯合起來車輪戰,居然都卷不過天子啊!
燕鴻擡手揉了?揉太陽穴,陰慘慘的沖着巴陵王笑:“小?撲街,你輸得不冤枉啊!”
巴陵王:“……”
裴仁昉在旁問了?句:“還要?繼續嗎?你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戰略?”
燕鴻沒好氣?道:“還繼續個屁啊,咱們幾個臉兒都綠了?!陛下果真是天選之人啊,如此數日之後,竟然還是精神振奮!”
他們幾個人暫且偃旗息鼓,朱元璋卻不肯作罷了?,見他們不曾再來請見,反而主?動宣召他們過去:“幾位愛卿日前如此勤勉,何以?近來忽然又?憊懶起來?這可?不應該啊。”
巴陵王:“……”
燕鴻:“……”
裴仁昉:“……”
什麽搬石砸腳行為。
燕裴二人是臣,有?些話不好說,只有?巴陵王半臣半弟,耷拉着臉,委委屈屈的開口道:“皇兄,饒了?臣弟吧,我好累啊,尤其還是實?習期,連俸祿都沒有?……”
朱元璋聞聲便皺起眉頭來:“皇弟啊,不要?想着你能得到什麽,要?想着你能夠為朝廷奉獻什麽!自私自利的人是沒有?資格成為朕的臣子的。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毫不努力,不思進取,只會成為社會的渣滓!”
巴陵王:“……”
啊這。
皇兄你是不是在KTV我啊?!
朱元璋又?斜着眼?睛去看燕裴兩人:“混日子的人,就不是我穆義康的兄弟,要?是所有?人都這樣,國家怎麽會有?未來?”
燕鴻:“……”
這句兄弟,是單我一個人有?,還是別的什麽人都有??
裴仁昉:“……”
真該為我們虛假的君臣兄弟情喝一個。
幾人讪讪而退。
晚上到了?一豆九吃,都垂頭喪氣?的,提不起精神來。
巴陵王問他舅:“你腦袋不是好使嗎?就不能再想個辦法?”
“想個鬼啊想,”燕鴻沒好氣?道:“你當陛下傻啊?今天召我們過去,那?就是點咱們呢!陛下沒有?當場發作,就趕緊偷着樂吧!”
巴陵王嘴裏的豆腐腦瞬間流到了?下巴上:“啊!阿巴阿巴!!!”
裴仁昉卻注意到燕鴻的臉色實?在不好,不禁關切道:“申之,你的身體……”
燕鴻“嗐”了?一聲,勉強笑道:“往好處想,總歸也?是在為天下人做一些事情,不是嗎?值了?。”
又?嘆息道:“當今天子雖然小?氣?了?些,但終究是個賢明之君,又?肯向?天下百姓施善政,我等又?能有?什麽話好說呢,不過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罷了?。”
巴陵王心下奇怪,他舅什麽時候變成這樣深明大義的人物了??
只是聽裴仁昉随之附和,神色鄭重,再見他舅滿臉真摯,仿佛字字句句都發自肺腑,也?便就将那?點子疑惑壓在心底,沒有?吐露出來。
卻不曾注意到旁邊房間裏門簾後邊有?人影閃過。
到了?第二日,朱元璋照舊使反996小?組的人前來議事,只是眉宇間的神色,較之先?前卻要?略略和藹幾分。
燕鴻幾人亦無所覺,倒是一掃先?前的鹹魚之氣?,全神貫注,聚精會神。
朱元璋見狀,竟覺得有?些歉意,再看燕鴻臉色難看的好像沒幾天就要?嘎似的,又?勸他說:“事情是做不完的,申之須得保重自身啊。”
燕鴻滿口應下,卻仍舊我行我素。
直到某一日在尚書臺議事的時候,他忽然間仰面栽倒,一口血噴了?出去。
周圍人大驚失色:“燕尚書!”
燕鴻氣?若游絲,艱難的将奏疏從衣袖中取出:“不要?因為我,而耽誤了?家國大事……”
左右衆人聽聞此言,無不泣下。
……
朱元璋聽聞此事,愕然良久,冰封已久的心門不由得有?些撼動,卻嘴硬道:“咱又?不是沒提醒他早點歇着,是他自己不聽……”
空間裏邊李世民冷笑了?一聲:“難道你不是看透了?他們的主?意,故意借力打力?”
朱元璋冷哼不語。
午夜時分,他輾轉反側,想到燕鴻那?副命不久矣的樣子,終于忍不住從床上坐起來了?:“我真不是人啊!”
到底還是披着衣服起身,翻出那?份落了?灰的加薪奏疏,批了?個“準”字,發出去了?。
……
這一宿沒怎麽睡好,第二天天不亮,朱元璋便起身了?,穿戴整齊之後,終究還是吩咐人準備馬匹,出宮往燕家去探望燕鴻。
不想即便他起的如此之早,燕家卻先?一步有?了?諸多來客,甚至于他還在其中見到了?兩個他認知?中不該在此處的人。
元娘跟元娘的妹妹麗娘。
朱元璋見狀,心頭便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疑窦,近前幾步,問元娘:“你怎麽在這兒?”
元娘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燕尚書可?是一豆九吃的老主?顧呢。”
朱元璋“哦”了?聲,心思微轉,沒說什麽。
卧室的窗戶開着,從外邊能将裏頭的場景看得清清楚楚。
燕鴻躺在塌上,面白如紙,旁邊繡凳上坐着個年輕女子,作婦人妝扮,相貌明豔,眉宇間英氣?勃勃,只是神色甚冷,态若冰霜。
朱元璋問元娘:“那?是誰?”
元娘小?聲的回答他:“是燕尚書從前的妻子。”
朱元璋瞬間了?然——耿戎的那?個堂妹。
任用燕鴻之前,他也?是做過背調的。
姜麗娘以?一種“哇塞,有?瓜”的心态将耳朵往前伸了?伸,又?嘀咕了?句:“看着也?是郎才女貌哇,耿夫人這麽美,一看就是個好人,怎麽會鬧到和離呢?”
沒有?人說話。
朱元璋很給小?姨子面子的看向?了?身後負責情報工作的心腹。
後者便微微垂下頭,低聲道:“仿佛是因為婆媳不和,最?後夫妻倆動了?手,還見了?血……”
姜麗娘憤憤譴責道:“打老婆的男人都是垃圾王八蛋!!!”
該心腹嘴角抽動了?兩下,補充說:“耿夫人出身将門,向?來骁勇,燕尚書是被打的那?個……”
姜麗娘:“……”
姜麗娘馬上上演中國馳名雙标:“清官難斷家務事,美女姐姐的事情外人少管!”
心腹:“……”
那?邊廂,卧室裏那?對前夫妻不知?說了?些什麽,眼?見着是不歡而散。
耿夫人手提裙擺從內裏出來,見外有?賓客,微微一怔,颔首示禮之後,方才轉身離去。
朱元璋這才舉步到內室去。
燕鴻白着臉躺在塌上,見天子來了?,強撐着要?下床見禮,卻被朱元璋攔住。
他面露動容之色,眼?眶微紅:“臣不能再侍奉聖君了?……”
朱元璋見狀,也?是黯然。
他嘆口氣?:“事到如今,燕卿還有?什麽話想教朕?”
燕鴻再三?推辭:“我為臣下,怎麽敢說教導陛下?”
等朱元璋又?問了?一遍,才期期艾艾道:“陛下,臣非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天下人跟您的聲名啊……”
他引經據典,林林總總說了?許多,最?後只彙聚成三?個字——得加錢!
朱元璋被氣?笑了?,打從在這兒見到元娘起就吊在半空中的那?只靴子,終于落到了?實?地上。
他可?算明白燕鴻在打什麽主?意了?!
什麽故意車輪戰,跟他比拼體力精神,統統都是假的,燕鴻打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瞞住自己——他就是要?以?此激得自己心生不快,故意再跟那?幾個人頂着來,最?後熬得他們自己受不了?,吐口血上演苦肉計!
可?恨他居然真的上了?當!
空間裏邊劉徹都“蕪湖”起來了?:“夜路走多了?,終于撞見鬼了?!”
李世民嘻嘻笑道:“鐵公雞被人拔了?毛!”
李元達也?是意味深長道:“老朱來來回回不知?道騙了?多少人,這回終于輪到自己頭上了?!!”
嬴政唇邊也?露出了?幾分笑意:“這個燕鴻……當真是個人才,落在老朱手裏,可?惜了?。”
朱元璋氣?極反笑:“燕尚書好盤算啊。”
燕鴻察言觀色,應對道:“非如此,怎麽會承天之幸,被陛下慧眼?選中?”
朱元璋不接收這份馬屁,冷冷注視着他,臉上笑意慢慢收斂起來:“你怎麽敢?”
燕鴻道:“臣并非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是為了?陛下的千古名聲跟國朝黎庶啊。養幾個官罷了?,總共才幾個錢?陛下手指頭縫裏漏出來一點,便足夠了?。可?也?就是這幾個錢,能叫人心失卻,臣屬不安,家宅失和,官署不寧,這怎麽劃得來?”
他跪坐在塌上,邦邦邦磕了?幾個頭:“臣知?道,陛下并非是舍不得這幾個錢,不過是以?此考校臣等之心罷了?,若臣等忠君體國,必然仗義執言,若臣等數位新晉之臣俱為阿谀小?人,又?哪敢直言犯君?聖明無過陛下,唯此而已!”
朱元璋冷笑一聲:“你以?為如此溜須拍馬,朕就不會殺你嗎?!”
“陛下!”燕鴻道:“臣卑微小?人,何足道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陛下的千載清明,何等貴重,豈能毀在臣身上?臣惶恐,臣萬死!”
朱元璋卻道:“燕卿,你的聰明找錯了?地方,朕從來不吃這一套!”
繼而便寒聲道:“來人,把?他押出去殺了?!”
左右領命近前,燕鴻神色不變,卻聽元娘在此時道了?一聲:“且慢。”
朱元璋皺眉道:“這是朝廷的公事,元娘,你不要?管。”
心下又?是腹诽——怪不得要?叫老妻過來,原是為了?保命!
元娘卻搖搖頭,說:“難道你覺得我要?給他求情嗎?”
朱元璋眉頭疑惑地動了?一下。
元娘道:“我是覺得,你對他的懲處太輕了?。應該像對待窦大将軍一樣,将他剝皮揎草,再問罪燕家所有?人才行!”
朱元璋微微一滞:“倒也?不必如此……”
元娘正?色道:“不這麽做,天下人怎麽知?道當今皇帝并非賢名之君,行事暴戾,殊無容人之量?不這麽做,只怕天下賢良之人還對天子心懷憧憬,覺得這位扳倒窦敬、匡扶社稷的天子,當真是個萬古無一的英主?呢!”
朱元璋被老妻拍得心滿意足,嘴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再觑見燕鴻,複又?冷哼一聲:“只是這厮如此算計于我,實?在可?惡!”
元娘馬上道:“燕尚書,你愣着做什麽,還不趕緊請罪?!”
燕鴻趕忙拜倒,叩謝天子聖恩。
繼而又?道:“臣無德無才,不堪為尚書臺一曹主?官,今請複為王府長史……”
朱元璋被人算計了?一回,之後又?得大出血老老實?實?的掏工,雖然被老妻勸住,無意殺他,卻也?看他不甚順眼?,點點頭正?待應允,衣袖忽然間被老妻拉了?一把?。
他微微低頭,就聽元娘道:“這厮诓了?你一回,完事之後拍拍屁股,又?舒舒服服做他的長史去了?,你上哪兒說理去?哪有?這麽欺負人的?先?打他一頓再說!”
朱元璋聽得舒坦了?:“對對對,就是這個道理!”
元娘問燕鴻:“打你二十板子,冤不冤枉?”
燕鴻道:“不冤。”
元娘這才道:“就是因為他得罪了?你,你才更不能叫他再回去做那?個什麽長史,不然傳出去了?,不是都說你小?氣??他惹了?你,你偏不閑置他,叫他給你幹活兒,沒日沒夜的幹——他不是要?工錢嗎?工錢給了?,沒道理不出力不是?”
燕鴻被人提溜出去打板子了?。
朱元璋鼻子裏邊哼了?一聲:“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就是變着法兒的給他說情。”
元娘笑道:“你只說我講的有?沒有?道理?這天下就是你們穆家祖傳的店面,你是老板,我是老板娘,不就得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才能長長久久的經營下去?”
朱元璋默然不語。
良久之後,終于道:“那?便額外厚賜近日來勤勉政務的朝臣們,以?此撫慰吧,除了?燕鴻。”
元娘斜着眼?看他。
朱元璋“嗐”了?一聲:“真拿你沒辦法。”
他大手一揮:“改賜燕尚書皇城腳下五進大宅一千兩代金券一張……”
元娘:“……”
嗐,行叭。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