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縱觀中原歷代過往之事, 無非是?兩條線。

一是?中央集權的逐漸加強,二是?君主權力?的日益集中。

而宰相這一職位的廢黜,本身就是?君權加強的一大象征。

現在?這個?朝代, 居然還?有宰相……

不行,得想辦法幹他一炮!

空間裏邊皇帝們聽見這個?職位,臉上都帶着點感慨。

哪個?皇帝沒跟自?己?的宰相來一段愛恨情仇呢。

嬴政神?色唏噓:“呂不韋, 李斯,再往上數幾代,我?大秦還?有百裏奚、商鞅、張儀等強臣……”

劉徹提醒他:“大秦不只?有這些強臣, 還?有出賣了你的昌平君和背刺了你的趙高。”

嬴政聽罷不氣不惱,神?色自?若的看着他,反問道:“武帝既然如此指摘于我?,想必一定跟宰相們相處的不錯吧?”

劉徹:“……”

啊這。

他們倆老?對頭在?這兒battle, 李世民?倒是?真心實意的懷念其昔年跟随自?己?的舊臣們, 封德彜、杜如晦、宇文士及、長孫無忌、房玄齡……

魏征雖然讨厭了點,但人都死了, 還?是?順嘴再提他一句吧。

三個?人心思各異的感慨了片刻,忽然間反應過來空間裏邊還?有個?人從頭到尾都沒吭聲,齊齊扭頭去看, 就見朱元璋兩手插腰,略有些不自?在?的杵在?那兒。

看老?夥計們看過來,他扭過臉去避開那些視線, 旁若無人的吹起了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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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叭。

懂的都懂。

……

柳太傅性情執拗, 既然定了主意,便斷然沒有更改的道理, 次日朝議之時,硬是?撐着病體, 悍然上疏皇帝:請誅雍王!

大半朝臣附從上疏,聲勢極為浩蕩。

李元達高坐禦座之上,十二旒珠之後,眼眶通紅,聲音顫抖:“你們這是?在?幹什麽?逼宮嗎?!”

“臣等豈敢?!”

柳太傅跪地道:“只?是?雍王行如此大逆之事,實是?罪無可?赦,請陛下誅雍王,以此震懾天?下各處心懷不軌的藩王,安穩宗廟與江山!”

“太傅!”

皇帝紅着眼睛,一字字從牙縫裏擠出來:“你這是?在?逼迫朕殺死自?己?的手足兄弟!你可?知皇妣臨去之前,召朕到了病床之前,殷殷囑托……”

另有言官拜道:“皇太後當日所言,是?請陛下友愛兄弟,恩待雍王,絕非請陛下縱容雍王亂法,大逆不道,妄圖颠覆宗廟社稷啊!”

皇帝為之語滞,但聽群臣谏聲如雲,竟無一人出面為雍王求情,而他獨自?坐在?高處,目光中甚至隐含了三分央求,視線一一掃了過去,卻沒有一人肯接收。

“怎麽就到了這種程度呢。”

皇帝潸然淚下,起身離開。

停頓幾瞬之後,內侍悠長而蒼涼的唱喏聲響起:“退朝——”

……

朝堂上鬧成這樣,群臣甚至逼得皇帝退了朝,而雍王作為風暴的中心,自?然不可?能幸免于難。

自?從柳太傅被人從雍王府擡走開始,長史梁文敏心裏邊就開始犯嘀咕,再聽人說姓柳的老?東西鼓動群臣彈劾自?家,請誅雍王之後,腦門子上的汗流得比河水還?兇。

這事由不得他不慌啊——別管雍王能不能幸免于難,官司打到朝堂上,他這個?長史必然是?要涼了。

理由都是?現成的,皇帝要是?想庇護弟弟的話——按照這兄弟二人之間的情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到時候背鍋的就得是?他這個?長史,一個?不曾規勸約束的罪名上來,就等着被拖出去死一戶口本吧!

要是?雍王也栽了——堂堂超品親王、當今胞弟都栽了,你憑什麽不涼?!

梁文敏幾乎是?屁滾尿流的跑到了雍王面前,膝蓋一軟跪下,磕頭如搗蒜,求主子救命。

雍王自?己?其實也有點心慌。

從前雖然也被彈劾過,但聲勢可?沒這回這麽浩大啊,而且給他定的罪名怪吓人的——張嘴觊觎皇位,閉嘴心懷不軌,這可?都是?把他往死路上推啊!

可?他真的沒這個?心,就單純只?是?走地道把一心求死的心上人救出來而已啊!

沒多大點事,怎麽那些個?言官禦史就是?死咬着不肯放?

還?有姓柳的老?東西也是?,都要致仕了,居然還?踩着他刷聲望?!

雍王對于這局面難免有些擔心,但更多的還?是?委屈和憤怒,有心出面分辯,進宮找兄長撒個?嬌,王府卻被禁軍圍住了。

皇帝的近侍心腹特意來跟他解釋:“這是?為了保護您呢。”

雍王心想也是?。

如此朝堂上鬧了幾日,聲勢不僅不曾減小,反倒愈演愈烈了,連民?間都知道皇帝有個?弟弟想造哥哥的反,壞得腳下生瘡頭頂流膿。

慢慢的,雍王也開始不安了。

皇帝在?朝堂上扛了百官數日,倍感獨木難支,終于稍稍松口,不許動雍王,但可?以問罪長史。

當天?上午朝議結束,梁文敏等雍王府屬官就被逮起來了。

事情都是?雍王自?己?做下的,千真萬确無法抵賴,屬官們的被捕也只?是?在?岌岌可?危的雍王身上再加了一根稻草罷了。

如此又過了三日之後,雍王被請進了诏獄。

雍王府中人心惶惶。

而皇太後生前最得力?的近侍女?官,服侍過她老?人家多年、此時正在?雍王府榮養的陳嬷嬷,就在?此時被新任的內衛統領姜朔接進了宮。

陳嬷嬷在?宮中多年,又是?皇太後最為信重之人,眼光識見自?然非比尋常,事情鬧起來之後,她便不由得生出幾分不祥預感,等到雍王被“請”進诏獄之後,簡直是?肝膽俱裂。

她倒是?有心想要搬出皇太後的名頭與臨終遺言來與皇帝說情,奈何雍王府被圍得嚴嚴實實,蒼蠅都放不出去一只?,而她上了年紀,又能如何?

此時見皇帝的心腹來接,陳嬷嬷便有了三分底,按捺住滿腹心焦坐進那頂小轎,悄無聲息的進了宮。

李元達在?皇太後生前居住的崇訓宮等她。

再度踏足到這熟悉的宮室,陳嬷嬷不由得淚灑衣襟,再見到獨坐在?窗前、神?情蕭瑟的皇帝,更是?二話不說,便“撲通”一聲跪下了。

“陛下,雍王殿下冤枉啊!”

她連聲道:“別人不知道雍王殿下的品性,難道您還?不知道嗎?那是?您同胞的兄弟,他怎麽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就算他真的一時糊塗做錯了什麽——太後娘娘臨終前殷殷囑咐,您難道要讓她老?人家在?地下不安嗎?!”

李元達也是?淚灑當場:“朕若真是?有這個?心思,又怎麽會請嬷嬷入宮?”

他親自?将陳嬷嬷攙扶起來:“只?是?朝臣逼迫甚急,朕實在?沒有辦法,才不得已而為之啊!”

陳嬷嬷聽皇帝如此言說,一直忐忑不安的那顆心也就暫時放下來了,老?淚縱橫道:“可?是?雍王殿下——”

“嬷嬷別急,且聽朕說。”

李元達和顏悅色道:“朝臣拿着那點莫須有的東西構陷皇弟,非得逼着朕處置他,朕有心庇護,奈何國法森嚴。”

陳嬷嬷臉上神?色轉急,正待開口,卻被李元達擡手止住:“本朝向?來以孝治天?下,而百孝順為先,朝臣們難道還?能阻止朕向?母後盡孝嗎?”

說到此處,他略略壓低了聲音:“若是?母後留下了一道遺旨,命令朕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能廢殺皇弟,借着皇太後遺命的名義,誰還?敢有二話?”

陳嬷嬷豁然開朗。

李元達卻流露出幾分難色:“只?是?有一點,從前母後下達的懿旨,均由嬷嬷手書?,宮中更不乏專用來書?就懿旨的布帛,只?是?母後本人的私用印鑒都已經?随葬陵墓,而歷代太後所有的印鑒,又被封存在?尚書?臺……”

陳嬷嬷卻是?歡欣之情溢于言表,立時道:“陛下寬心,奴婢這裏留有一枚太後娘娘交給奴婢的印鑒,此時正可?得用!”

“哦?”李元達眼底殺機迸現,臉上卻是?與她如出一轍的欣然:“既然如此,皇弟便可?得活了!”

馬上吩咐人去準備僞造太後遺命懿旨所需要的東西。

陳嬷嬷看他這樣關懷雍王,再想到皇太後臨終之前卻叫她私藏下一枚印鑒,又叫她去雍王府榮養一事,不禁有些讪讪,強笑道:“太後娘娘九泉有靈,知道陛下與雍王殿下如此友愛,想必也能安心了。”

李元達用帕子揩了揩眼淚:“嬷嬷,別說了,骨肉兄弟,我?不愛護他,又該愛護誰呢?”

【成蟜、李建成、李元吉等人點了個?踩,并以不實消息為由發起了舉報】

陳嬷嬷告知李元達那枚皇太後的私印被藏在?何處,李元達應了聲,打發人去取,又滿臉感懷的同她一起回憶起了皇太後還?在?時的許多事情來。

是?啊,怎麽能不好好回憶一二呢。

原主這個?皇帝都不知道的密道,雍王卻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總不能是?他自?己?探索出來的吧?

真相只?有一個?——皇太後告訴他的!

這可?真是?親娘啊,偏心偏到胳肢窩了!

祖輩傳下來的密道告訴小兒子。

說小兒子以後要分封在?外?,手裏不能沒錢,私庫裏的東西都給了小兒子。

侍奉多年的得力?之人也要給小兒子送去,幫着他管家。

最後還?不忘留一枚私印給他……

感情我?是?後娘養的?!

別的都不說,就說皇太後偷偷摸摸留下一枚印鑒的事情——老?太婆,你他媽的心裏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如果說是?純粹留個?紀念,你留一縷頭發,留個?自?己?盤慣了的如意都行,為什麽非得留個?印鑒?!

朕看你純粹就是?居心不良!

打從得知雍王知道一條入宮的密道開始,李元達就在?盤算這件事情了——這事兒顯然是?皇太後給小兒子留的後手,那麽,她會不會還?留下別的東西?

雍王已經?進無可?進,但皇太後仍舊如此偏心,就是?沖着防備大兒子去的,既然如此,她會不會留下什麽制約大兒子的東西?

廢黜皇帝是?不可?能的——原主先是?由他爺爺立為皇太孫,繼而又被他爹立為皇太子,皇太後既是?兒媳,又是?後輩,怎麽可?能廢得掉他?

但她又畢竟是?原主的母親、先帝的皇後,要是?鐵了心想惡心人一把的話,卻也是?能做到的。

李元達懷着有棗沒棗打三杆子的想法,把陳嬷嬷召進宮來打了打,果不其然,這棗兒是?嘩啦啦的往下掉啊!

陳嬷嬷還?在?說着往昔皇太後照顧兩個?孩子的趣事——指保母乳母們帶孩子,皇太後笑呵呵的在?旁邊看着,說到動情之處,淚水簌簌流下。

李元達哭得比她還?要動情,一邊哭一邊想:娘啊,你怎麽這麽早就走了呢?

兒子不孝順啊,叫您老?人家走得這麽不安心,臨了了,還?在?為小兒子操心。

您放心,兒子曉得您的心事,過幾天?把弟弟燒下去見您,您可?千萬別忘了簽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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