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軍營演武
馬車行在街道上,車輪轉動的骨碌聲,夾着街市上嘈雜的聲音,傳入了魏妙沁的耳中。魏妙沁頭戴帷帽,一手打起窗帷。她的目光從街市上梭巡而過,突然猛地一滞。
“從婉,叫車夫停一停。”
“是。”
從婉也不問緣故,只叫車夫先将車停穩。
魏妙沁朝車外多看了兩眼。
從婉見她神色怔怔,滿面不可置信。這才忍不住問道:“姑娘瞧見什麽了?”
“邢家公子……”魏妙沁皺了下眉:“他好好的,怎麽腿瘸了?”
“腿瘸了?”從婉一愣,也是驚異不已,連忙扒着車窗,一并朝窗外看去。
那邢家公子已經行得遠了,只是他的背影獨特,十分好辨認。再瞧他身邊下人的打扮,正是他之前一貫帶在身邊的書童。邢家公子大半個身體此時都倚在書童身上,由他扶着一瘸一拐的,便進了一家藥鋪。
從婉喃喃道:“怪了,這邢公子不是最得邢家老太爺的寵嗎?怎麽身邊也不見多幾個人伺候着?這腿都瘸了,卻還叫他孤零零地去藥鋪。”
魏妙沁想了下,道:“不奇怪。我曾聽魏靜遠講過一些傳聞,說是邢公子的父親,偏寵妾室,更疼愛妾室生下的庶子,反而對嫡子不聞不問,因而前些年老太爺去廣陵,邢老爺也并不心疼嫡子,大大方方就打發去伺候老太爺了。”
從婉聽得眉心皺起:“這樣一說,這邢家公子倒也有幾分可憐。”
上下行事皆無度。
就連邢家都出了個邢老爺這樣寵妾滅妻,無視禮教規矩的。
魏妙沁暗暗搖頭。
可見要整改大魏如今上下的不正之風,非是一兩日能完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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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妙沁想了想,叫住了馬車外跟随的小厮:“去那家藥鋪瞧一瞧,問明邢公子出了什麽事,再來報于我。”
小厮連忙應聲,掉頭就往那邊去了。
從婉看向魏妙沁,道:“姑娘,那咱們……”
“繼續往前走,再耽擱遲些,等到了軍營時,只怕他們已經投入下一輪的訓練中了。”魏妙沁道。
從婉點頭,立刻吩咐車夫繼續向前。
小厮很快就趕到了那家藥鋪,邢公子與他的書童正在內等候。
邢公子一眼就認出了小厮是誰家的下人,他忙叫書童扶了自己起來,驚喜道:“郡主殿下在外頭?”
小厮搖了搖頭,道:“郡主要往城外軍營去,只是路上見到了公子的身影,便差小的來問一問,公子這腿……是怎麽一回事?可是在哪裏摔了磕了?”
邢公子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腿,悄然掐緊了掌心。
說?
不說?
“你去,你去告訴她。無非是再添一雙手,又或是再添一只眼珠子罷了。”那人的聲音,在他的腦中打了個轉兒。
書童都緊張地抓了抓他的袖子。
可他等不得了。
邢公子面色黯然,苦笑道:“那日我與幾位同窗一并論詩文,等散去後,就從青桐巷往回走,卻在那裏遇上了宋家那位六公子。他二話不說,上來便打斷了我的腿。”
小厮聽得大驚不已:“他豈敢?”
在小厮看來,這邢家,将來是要與南安侯府結親的。人人都該知曉,那宋六公子好大的膽子,竟然就這麽下了狠手!
邢公子搖頭道:“我也不知他怎敢。若非因着京中有傳聞,說他是在異族長大,這才尋回,恐怕他在宋家也不易。我早就将此事告知宋家了。”
小厮忙佩服地躬身道:“公子慈悲。”
邢公子面露焦急之色,急促道:“此事你便不要同郡主說了,免得吓着郡主。”
小厮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
他等問過掌櫃給邢公子拿了什麽藥之後,這就離開了。他還得去向郡主回話呢。
看着小厮離開的身影,書童咽了咽口水道:“公子,怎麽辦?那日,那日……那人分明說了,說了……”
邢公子搖頭道:“此事告知了郡主,又何須怕他?”
“那我們現在……”
“去郊外軍營。”邢公子說着,扭頭道:“掌櫃,先前磕傷了頭的人,應當吃什麽藥養身子?”
掌櫃見他打扮華貴,便笑道:“取人參即可。”
邢公子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放置在了他的跟前:“那便取你們這裏的人參來,我瞧瞧。”
……
魏妙沁的馬車停在軍營旁,停了好一會兒了。
從婉不斷打起簾子朝外看去,她嘆氣道:“不知還要等多久。”
魏妙沁淺淺一笑:“到底是咱們來遲了,怎麽好打攪他們練兵?且再等等就是了,左右今日也沒別的事。”
她坐在馬車裏,腰後墊着軟枕,手邊擺了茶點,連太陽都曬不着。她葵水也走得差不多了,正是舒适的時候。自然能等的。
軍中早有人注意到那駕馬車了。
許多士兵在校場中摔打的時候,還有一些在校場邊上歇息的士兵,早議論開了。
“瞧那馬車,應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豈止大戶人家?這便是你們孤陋寡聞了。那馬車是南安侯府上的!馬車裏坐的定然是元檀郡主!聽聞郡主自幼和魏公子、闫公子一并長大,恐怕今日是來探望他們的。”
“元檀郡主?便是那個元檀郡主?”
“是她……郡主美名,天下皆知。尋常時候,我等哪能有機會見到郡主一面?不知一會兒,郡主是否會下馬車來……”
荀銳便正在校場之內。
他耳力天生敏銳,更何況軍營裏頭的兵,一說起閑話來,中氣十足,嗓門兒響亮。他們說了些什麽,一字一句都清晰鑽進了荀銳的耳朵裏。
在荀銳對面的,是個百夫長。此人身高不過六尺,但卻生得膀大腰圓,軍中士兵十個有九個不敵他的。他正盯準了荀銳,準備下一回就拿荀銳開開刀。
但還不等這名百夫長有所動作。
荀銳已經一步跨出去,揪住了他的衣領。他原本不可撼動的身型,輕松被荀銳拎動了。荀銳将他猛地提了起來,一拳揍在了他的下巴上。
劇痛傳來,百夫長幾乎以為自己的下巴要碎了。
下一刻,他的雙腳懸空,脖子也正卡在了衣領的位置。
他喘不過氣,急急忙忙掙紮起來。
但荀銳實在高出他太多,無論他如何掙紮,腳都挨不着地,只使得這一幕看上去更為滑稽罷了。
荀銳并不戀戰,将他直接扔到了校場外,随即疾步上前,左右手各擒住了一人。
衆人一驚,沒能明白,為什麽方才還顯得懶憊至極的宋家公子,突然就動作了起來,還來勢兇猛,叫人擋也擋不住。
荀銳面沉如水,回回出手,必然一擊即中,打得那人行動不得,他再五指一張,攏住對方的衣領,不管是多重的人,到了他的手中,都如同木偶一般輕巧,一舉、一擲就扔了出去。
而被扔出去的人,再三努力都爬不起來。
比剛才那個徒手只顧着扔人的百夫長,不知厲害了多少倍。
魏靜遠縮在校場一角,緩緩吐出一口氣,道:“這宋六還真是和宋家人大不一樣……待會兒我都不敢對上他。”
闫焰點頭:“他出手狠辣,若是在戰場上,必然一擊斃命。”
“這異族人就是不同……宋大以為把他送到這兒來,就是奚落欺負他了。啧……”魏靜遠一邊輕蔑地感嘆,一邊又為自己擔心起來:“他若是跟着去了戰場上,那豈不是軍功都要被他拿走?我怕是做不了将軍了!”
闫焰踹了他一腳:“你做什麽将軍?做你的世子去。”
“換!”有人大喝一聲。
校場外休息的人便立即替了上去。
荀銳斂了斂眼底的兇光,垂首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他也不知自己收拾了多少個人,都震得手骨隐隐發麻了。
荀銳捏着指骨,仿佛不經意地擡起頭,朝那馬車看去。馬車的窗帷與車簾,都始終沒見掀起來過。自然,她也不會注意到校場內的情景。
荀銳放松了十指,頓生挫敗之感。
他回頭看了看,如今到了校場上的,便是剛才歇在一邊說閑話那些個人。
荀銳眸光一沉,當下又朝校場走去。
坐在馬車內的魏妙沁,只聽得一陣驚呼。
她想也不想地就打起了窗帷,朝外看去。便見身着勁裝,身形高大挺拔的青年,将一個如一座小山般魁梧的士兵,撂倒,揍得對方手腳抽搐,再扔出去,直橫掃過無數兵器架,嘩啦啦倒了一地。
旁人看着那青年,一時竟是連連後退,半點與之一戰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魏妙沁也看得目瞪口呆,不自覺地往後頭坐了坐。
怎麽處處是荀銳?
再瞧他的手筆。
兇悍得令人頭皮發麻。
魏妙沁想了想說:“我們還是回府吧,改日再來。”
許久不曾挪動位置的馬車突然動了。
荀銳便眼睜睜看着馬車裏的人,只掀起了窗帷,露出了一截皓腕,随即便走了。
荀銳轉過身,生捏斷了一柄方天畫戟。
作者有話要說: 荀銳:妙妙應該會覺得我十分英武吧?
妙妙:荀銳果然很兇很可怕!我得躲遠些。
荀銳是真的壞,他現在根本不是什麽小可憐,不要被他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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