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D07E0D】

不能輸。

柏沁咳嗽一聲，給自己家老板排面：“王總，我去開車。”

說着還特別紳士地從王菁手裏拿走了她的T牌小粉包，弄得王菁一時間不知所措，感覺剛剛可能喝的不是咖啡是酒，忍不住對他眨了眨眼确認：“你開？”

柏沁沉着臉，把粉包抱懷裏，特別像個搶包的，深沉道：“嗯。”

過了一會，一輛賓利開到他面前，剛才的男人從駕駛位上下來給秦安啓開車。秦安啓轉頭對着王菁道：“王總，有事我們電話聯系，Trea的奶茶随時供應給你們部門，不用和我客氣。”

“謝謝。”王菁道。

秦安啓背脊挺直上了車，坐上了副駕駛，留給柏沁一個棱角分明的完美側臉。

車轉了個彎開出去，卻忽然停在了路邊，柏沁看見那個司機從車上下來，走到了王菁的面前。

“這個，老板說剛剛忘了給你們。”那個司機道，“你們拿好。”

柏沁接過，是一個包裝非常好看的禮盒。

“替我謝謝秦總。”王菁道。

之後司機重新回到車上，車才揚長而去。

“是什麽？”柏沁掂起來看。

“這家西餐廳的999元的精品伴手禮。”王菁說，“我進門時候看見的。”

柏沁：“……”

柏沁啧了一聲，看到王菁一臉似笑非笑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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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道理王總。”柏沁說，“我不差吧？”

王菁笑出了聲，也沒有回答他是或不是，蹬着高跟鞋走了。

柏沁雙手插袋跟着後面走，猛然覺得确實哪裏不對，人家是霸道總裁，自己現在怎麽是個小弟的身份？

……輸了，又輸了。

柏沁覺得自己像個霸總文裏走錯片場的bug，他演的應該是青春劇裏的倒黴男三，男二都不配那種。

……

這一次的見面後，柏沁對這件事耿耿于懷。

他也開始愈發思考，怎麽可以把逼裝到無形，像秦安啓那樣又讓人舒服又不覺得做作的。

上午見完這位傳說中的客戶，下午就風風火火回到了辦公室裏。柏沁坐在電腦前一言不發開始思考提案，弄得一圈人都有點惴惴不安的。

最後，在被宋曉潇的高跟鞋反複踩腳背和瘋狂眼神暗示下，孫樹終于擔當起了這個打頭陣的角色，他滑動自己的椅子溜到了柏沁旁邊，低聲道：“老大！……”

“幹嘛。”柏沁悶悶開口。

“你怎麽氣壓那麽低？”孫樹說，“是不是被客戶爸爸欺負了？”

“我只是想不明白。”柏沁手撐着頭，長長嘆了口氣，“……那位天之驕子的審美為什麽那麽奇妙。”

“你在說誰？”孫樹說。

柏沁沒理他的發問，拿起桌上送來的奶茶，指着上面一多盛開的牡丹和一個站在上面的喜鵲仔細端詳：“講道理，其實看多了挺好看的，牡丹真國色，端莊大氣古樸典雅，哇哦。”

“……”孫樹喃喃道，“老大你壞掉了。”

柏沁看向他說：“那你和我說說，為什麽覺得這個杯子沒有美感。”

像忽然上課被老師抽查問題，孫樹一下挺直了背脊，接着開始認真分析起來：“雖然是工筆白描，但直接摳摳就貼到杯面上，再加宋體寫的Slogan，奇怪的元素堆砌，這種可以用word搞定的東西我分分鐘可以一小時十個，這充分體現了——設計這個的設計師并非基礎不好，就是懶。而且‘鵲茶’這個詞吧，根本沒有什麽大的新意，簡而言之就是太平淡了，反而用‘Trea’明顯比較有意思，在平面上也能做更多的文章。”

柏沁道：“未必，說不定人家老板喜歡呢？”

“所以……”孫樹悄悄問，“對方是不是個五十來歲的大叔？”

“呵。”柏沁冷笑一聲，“你絕對想象不到，他他媽的有多……”

“多……”孫樹跟着念了一遍。

帥……

男人的尊嚴讓柏沁沒說出聲。

“多……”孫樹繼續道，“老？”

柏沁拍了一把他後腦勺，強行轉移話題：“你手上還有幾個工作？”

“除了兩個聖誕季的産品樣品建模，其他就剩爸爸奶茶的事兒了。”孫樹說。

“爸爸奶茶？”柏沁重複了一遍，“誰讓你們取的外號！”

“哎，英文太拗口。”孫樹說。

柏沁嘆了口氣，拍拍雙手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這裏：“手上工作停一停，準備一下，五分鐘後開個小會。”

柏沁輕易不開會，開個會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所有人趕緊上廁所的上廁所，倒水的倒水，之後聚在一起面向着白牆，柏沁連接好自己電腦，開始給他們開會。

“喝了幾天免費奶茶，都來評價評價。從自己平日裏熱愛奶茶的程度，奶茶口感，覺得喝完後有什麽具體印象。”柏沁說，“孫樹開始。”

“又是我！？”孫樹哀嚎道。

“廢什麽話。”柏沁說，“快點。”

孫樹扶了下眼鏡，拿起飲料杯子敲了敲桌面，認真道：“我這人，奶茶一般一周兩杯頂天了，因為比較怕甜膩的味道。講道理，爸爸奶茶家的挺好喝的，應該是用的底茶比較清爽吧，原材料好的話就不會充滿奶精味，口感層次挺豐富的。”

柏沁點點頭，在屏幕上打下了“清爽”兩個字。

“其次呢，他們家其他果茶味道也都不錯。”孫樹說，“水果原料新鮮，不是罐頭的，能喝得出來。”

柏沁又打了“新鮮”兩個詞。

“然後，奶茶就算了，果茶本身的色差其實很漂亮，紅黃綠，用個不透明杯子裝完全看不出來，色彩其實也是大亮點啊。”孫樹擺擺手，“哎，不行不行，說口感……怎麽又說到別的地方去了。”

柏沁聽他說完，道：“孫樹同學總結得不錯。”

“嘿嘿嘿，我總結完了，下一個人下一個人。”孫樹搓手道。

“你就行了，別給別人添麻煩了。”柏沁說，“其他人有意見的提，沒意見就過吧。”

孫樹：“？？？”

“給孫樹同學鼓鼓掌。”柏沁帶頭拍了兩下。

所有人跟着他憋着笑開始拍手。

柏沁拍完，手撐着頭：“其實也差不多就這些了，這幾天呢被這位客戶搞得我們思路渙散，士氣也低。我希望你們多思考思考，是不是最後能做出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作品，我們拿這個杯子為例。”

柏沁拿起Trea的奶茶杯：“這就是個典型的例子，看看這摳圖摳得都不講究，左邊的牡丹缺了一大塊角。所以你們別這麽自暴自棄啊，拿出點設計師的尊嚴來給甲方看看。”

“我有個問題。”孫樹舉手道。

柏沁：“說。”

“如果甲方爸爸說，給我們1個億搞這個牡丹花，我們做不做？”孫樹說。

“孫樹，這個問題我跟你交代了多少遍了！？”柏沁用筆不停打着桌面，“我五秒前還在談設計師的尊嚴問題，設想如果甲方給我們一個億做一個垃圾項目。我們能怎麽辦？”

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我們就抛棄尊嚴，我們當然做，我們還要把垃圾雙手跪着放到甲方面前。”

衆人沉默半晌，有人悄悄鼓了鼓掌。

“……”孫樹說，“得令。”

柏沁言歸正傳：“清新、自然、清爽，品牌定位是面向所有大衆，那就一定要保持中性，你不能做一杯娘裏娘氣的東西讓人男的拿在手裏，人家也不願意啊，小宋組做的這個呢……細節精致，成品也很漂亮，但我覺得太針對女性了。”

宋曉潇道：“哦……”

“這主要還是我的責任。”柏沁拍拍自己的胸口，“之前我對客戶的理解不深，現在聽完他的要求後呢……我覺得這個确實不太符合。”

宋曉潇用筆靠着自己的嘴唇：“……哦原來如此，我懂了。”

“你真懂了？”柏沁滿臉不信。

“真懂了。”宋曉潇說，“給我兩天，我來安排。但是老大，你要給我一些品牌更詳細的東西，我之前在群裏問那個陳經理要，他給的都零零碎碎的還一個勁兒和我吹牛逼。我們文案都整理不出個像樣的，現在的Slogan他們也不滿意。”

“……”柏沁想起群裏那個什麽都要“我們老板說”的狗腿子，确實挺像他能幹出來的事情。

“行，我幫你要。”柏沁說，“之前那個輕食的聖誕季産品趕緊給我趕出來，我要審核完交上去了。”

“正在做了。”宋曉潇說。

柏沁喝了口咖啡，道：“我昨天問了王總，Trea的這單做完獎金肯定不少。王總還說安排團隊團建，等團建費發下來我們都一起出去玩兒哈。”

“好！！”全體瘋狂拍起手。

公司一年大團建，其他小的團建，每個部分按人均人頭算費用，一般兩百到三百元不等。部門總監拿着這筆費用可以和自己團隊的一起吃喝玩樂，但是到了設計部門，基本就相當于領了又一筆獎金。想吃吃想玩玩，自由度頗高。

柏沁其實不太愛和人一起玩，有時候幫他們安排安排路線讓他們自由活動，自己就回家窩着了，有時候遇見想吃的餐廳才會跟着一起去。

用孫樹的話來說，柏沁這個人看起來對誰都熱情洋溢的，整個人就是個自來熟，時間久了才能發現其實大多數時間都把自己圈在一個舒适範圍內，對所有人都有距離感。

柏沁坐到位置上，先翻看了一下之前品牌方給宋曉潇的資料。

除卻手上那本看起來醜得不想看第二眼的産品宣傳冊，宋曉潇想要的關于“原料、産地、生産過程、品牌經歷”這些東西統統沒有，問起來就是“都在裏面了自己翻。”

柏沁在群裏想艾特陳經理，後來想來想去點了陳經理頭像，猶豫半晌，想想要和這個人溝通就渾身難受，還是算了。

他直接點開了秦安啓的頭像，對方的頭像是一杯奶茶，還是那非常醜的杯子。

柏沁不喜歡給別人發“在嗎”，他上手就直接打了一行字和要求，末了附上一句“謝謝秦總百忙之中抽空讀完，如果可以提供請盡快，不勝感激。”

他打完之後看了看時間，五點，如果五點半之前還不回複，他就考慮給對方去個電話了。

大家時間都挺寶貴的，他想對方是總經理，肯定有更多的行程安排。

五點過十分的時候，柏沁的微信上跳了幾條信息：

秦安啓：

——好的，不過，之前陳經理沒有給你資料嗎？

木白：

——陳經理給了一本宣傳冊，什麽都沒說了，裏面的東西根本不夠用。

秦安啓那邊沒有了聲音。

柏沁手摩挲了一下下巴，心道自己是不是給他打了個小報告。

正思考着怎麽開口，秦安啓的信息又來了：

——我問過他了，是我們疏忽。

——這樣吧，你什麽時候有空？你帶人來我們公司一趟，實地看一下。

柏沁覺得這提議不錯。

——我随時都可以。

秦安啓：

——那就明天吧，你電話多少？

柏沁報了個號碼，對宋曉潇道：“明天你有空嗎？跟我一起去爸爸奶茶的公司一趟。”

宋曉潇苦着臉：“我還有兩個工作沒收尾。”

“那還有誰有空？”柏沁道，“孫樹？”

孫樹連理他的功夫都沒有。

柏沁：“……那行吧，我自己去。”

柏沁剛把視線轉向了電腦，他正想着事情，忽然聽見自己手機響了。

柏沁随手拿起來，看着上面莫名其妙的號碼就煩，沒好氣道：“你好。”

“……你好。”對面道。

“推銷什麽快點說，沒錢買商鋪沒錢買保險，也不貸款，哥哥我很忙。”柏沁邊夾着電話邊打字。

“……”對面明顯愣了一下，接着道，“……我是秦安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