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料理
這個副本夜晚時間幾乎是白日時長的一倍,午飯後外面的天色一瞬間轉暗。
蘇爾早就知道游戲對玩家惡意滿滿,不曾想福利場幾乎是把人往死裏逼,如此一來,白天哪能完成多少任務?
姚知用眼神給他暗示了一下,聲音不大地提醒:“多留些心。”
大廳裏,蔡鬥正在不安地徘徊,顯然還沒賺夠房費。
蘇爾自問看不透,一般玩家在游戲裏就算有害人之心,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在這一點上,溫不語就相當到位。
試問又不是新人,蔡鬥怎麽會毫不遮掩表達惡意?
姚知淡淡道:“請尊重物種多樣性。”
蘇爾無話可說。
叫住收拾完桌子準備離開的鬼娃娃,詢問可否換一間客房。
鬼娃娃:“要加錢。”
蘇爾:“可以。”
客房裏尚有殘留的毒氣,除非是活膩歪了,才繼續居住。
回去的路上碰見候可為,後者靠在走廊的牆上,更像是刻意在等人。他的心情似乎有些急躁,不經意間蹙了下眉很快平複,還算緩和地詢問:“蘇爾,要不要和我做筆交易?”
蘇爾望着他不說話。
候可為吐了口氣,說:“我可以把上一次參加福利場的經過事無巨細說出。”
蘇爾實話實說:“你混得比我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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淪落到找自己合作,這份經驗似乎可有可無。
候可為面色有些難看,沉聲道:“任務每天都會更換,我的實力有限。”在被怼之前,撿重點的說:“我要提供的這部分信息是關于拍賣會的。”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突然加重:“只要你付我十萬……”
“打住。”蘇爾道:“一個人最多幫其他玩家支付五萬,我已經用掉了一部分。”
“用道具交換也行。”
蘇爾瞥了他一眼,猜測這多半才是主要目的……垂涎老婆婆給出的娃娃。
候可為承諾:“我給出的信息,絕對能讓你在拍賣會上把損失雙倍拿回來。”
可惜蘇爾毫無所動,輕輕晃了晃手。
候可為皺眉,思索這是什麽意思。
“拜拜了您嘞。”
“……”
搖搖頭準備去新換的客房,斜後方候可為語氣平淡卻夾雜着一絲陰狠:“你的武力值不高,做事情前得考慮清楚了。”
蘇爾腳步猛地一頓,回過身看着他。在對方陰測測的目光中,一字一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同他交談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候可為還沒意會這句話,便又聽蘇爾道:“拳頭再大,速度快可破。”
說完,竟是沒有一點預兆朝大廳飛奔。
伴随耳畔的風聲,蘇爾的思緒同樣在紛飛。下定決心回到現實世界苦練長跑。武力值并非一朝一夕能提上來,但只要跑得夠快,拳頭就追不上他!
候可為在原地反應慢了半拍,按計劃談不攏索性動手搶奪,誰能料到會出現這麽不可測的一幕!
當即面色一沉,咬牙追了上去。
前方傳來一陣喧嚣聲,轉過彎眼瞧着就要追到,卻見蘇爾突然折返往回跑,氣勢淩人一揮手:“給我打!”
候可為一怔,恍惚間面前多了一道微胖的身影,未來得及看清就被一腳踹翻在地。
“你……”
話音被腰間挨着的兩腳打斷,同一時間,呂煥和朱豔豔的鐵拳從半空中砸下來,絲毫不講情面。
“你們……”雙拳難敵四手,候可為用胳膊護住腦袋,低吼道:“瘋了麽?”
他知道姚知和蘇爾關系不錯,心想着交易不成直接搶了娃娃去茍寶菩那裏做交換,接下來躲在房間中閉門不出,他們也奈何不了自己。
當然計劃失敗的結果也考慮過,但無論如何同被群毆扯不上幹系。
作為局外人,蘇爾其實特別想上前補兩下,可惜發現周圍已經滿員無他立足之地,只能靠嘴找回場子:“一個好漢三個幫。”
自己幫了朱豔豔等人,對方只要心肝沒壞透,自然也會反過來回饋。何況只是打一個候可為,又非找鬼怪拼命。
彈指間的功夫,候可為全身挂了彩,蘇爾擡起頭望向不遠處,之前躲在暗處有意暗搓搓撈好處的蔡鬥臉色發白,連忙避開對視。
另一邊,笑臉商人在陰影裏面無表情看着這一幕,不時扶一下頭頂的小禮帽,盤算着如何能更快收割玩家的性命。
外面的天色要徹底黑了,走廊裏亮起小燈。幾人先後收手各回客房。候可為勉強從地上爬起來,連罵句髒話的功夫都不敢耽擱,快速往房間移動。
就在這時,蔡鬥突然沖上來,死死拉住他。
候可為受了傷,用力一抖肩竟沒有甩開桎梏。
蔡鬥死不放手:“要麽你付房費救我一命,要麽一起死!”
候可為盯緊他:“你可別後悔。”
蘇爾離得近,刷開房門的一剎那正好看到戲劇性的一幕,搖了搖頭關上門。
“拍賣會……”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了一句。
候可為的話到底帶來一個警醒,拍賣會可能跟想象中的不同,并非是簡單的一群人叫價,價高者可得。蘇爾翻了個身,漸漸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态。不知過去多久,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他立馬坐起身,握住電擊器。
走廊裏響起的聲音很奇怪,除了慘叫,還有沙子落地的嘩嘩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聲音越來越沉重,門上也沒有貓眼,供他窺知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一夜格外難熬,蘇爾後半夜基本沒睡,雖然不大可能,但稍凡有個風吹草動,便讓他不免懷疑會有髒東西破門而入。
小心駛得萬年船,靠在床頭半坐着眯了會兒,待到白晝的光芒傾瀉在面上,蘇爾才微松了口氣。
保持着安全距離,手放在門把手上,遲疑了片刻往下一按。
門應聲而開,周圍散落着黃沙,鬼娃娃正在打掃衛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它們先清理的不是屍體,而是無關緊要的一些黃土。
屍體已經看不清面容,四肢攤開,眼耳口鼻皆有沙子往外冒。死者胸口被開了個窟窿,分辨不清真正的死因,只能從穿着勉強辨認出是蔡鬥。
玩家陸續開門,看到這一幕面色難看,又多一份慶幸,好在昨晚成功入住客房。
姚知神情凝重,貼着牆找沙子少的地方落步,走到蘇爾這邊:“今天別接高難度的任務。”
蘇爾點頭。
“這些沙子好像來自于花匠。”趙雪忌憚地開口:“我昨天的任務便是去幫花匠挖沙子。”
“不對勁。”朱豔豔道:“這次副本裏的鬼過多了。”
且各個有着不低的智慧,若非實力不夠,豈不都有進化成鬼王的可能?
在場唯一可能知情的候可為靠在門邊一言不發。
姚知打量着那邊:“抓過來打一頓,看能不能抖落出消息?”
說話的語氣似曾相識,蘇爾想起來數學成績退步時,對方也是用類似的口吻和自己講話。
“算了,”蘇爾搖頭:“萬一他混淆視聽,得不償失。”
候可為這個人,相當不可信。
鬼娃娃的清潔工作很快,沒過一會兒,就托着屍體離開。另外一個鬼娃娃去大廳張貼了新的表格。
除了縫制布娃娃,其餘的任務幾乎是全部進行更換。
蘇爾指着和花匠有關的那條:為花匠慶生。
姚知:“蔡鬥可能是被他殺死,确定要接?”
蘇爾:“蔡鬥死于夜間,現在去那裏或許更安全。”
賞金本來就低,兩人去做不劃算。姚知看中的是搬運任務,離花匠那裏挺近,出事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室內外溫度相差不大,空氣中透着絲絲涼意。
白天時間短,光照不足,很多花長得歪歪扭扭,瞧着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生日快樂。”蘇爾停在幾丈外開口。
花匠怪笑了幾聲,招了招手。
蘇爾手插在兜裏握住道具走了過去。
花匠面前擺着一個完整的心髒,細長的蠟燭被一根根插在上面,每次都能聽到‘噗叽’一聲,血液順着細小的孔往外鑽。
“吹。”花匠說。
他的腳旁邊掉落着一個胸牌,上面寫着蔡鬥的名字,這顆血淋淋的心髒屬于誰可想而知。
腥臭的味道不時飄過來,花匠催促了一聲:“吹。必須要全部吹滅。”
蘇爾看了他一眼,屏住呼吸一口氣吹滅。
花匠眼中閃過幾分失望,很快又用小刀切下心髒上的一瓣:“吃。”
蘇爾未有動作,這個任務報酬是最低的,就算不吃應該也沒有性命之憂。這更像是對方見蠟燭全部被成功吹滅後的一點報複。
花匠語氣不善:“別浪費了蛋糕。”
靜靜看了半晌,蘇爾忽然道:“我有些東西落下了,能不能先回去一趟?”
花匠很大方地點點頭,咧着嘴道:“如果你不來,我就去找你。”
時間在分秒鐘消逝。
清風拂過,心髒外的血液已經開始凝固,蘇爾卻遲遲未歸,花匠非但不生氣,反而高高興興提起鐵鍬,準備往古堡裏走。
沒來得及邁開腳步,就見蘇爾急匆匆走來,手裏還提着一個大桶。
以防湯液濺出來,落地的時候動作格外輕,桶子裏白花花的肉丸随着輕微的震動一晃。
适才蘇爾先是去找茍寶菩要回那日對方不願意收的怪物肉,無奸不成商,茍寶菩還敲詐了他一萬。事後又去廚房付了六千,下了面條進去。
“聞一聞,是不是香噴噴的。”蘇爾微笑着說。
加足了調料,味道聞起來不差,肉丸周圍飄着一層油,那些漂浮在水面的血沫無法分辨出是蛆蟲的屍體,還是肥膩膩的油。
花匠覺得有幾分惡心。
“你請我吃蛋糕,禮尚往來,我請你吃長壽面。”蘇爾從口袋中掏出一雙筷子,把一枚肉丸夾成兩半送到他面前:“趁熱吃。”
肉丸中間似乎沒煮熟,還滲着血絲。
見花匠不動,蘇爾又把裝着一瓣心髒的盤子端在手上,強忍着反胃的沖動:“我們一起吃。”
話雖如此,花匠沒有動,蘇爾也沒有動。
唯有桶子裏的味道和血腥味混雜,随風在他們之間流動。
作者有話要說:
蘇爾:為什麽要互相傷害呢?
花匠:……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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