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話本

寝殿中, 寧晚晴氣定神?閑地翻着《光明大俠傳》，而她對面的福生，卻?手?足無措地搓着衣角, 看起?來十分扭捏。

寧晚晴看了好一?會兒，才将?書本合上，擡起?眼簾，看向福生，“這是你寫的？”

福生怯怯擡頭，才看了寧晚晴一?眼，又立即低下頭去, 聲音有?些發虛：“回太子?妃，是……”

寧晚晴問?：“為何要寫‘光明大俠’的故事？”

福生像是個做錯事被發現的孩子?, 低聲道：“小人平日裏喜歡看話?本子?，之前聽?慕雨姑娘說過太子?妃在寺廟捉假和尚, 又以‘光明大俠’為名?, 将?人綁去官府的事，一?時得了靈感, 便想以‘光明大俠’為主人公，寫一?個故事。”

寧晚晴點了點頭，道：“文筆還?不錯。”

話?音落下，福生霎時擡頭, 不可置信地看着寧晚晴，問?：“真的麽？”

寧晚晴笑了下，“嗯, 但?這話?本子?裏還?有?許多?漏洞, 需要逐漸完善才好。”

福生忙道：“太子?妃覺得哪裏不妥？”

寧晚晴道：“你寫的既然是一?個鋤強扶弱的大俠，最好能寫一?寫他的經歷, 例如，他是從小立志要除暴安良麽？或者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才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福生想了想，道：“太子?妃說得是，若是沒有?來龍去脈，總覺得不太真實。”

寧晚晴微微颔首，繼續道：“還?有?，這裏面懲治壞人的律法，問?題頗多?。例如有?人盜竊，卻?判了滿門抄斬，這就過于嚴重了，按照《大靖律典》輕則牢獄之災，重則流放千裏，你還?是要參考一?下法典才是。”

福生忙不疊點頭，道：“多?謝太子?妃指點！小人回去立即就改！”

福生生平最愛看話?本子?，又愛天馬行空地想象，所以對寫話?本子?也有?着深深的熱情，這本《光明大俠傳》是他寫了許久，才鼓起?勇氣拿出來給思雲和慕雨看的，沒想到還?能得到寧晚晴的指點，當然喜不自勝。

寧晚晴指了指桌上的《大靖律典》，道：“這本你帶回去罷，寫書用，本宮覺得你很有?潛力?，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福生聽?了，頓時信心大振，他受寵若驚地接了過來，嘴角差點裂到了耳根子?，道：“謝太子?妃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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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晚晴道：“也不是白賞你的，本宮還?有?事需要你幫忙。”

福生這會兒已經把寧晚晴當成了自己的伯樂，忙道：“太子?妃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小人，上刀山，下火海，小人萬死不辭！”

寧晚晴一?笑，道：“用不着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幫本宮寫幾個故事就好。”

趙霄恒回到寝殿，才一?進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福生正坐在案前，聚精會神?地寫着什麽，慕雨正立在一?旁為他研墨，而思雲則正忙着為他添茶。

趙霄恒長眉微蹙，“這是在做什麽？”

福生一?聽?見趙霄恒的聲音，吓得毛筆一?頓，墨汁便跌在了紙上，瞬間染成一?片，他還?來不及惋惜，便連忙起?身，向趙霄恒見禮，“小人參見殿下。”

趙霄恒面色疑惑地拿起?他寫的東西，福生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敢出聲阻止。

“宮女進階之路？”趙霄恒一?看到封面的大字，眼角便狠狠抽了抽，随意翻看兩頁，發現裏面寫的是一?個宮女，如何從皇宮內的基層灑掃宮女，成為炙手?可熱頂級姑姑的故事。

趙霄恒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書冊，道：“一?下午沒見着你，原來在寫這個？”

福生頓時有?些膽怯，“殿下，小人……”

“是臣妾讓他寫的。”寧晚晴的聲音自背後傳來，趙霄恒回頭一?看，只見她笑意盈盈地從外面回來，身後跟着兩名?宮女，每人都抱着一?疊書。

寧晚晴走到桌案前，對身後的宮女道：“将?書放下，你們先下去罷。”

宮女們便應聲放下了書本，退了下去。

趙霄恒看了一?眼寧晚晴拿過來的書冊，沒想到居然是歷年以來修訂過的宮規，不禁有?些詫異，“你在看歷年宮規？”

寧晚晴點了點頭，道：“不錯。殿下有?所不知，最近臣妾幫着娴妃娘娘整理宮中事務，發現每隔一?段時日，便有?宮人觸犯宮規，細問?之下才發現，有?不少人對宮規細則并不清楚，所以直到自己犯了錯才知道。”

“于是，臣妾便開始認真研究宮規，沒想到這宮規居然修訂了許多?次，不但?規則複雜，要求還?很多?，要讓宮人們熟記，只怕很難，所以臣妾便想通過編寫話?本的方式，讓宮人們通過看故事，對宮規加深印象。”

簡單地說，寧晚晴做的是普法的工作。

雖然她前世也做過普法，但?沒想到，這一?世普法的地點，居然換成了皇宮。

趙霄恒若有?所思，“所以，你才讓福生寫話?本子?？”

寧晚晴點了點頭，道：“福生的話?本子?臣妾看過，意趣頗多?，且他對宮人們的事務很熟悉，所以便想向殿下借他幾日，幫臣妾寫幾個故事。”

趙霄恒淡笑了下，道：“這有?何難？”說罷，他便看了福生一?眼，道：“那?這幾日你便跟着太子?妃罷。”

福生聽?了，頓時笑逐顏開，“多?謝太子?殿下，小人一?定好好寫！”

他還?從沒想過，自己的話?本子?能被這麽多?人看呢！說不定，他能成為太監裏最有?名?的話?本先生了！

福生想到這兒，不禁心花怒放。

幾日之後，寧晚晴便帶着話?本子?，到了雅然齋。

她在正殿等了沒多?久，娴妃和趙蓁便來了。

娴妃近日忙得腳不沾地，一?見到寧晚晴，便抱歉地笑了笑，道：“你幫着本宮處理六宮事務，本就辛苦了，本宮早該去看你的，沒想到你主動來了。”

寧晚晴莞爾一?笑，道：“娴妃娘娘客氣了，我今日來，是有?好東西給您看。”

娴妃連忙拉着寧晚晴坐了下來，趙蓁迫不及待地問?道：“皇嫂，是什麽好東西？”

寧晚晴：“慕雨——”

慕雨立即上前一?步，呈上了幾本書冊，笑道：“請娴妃娘娘和七公主過目。”

娴妃和趙蓁定睛一?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趙蓁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連忙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這《太監攻略》……是話?本子?！？”

寧晚晴點了點頭，道：“不錯。”

娴妃也好奇地翻了翻這幾冊書，發現要麽寫的是宮女如何晉級上升，要麽寫得是太監如何平步青雲，她看得一?頭霧水，便忍不住問?道：“太子?妃這書是哪裏來的？”

寧晚晴笑了下，便将?自己讓福生寫話?本子?的事，完完整整說了一?遍。

娴妃有?些狐疑，道：“讓太監宮女看話?本子?，就能讓他們熟記宮規麽？”

寧晚晴道：“不一?定能記住所有?的宮規，但?能培養他們的規則意識。”

普法的意義不是讓每個人都記住每一?條法律，而是讓人們能有?基本判斷對錯是非的能力?。

“我查了不少宮人受罰的記錄，除開主子?的原因，大多?都是毫無意識下犯的錯，若是他們看了話?本子?，大約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知道時刻約束自己，便足夠了。”

娴妃這才明白過來，她也忍不住笑了笑，道：“宮規本宮也看過，實在枯燥得很，看話?本子?總比看宮規有?意思，讓他們讀一?讀也好，跟着書裏的人學一?學，咱們也能省心些。”

寧晚晴微微颔首，道：“既然娴妃娘娘沒有?意見，那?我便安排給內侍省了。”

娴妃溫言笑道：“這些事你做主就好。”

趙蓁笑嘻嘻拉了拉寧晚晴的袖子?，道：“皇嫂，這些話?本子?可以晚幾日送去內侍省麽？我也想看看……”

寧晚晴哭笑不得，道：“這些都是寫給宮女太監們看的，你若是喜歡看話?本子?，回頭我将?《光明大俠》那?本拿給你。”

“什麽光明大俠？”趙蓁頓時瞪大了眼，“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寧晚晴“噗嗤”一?笑，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被寧晚晴這麽一?說，趙蓁就更好奇了。

寧晚晴又與娴妃聊了聊宮內的事務，但?趙蓁卻?等不下去了，着急忙慌地将?寧晚晴拉走了。

“皇嫂，你還?沒有?進過我的寝殿吧？”趙蓁不過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一?見到寧晚晴就愛撒嬌，寧晚晴也樂得寵這個小妹妹，便笑道：“确實是第一?次來。”

趙蓁笑眯眯地引着她進了寝殿，道：“我的寝殿裏，可是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呢！而且我平時都不帶別人來的噢，就連母妃也不許進來！”

寧晚晴忍俊不禁，“原來如此，那?是我的榮幸了。”

趙蓁将?寧晚晴帶到了牆邊，下巴微揚，道：“看，我的新紙鳶！”

寧晚晴順着趙蓁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這紙鳶畫得是一?只白鴿的形狀，上面甚至縫了些白色的羽毛，看起?來栩栩如生。

寧晚晴不禁驚嘆，“好漂亮的紙鳶！是內侍省做的麽？”

“內侍省哪裏做得出這麽有?趣的東西！”趙蓁自豪開口：“這是六皇兄親手?做了送給我的，過一?段時日不是要春日宴了麽？到時候大家都會放紙鳶，我這白鴿，一?定能放得最高最遠！”

趙蓁這幅孩子?心性的模樣，逗得寧晚晴一?樂。

她正欲開口，卻?忽然見到這紙鳶上，似乎有?一?個金閃閃的東西。

寧晚晴心覺好奇，便靠得近了些，伸手?探去，卻?聽?得一?聲清脆的鈴響。

趙蓁也輕輕笑了起?來，道：“皇嫂也覺得這鈴铛好看是不是？六皇兄的紙鳶與別人做的不同，他會特意挂一?個鈴铛上去，等放飛紙鳶的時候，好聽?極了！”

寧晚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頓時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