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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巡在家附近的早餐店吃了兩盤生煎和一碗羊肉湯才回了家，進家門的時候蔣玉芬正端着個壺在給院子裏的花兒草兒們澆水。

“大清早的屋裏沒人，還以為上班去了，”蔣玉芬轉過身将壺口對着他，“昨兒一夜沒回？”

“不給您發過微信了麽。”婁巡邊說邊往屋裏走，“我爸呢？”

“釣魚去了。”蔣玉芬跟在身後念叨，“吃飯吃一夜啊？”

“還喝酒唱歌了。”婁巡說。

“你那傷剛好利索喝什麽酒啊。”蔣玉芬一聽這話不得了了，當即就板了臉，“傷筋動骨還一百天呢，忌煙忌酒說多少回了，現在年輕感覺沒什麽，都年紀慢慢大起來有你受的。”

婁巡活了二十八年，被這樣追着念叨的時候其實挺少的，他不像別家孩子那樣反感，反而還聽得挺愉悅。

“笑屁，”蔣玉芬瞪了他一眼，“說的話得往心裏去，過兩天就立秋了，天氣變化也大，自己仔細着，肩膀胳膊的要是不舒服就得去醫院複查。”

“知道了。”婁巡撐着門框，“您還有別的吩咐嗎？”

“早飯吃沒？”蔣玉芬将壺擱桌上轉身就要去廚房，婁巡忙叫住她，“回來的路上吃過了，您要沒別的吩咐我就進去眯會兒了，昨晚上沒休息好。”

“去吧，”蔣玉芬說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叫住他，“中午家裏有客人來吃飯，你別邋裏邋遢的穿個背心褲衩的就出來。”

婁巡壓根兒沒把這話當回來兒，含混着點了點腦袋就鑽進屋裏把自己砸床上了，等他被蔣玉芬給叫起來的時候已經到午飯飯點兒了。

“我再睡會兒吧。”婁巡打了個吹欠順勢翻了個身，“太因了。”

“吃完飯再睡也行，”蔣玉芬一邊扒拉他一邊道，“街道辦的梁阿姨來了，有沒有點兒樣子了還。”

婁巡霎時收回被唠叨的愉悅感，臭着張臉從被窩裏爬了起來，蔣玉芬卻覺得還不夠，在他胳膊上甩了一巴掌催促道，“馬上就開飯了，趕緊去廁所洗把臉拾掇拾掇。”

“幹嘛呀，吃個飯還按形象配菜呀？”婁巡昨晚靠着沙發睡得并不得勁，早上又按着生物鐘醒了，他在那套房的客廳裏看了一早上光頭強才等着那位祖宗醒了，這會兒到家沾了床只覺得像好幾天沒睡過覺似的困，被硬扒拉起來誰都有點兒起床氣。

“說夢話呢？”蔣玉芬斜了他一眼，“叫你收拾就收拾話那麽多。”

婁巡等人走了坐在床上醒了會兒神才趿着拖鞋進了廁所，簡單洗了把臉出來發現平常吃飯的小圓桌都快被菜盤子給擺滿了。

“喲！”婁巡啧了聲，“今兒是提前吃年夜飯了？”

“你媽就愛瞎客氣。”

側前方一個聲音鑽進耳朵裏，婁巡尋着聲音看過去，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女人頂着一頭齊耳小波浪正坐在沙發邊喝茶。

婁巡稍稍回憶了一下，“梁阿姨？”

“這些都是老婁做的，我就負責洗洗菜打打下手。”蔣玉芬拿着筷子和碗笑呵呵的出來，眼尾掃了婁巡一眼，似還算滿意。

“太客氣了，”梁阿姨笑道，“就我一個人簡單點兒就好了，早知道你們這麽客氣我就不來了。”

“你要這麽說可就是跟我客氣上了。”蔣玉紛招呼人過來坐，婁永林也樂呵呵的從廚房裏走出來，笑着附和道，“咱一條街的街坊都多少年了，有幾回這麽坐着吃過飯，瞎客氣。”

梁阿姨一拍桌子，“那我就真不客氣了。”

婁巡跟個外人似的坐在一邊悶頭悶腦的吃着飯，耳邊環繞着他們仨中年人的3D立體背景音，倒也沒覺得煩，就是有點兒新鮮，好奇他們中老年人平時湊一塊兒都聊些什麽。

只是這好奇心維持了大概七八分鐘就萎了，婁巡只想把這想法掐死在好奇的出口裏。

“上次跟你倆提過的那個中學老師的照片今天我給帶來了，”梁阿姨邊說邊從包裏翻了幾張照片出來遞到蔣玉芬手邊，她邊說邊有意無意的朝婁巡那邊掃了一眼，“你倆先看看合不合眼緣。”

“喲，這麽高呢？”照片裏一個長發女孩兒戴了個太陽鏡站在沙灘邊的一棵椰子樹下，陽光在她身上灑下大半，女孩兒穿了條紅白波點兒的束腰長裙，襯得個子挺高，蔣玉芬還挺滿意，佯裝客氣的笑道，“微信發個照片就行了，還勞你跑一趟。”

“你是不知道，現在科技發達了，手機上的照片作不得準的，”梁阿姨經驗老道的分析道，“就上回老吳家兒子不就被騙了十多萬，真人跟手機照片那簡直就是兩個人！”

“哎喲這麽吓人呢？”蔣玉芬邊說邊把看過的照片遞給婁永林，“這姑娘長得挺斯文的，身材又高挑，還不錯。”

婁巡這要是還聽不懂就真白瞎自己活了快三十年了，他只悶頭吃着飯，心裏盤算着一會兒找個什麽理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不，一米七幾呢！”梁阿姨笑道，“我當時一見這姑娘就覺得跟你家小巡般配，都是大高個兒大長腿。”

這話頭算是給成功引出來了，蔣玉芬斜着視線往婁巡臉上瞟了一眼，笑呵呵的道，“那倒是，我家小巡之前就說喜歡個兒高的。”

“那不正好嗎！”梁阿姨一拍桌子，“這姑娘就在附中教書，年紀比小巡小了兩歲，不過也正正好。”

正好什麽呀，婁巡心道，光大長腿有個屁用，型號都他媽匹配不上。

蔣玉芬見兒子只管悶頭吃菜也不回話，尴尬的扯着嘴角沖梁阿姨笑了笑，“估計是不好意思了。”

“這有啥不好意思的呀。”梁阿姨表示特別理解的道，“人之常情嘛。”

這年代連相親都變成人之常情了，社會可真是越發展越回去了。

“你現在工作挺多假的吧？”梁阿姨見他半天不吱聲仿佛這話題跟自己沒關系似的，主動問道，“我聽你媽說你們周末有得休？”

“輪班制，”婁巡雖然不想回答，但礙于禮貌還是答道，“不一定。”

“今兒周六你不就在家休息麽。”蔣玉芬睨了他一眼，沖梁阿姨道，“一般這種情況明天周末都是連着休的。”

“那正好啊，明天周末高三學生也不補課，老師正好也閑下來了，”梁阿姨笑眯眯的問婁巡，“梁阿姨擅作主張給你倆約個時間見見？”

搞這麽多鋪墊，為的不就是尴尬而又不失禮貌的說出這句話麽，婁巡都門清兒着呢。

他面上半點兒沒顯出不高興和排斥來，甚至嘴角還挂着絲絲笑意，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推拒的，“算了吧，不合适。”

“這有什麽不合适的？還真不好意思了呀？”梁阿姨只當他是不好意思或者假客氣，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語重心長的開啓洗腦工作，“你以前在部隊裏，那是沒有相處的條件，現在工作性質不是變了麽，雖然說沒有編制，但人姑娘也不是特別在乎這個，年輕人自己都有工作，只要肯上進不啃老有話題可聊，都不是什麽大事兒，你不必覺得緊張。”

“……我不緊張。”婁巡呵呵笑着給自己盛了半碗湯。

梁阿姨回他一個我懂的表情，“我知道你是怕見了面尴尬，那要不我把她微信推給你吧，你倆自個兒先聊聊？”

梁阿姨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說完就掏出手機開始翻找微信，婁巡看得直翻白眼，心裏想着這樣下去不行，我得找個由頭選遛。

許是老天開眼，感應到了婁巡的心情，在梁阿姨剛翻到微信號的時候婁巡兜兒裏的手機就歡快的唱起了歌。

“這個是怎麽推……”

“不好意思啊梁阿姨，”婁巡一邊打斷她一邊掏出手機，笑容燦爛如春日櫻花，“我先接個電話。”

“你接你接，不急的。”梁阿姨說。

“咱們先吃。”婁永林忙招呼道。

婁巡掃了眼屏幕，看到來顯的時候愣了一下，不過他這會兒正想着随便編個理由溜之大吉呢，接電話的時候便也沒打算避着，直接在位子上就接了起來。

“喂？”葉文柏的聲音從聽筒裏鑽進來，悶悶的像是沒睡醒，“沒打擾到你補覺吧？”

“沒有。”婁巡一邊喝湯一邊道，“我已經起來了。”

“那就好，那什麽……”對方似乎有些猶豫，吱唔了半天才道，“我那錢是轉你微信還是支付寶合适啊？”

就專門打個電話過來問這個？

按平時婁巡絕壁是要怼回去的，但視線瞟到右側梁阿姨擱在桌上的手機後，到嘴邊的話又被他生生給咽了回去，舌尖一卷就變成了，“你看着辦吧。”

“我……我平時不怎麽用這些……”葉文柏輕咳兩聲繼續道，“要不直接給你現金吧？”

婁巡眉梢一挑，二話不說立馬應了下來，“行，報個地址我直接過來吧。”

葉文柏那頭沉默了幾秒，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耿直。婁巡這邊等了幾秒，沒等對方開口便兀自道，“你發個定位過來吧，挂了。”

說完也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直接幹脆的把電話給掐了。

“那什麽，你們繼續吃，我出去一趟。”婁巡邊說邊擱了碗站起來，臉上賠着笑，“梁阿姨，真不好意思啊，這魚是我爸早上剛釣的，湯也新鮮，一會兒您多喝點兒，我就先撤了。”

“哎……”梁阿姨有點兒懵，蔣玉芬這個當媽的倒是率先反應了過來，“你幹嘛去呀？”

“有點事兒。”婁巡已經三兩步走到了玄關，彎腰開始換鞋了。

“有事兒也把飯吃了呀，”蔣玉芬皺着眉道，“這大中午的正飯點兒呢誰打電話呀？”

婁巡開門的動作頓了頓，扭頭嘿嘿一笑，“您未來兒媳婦兒。”

蔣玉芬：“？”

婁永林：“？”

梁阿姨：“！”

作者有話要說：婁巡：哎還是得自己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