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607A9E】

溫熱的大手摸上腕處的骨頭，柏沁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動作的意義。

秦安啓顯然被他拉得有點莫名,臉上顯出一些驚訝神色。柏沁沒有松開,反而把他連人一起拉近了一些。

空無一人的地方，靜谧的夜裏,沒睡醒的他,和眼前的人。

秦安啓看着他,也沒想到掙紮：“……幹什麽。”

“抽嗎？”柏沁勾勾嘴,眼睛半阖，聲音磁性又有些許輕挑，他把叼着的煙拿下來,反手遞給他。

秦安啓舉起他沒拉着的手，懸在半空。

他逗逗秦安啓，也知道秦安啓不會接。

但他沒想到,秦安啓捏着他的煙接過來，就直接抽了一口。

“走吧。”秦安啓說着把手抽了回去,夾着煙背對着他，走到他的前面。

掙開他手的剎那，柏沁腦子裏只有轟隆隆的雷響，他從這種半夢半醒的狀态裏清醒,随即是胸口橫沖直撞仿佛蠻牛、找不到出口的感情。

誰也沒在意，或者說誰也都沒覺得這個暧昧不明動作有別的意義，對于秦安啓而言，只是随手的動作而已。

煙本來也沒剩幾口，秦安啓和他走到拐角,就掐滅在了垃圾桶的煙灰缸裏。

柏沁開始思考，他好像從這一刻開始，對秦安啓的一些感情确實不一樣了。

不光想和他成為朋友，而是想成為放在特殊位置上的朋友。他顯然是一個可以牽動他情緒、哪怕認識時間短暫也完全沒有阻礙的存在，因為秦安啓對他而言，充滿了一種誘惑力——這種誘惑力讓他失去思考能力，本能總是想親近他更多一些。

但三十年來的固定思維總是對他現在的判斷失衡，他所有的一切動作都出于沖動，心中也不斷有疑問“為什麽自己會這麽做”、“為什麽自己要這麽做”。

而且……秦安啓并不會回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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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沁相信，等這個項目結束，他和秦安啓的接觸逐漸減少，他們也就不會和現在一樣了。

他們會回到正軌上，成為彼此朋友圈裏一個躺着不會再亮的頭像。

“秦安啓。”柏沁側了側頭，“我住你家麻煩你嗎？”

“還好。”秦安啓說。

“如果你覺得麻煩，你就和我說。”柏沁說，“我這種行為，仔細想想還挺讨厭的。”

秦安啓悠悠道：“睡醒了，開始反省自己了嗎？”

柏沁悶悶哼了一聲：“嗯。”

秦安啓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你現在回自己家去？”

“……”柏沁低聲道，“你也不用那麽無情。”

他想了想，鼓起勇氣道：“周末……你有空嗎？”

“這周？”秦安啓搖搖頭，“沒有。”

“哦……”柏沁應了一聲。

“周末兩天我要出差。”秦安啓道，“如果你要住的話，直接進去就好了。”

柏沁心道他誤會了，但剛才鼓起的勇氣又被磨沒了，道：“哦，那正好周末我媽喊我回家，我周日回來給你帶雞湯喝。”

秦安啓：“謝謝。”

“她知道你最近辛苦，還讓我蹭吃蹭喝，說了我好幾次了。”柏沁又不死心，把話題拉回來，“那下周末有空嗎？”

“怎麽了？”秦安啓終于發現了他話裏的重點。

“就……”柏沁眼珠子轉了轉，“出去逛逛什麽的。”

秦安啓有點不解：“周末嗎？我一般在家休息。”

“哦。”柏沁道，“那算了。”

莫名其妙的對話。

他倆還能這麽一路聊到家門口。

不過，在開啓布展前，秦安啓方終于把場地的問題協商完畢了。

柏沁松了口氣，他确實覺得第一個方案比第二個方案要雙贏很多，但主辦給布展的時間不長，在這種情況下，最後幾天的沖刺期不光不能放松，腦力跟上的情況下還要确保體力跟上。

柏沁周末回家拿盧枚清給他炖的老母雞湯，盧枚清吓一跳，說他怎麽瘦成這個樣了。

柏沁默默去衛生間搬出家裏的體重秤，站上去看了看，果然……瘦了快四斤。

半個月四斤什麽概念，他本來就瘦，這會臉頰都凹陷下去，還顯得很是憔悴。

“好慘。”柏沁跑過去找盧枚清哭哭啼啼，“媽，我好慘！”

“哦，好慘好慘。”盧枚清敷衍地熬着湯，“喝點我的湯就不慘了。”

“不知道的以為你熬給做月子的。”柏沁随口吐槽。

盧枚清狠狠打了他一把：“放你的屁，誰做月子？小秦？”

柏沁喝着湯就嗆了一口，對着水池咳了半天。

她又給柏沁盛了一小碗，接着把剩下的連湯帶肉全倒入了保溫桶內：“這些給小秦帶去哦。”

柏沁捧着那小碗：“呵。”

“幹什麽嘛。”盧枚清道，“你和人家小秦多學學，有禮貌，長得帥，還有錢……你呢？”

“我沒禮貌長得醜沒錢嗎？”柏沁捏着她的衣服，“把我買給你的衣服脫下來。”

“你看，小氣。”盧枚清馬上道。

柏沁吃了個癟，站在她旁邊默默擦桌子，半晌他道：“我小時候你還記得，都帶我去哪裏玩不？”

“小沒良心的不記得啦？”盧枚清把抹布一扔，“你小時候就是個多動症，就是個小野狗，不牽着你出去溜一圈回來可以精力旺盛到半夜。”

“？？？”柏沁道，“你能不能找點好的形容詞，贊美一下你兒子？”

“不能。”盧枚清想了想，“我帶你去的地方很多啊，歷史博物館、動物園、水族館、還有軍史館科技館，多呢……還帶你去山上寫生畫畫，不過也會帶你去興趣班，你反正都學不長坐不住。”

“那我喜歡吃啥啊？”柏沁問。

“你？”盧枚清說，“快餐炸雞、那種亂七八糟的小零食，反正除了你媽我做的東西你啥都愛吃。”

她一拍桌子：“哦！還有辣條！以前背着我藏辣條，還藏我衣櫥裏！”

“真的啊？”柏沁忍不住手團着笑起來。

“你不記得了！？”盧枚清說，“還是包開過的！我的裙子上全是辣條味兒！”

柏沁一邊說一邊道：“好好好……辣條……”

“你問這個幹什麽？”盧枚清說，“回憶童年啊？”

“差不多吧。”柏沁感嘆道，“我覺得我童年挺幸福的。”

盧枚清瞄了他一眼：“怎麽了？我感覺你心裏有事哦小寶貝。”

“沒。”柏沁扶着她的肩膀，“快點搞，我還要回去給你的小秦寶貝喝雞湯呢。”

在家裏窩完，回秦安啓公寓之前，柏沁問秦安啓在不在家。

秦安啓過了一會回他：——已經在家了。

柏沁給他拍了個保溫桶：——媽媽的愛。

柏沁到家之後，秦安啓已經在工作，貓就趴在他的手旁邊團着。這畫面，柏沁一直百看不厭。

“來了。”柏沁道。

“嗯。”秦安啓頭也沒有擡。

柏沁趕緊去廚房把保溫桶拿出來，倒入了碗內，他在微波爐裏打了兩分鐘，溫熱的雞湯又燙了起來。他端出去放到秦安啓的旁邊，自己家的饞貓仿佛醒了，跳到了那邊湊過去聞。

“哎！”柏沁把它腦袋往後扯，不許它碰，“是給你吃的嗎！”

貓咪被他抱到地上又跳上來，無奈之下只能在懷裏控制着，對秦安啓道：“快吃吧，它吵死了，一會來喝你的湯。”

又對懷裏的貓道：“好了好了，爸爸給你吃罐頭，罐頭吃不吃？”

哄着貓去吃罐頭，柏沁蹲在旁邊撸着它的背，一邊用餘光瞄秦安啓。秦安啓盯着那碗雞湯，小心翼翼嘗了一口。

柏沁馬上道：“……好喝嗎？”

“嗯……”秦安啓點點頭，雙手捧着碗。

好喝就好。

柏沁松了口氣，扔下貓坐到他的對面，看着他一口口喝湯，他撐着頭道：“明天就要去布展了，你們人手夠嗎？”

“夠。”秦安啓道，“但為了應付突發狀況，還是随時要準備着。”

柏沁壓力馬上大了，他手捂住頭：“……哎。”

“快了。”秦安啓垂着頭，“再堅持一下。”

“好吧。”柏沁吐了口氣，“我會的。”

距離展覽還有三日。

柏沁和裝修隊的一同進入展館，裏面亂糟糟的，各種牆面地面都丢棄着雜亂的垃圾和建築材料，絲毫沒有幾天後就要開大展的樣子。

柏沁邊擡頭看邊問旁邊的工人：“我們這個大概要弄多久啊？”

“很快的。”工人說，“東西到位的話就都是搭建的問題了。”

柏沁點點頭，本來覺得自己就是在旁邊充當一指手畫腳的監工，最多幫人買買水。結果發現自己就是一勞碌命，反應過來的時候都已經上手在幫着刷牆貼紙搭臺了。

他還幹得特別順手，連老師傅都欽佩他的動手能力。等到了下午兩點，他們的展臺開始初具雛形，柏沁坐在一旁邊休息邊剝貼紙。

手機已經一上午沒看了，在褲袋裏響了半天，他騰出一只手打開一看，發現上面的彈窗信息。

除卻工作上的事情，還有艾維的幾條信息，說付瓊學長單位發的設計周的票，他沒空去問我們去不去。

柏沁戴着灰不溜秋的手套随手找了一塊磚掂在手上，拿起來對着牆上設計周logo一起合影，發給了艾維：

——今年爸爸我在設計周搬磚。

艾維：

——！！！啊？

——你們青山有展臺？要去要去！

木白：

——來啊，等你。

——我們和Trea聯動呢。

艾維：

——就是那個特別難搞你特別煩的甲方嗎？

木白：

——？

——欸，是……

柏沁把磚扔地上，面前就閃過一瓶冰可樂。他擡頭道謝，猛然發現面前的人是秦安啓。

“……”剛說完人家壞話有點心虛的柏沁看着秦安啓沒說話。

“……”秦安啓看他沒說話就點點頭也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艾維說幾張票正好都發給了大學裏的室友，大家一起去幫他捧場給他排面，柏沁罵他們就是想來吃吃喝喝。

他把手機丢在一邊，站起來走過去找秦安啓。

秦安啓帶了不少的人來，和工人在協商放設備。柏沁粗略看了看，這些東西大概就要去掉大半的場地，但為了食品安全又缺一不可。

之前秦安啓要求定制的一些小贈品，，柏沁嘴上不願意，其實下午就加班加點給趕制出來了。

這些別致的鑰匙扣和小徽章也都被送到了場館裏。

這邊工人開始運作起來，秦安啓得了空，終于能和在後面閑了一會的柏沁說上了話。

他的淺灰T恤已經完全變成深一塊淺一塊，還有點髒兮兮的狼狽。他拎着可樂，看秦安啓走過來，手中還提着飯，往後退了一步：“我髒。”

秦安啓手裏捏了一包紙，給他遞過去：“擦擦，先吃飯。”

柏沁拿着紙擦了把臉：“你怎麽知道我沒吃飯啊。”

“猜到了。”秦安啓說着，把裏面包裝精美的飯盒拿出來，柏沁聞着味道就感覺餓到胃扭曲。

“裏面都是灰，去外面吃吧。”秦安啓說。

柏沁垂頭道：“好。”

他們倆找了個室外的地方，秦安啓坐在他旁邊，柏沁往旁邊挪了點位置：“……我身上好髒，你當心點。”

“還好。”秦安啓看着他，忽然擡手。

柏沁的臉就這麽被他摸了一下……

秦安啓的指節彎曲，動作總讓柏沁錯覺溫柔，還帶着隐隐的香氣。柏沁生怕自己的呼吸撩到對方手上，瞪着眼看着秦安啓。

柏沁：“你……摸、摸、摸我幹嘛？”

秦安啓摸完，言簡意赅道：“紙。”

“……哦。”自作多情完的柏沁垂下頭，趕緊打開飯盒吃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間接都有了直接會遠嗎（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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