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郡主是好哄的
魏妙沁又奮力掙了兩下, 似是真喘不過氣了,荀銳方才松了手。
“……還苦嗎?”荀銳低聲問。
魏妙沁怔怔看着他,一時還無法回神。
從婉和香彤瑟瑟發抖, 又是氣又是怕。
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冷酷,如今又搖身一變成為這個王朝最尊貴的人。誰敢逆他的意呢?
魏妙沁腦子裏嗡嗡作響,嘴唇只無意識地抿了下,一時間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荀銳見她不說話, 就又問了一句:“還苦?”
這次不等魏妙沁回答, 他就立刻吩咐宮人:“去取糖來。”
宮人忙不疊就出了殿門。
等宮人取了一小壇的糖漬梅子回來,魏妙沁還沒能回神。她伸手去撈凳子, 想要重新坐好。荀銳的動作卻更快, 他飛快将凳子扶起來放好。
等魏妙沁回神的時候, 他已經将那個小壇子捧到她的跟前了:“吃了就不苦了。”
魏妙沁愣愣地伸出手,撚了一顆起來。
糖漬的梅子捏在手裏黏糊糊的。
魏妙沁驟然回神。
方才當然不會是做夢。
她騰地站了起來,将手中的梅子甩入了宮人捧着的痰盂之中。然後又拿帕子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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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薄唇緊抿, 眉目間似有一絲愠怒。
荀銳心底“咯噔”一聲, 心就這麽直直沉了下去。
他的眸底暗流湧動。
……還是不行嗎?
不等魏妙沁開口,荀銳已經擡眸盯住了她, 先聲道:“郡主好生歇息,若是仍覺得苦,那就換郡主愛吃的食物來,一直換到郡主滿意為止。”
說罷,荀銳站起了身,快步走了出去。
宮人們接連跪地應聲:“奴婢遵命。”
這樣一番陣仗,像是要将魏妙沁囚.禁起來似的。
魏妙沁心下登時泛起了極其強烈的不适。
荀銳是何意?
他是真心有意于她?又或是要做第二個建康帝?又或者……他僅僅只是貪她顏色,又礙于她是端王之女的身份, 所以才這樣行事……
魏妙沁的臉色繃得更緊,一時間什麽都吃不下了。
從婉從地上起身,滿面地心疼地接近了她,掏出帕子給魏妙沁擦了擦嘴唇:“……姑娘疼不疼?”
魏妙沁抿了下唇,這才發覺原來唇上有點疼。
她自個兒照了照鏡子。
荀銳親她的時候太用力,吮吸得她的唇都腫了,下唇還有一點咬痕。
香彤看着她的模樣,又是氣惱,又是忍不住臉上一片羞紅。
都還是大姑娘,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
從婉相對鎮定許多,她對一旁的宮人吩咐道:“去打熱水來。”
宮人們得了荀銳的令,知道她們不僅得看着元檀郡主,還得在不觸怒荀銳的情況下,盡量滿足郡主的所有需求。于是有宮女點了頭,立刻去打水了。
等打完水回來,從婉就捏着帕子給魏妙沁擦了擦嘴唇。
這麽一折騰,魏妙沁嘴裏的苦味兒倒還真散了。
她推開了從婉的手:“……不用了。”
香彤也道:“消腫恐怕得用冰才行,熱帕子還不得越擦越腫?”
從婉垂下了頭,似是難過于不知自己能為魏妙沁做什麽。
魏妙沁吃了藥便有些困,正巧這時她腦子裏擠作一團全是漿糊。她便揮了揮手道:“你們都退下,讓我自己歇一歇。”
從婉連忙點頭,抓着香彤一塊兒向外退去。
宮人們也紛紛往外退,只是仍舊留了兩個在殿內,只隔着一道屏風,并不去打攪魏妙沁,但若是有什麽動靜,他們第一時間便能響應。
這一廂,荀銳疾步走進了殿內。
甘華躬身迎他。
這老貨倒戈倒得很快,荀銳病變那日,他便立即歸降了。他本就是宮中大總管,兵變後,他倒也依舊将皇宮上下整饬得井井有條。
荀銳沉着臉,倒是讓人注意不到他的面容俊美了,只覺得氣勢壓人,讓人有些怕。
甘華就有些怕。
甘華忙将身體躬得更低。
荀銳冷冷斜睨着他:“你知曉我為何留着你嗎?”
這麽幾日下來,甘華哪有不知的道理?他忙道:“郡主打小,就總在奴婢眼皮子底下。哪怕是建康帝與孟氏,恐怕都不及奴婢了解郡主。”
甘華見他神色沉郁,便大膽揣測着道:“您方才從郡主那裏過來?”
“嗯。”
“您似是走得有些急?”
荀銳閉了下眼,掩去了眼底種種晦暗之色:“她怕我。”
“您不該走得這樣急,以郡主的性子,哪怕是再怕您,她也會努力繃住了姿态。”甘華道。
荀銳嘴角勾了勾,弧度顯得有些銳利。
他嗓音沉沉地道:“我若不走,她就會更怕我。她能控制得住自己,我卻不能。”他等了太久太久,心弦始終緊緊繃着。他如果瞥見她眼底,展露那麽一點厭憎之色。他都會為之發狂。
他是怕自己一個失控之下,反倒對她做出些不可挽回之事。
甘華嘆了口氣,道:“倒也無妨。您大可放心,郡主是個極為恩怨分明的人。您待她唐突是一回事,您待她好又是另一回事。因着旁人待她的好,她嘴上不說,心下卻會寬容幾分。這俗話道,溫水煮青蛙。以郡主的性情,只管對她好,她面皮薄,自然就熬不住了。”
荀銳卻想起了別的事,他突然看向甘華,眸光陰沉地道:“建康帝、皇後,還有孟氏等人,也都正是拿捏住了她這一點,是不是?”
甘華臉上的表情僵了僵,但還是只能據實答道:“您神機妙算,正是如此。”
荀銳滿腔發洩不出的心緒,如今被甘華一說,倒是一下子又想起來了那些囚.禁起來的人。
他伸手勾住了手邊的茶杯,冷冷道:“剁下建康帝一根手指。”
甘華渾身一震,随即低頭應聲:“是,奴婢這就去傳話。”
這位新帝不似建康帝那樣表面儒雅,這位從裏到外都透着一股狠勁兒,根本不怕史官如何寫他。但又不得不說,大魏懶政至今,若無一個鐵血手腕的帝王,恐怕無法從根子上去扭轉。
甘華忙在心底晃晃頭。
這些可輪不到他來操心……
甘華想了想,道:“以您這幾日對郡主的了解,郡主現下可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或是想要做的事?”
荀銳抿了下唇:“我知曉了。”
第二日,魏妙沁睡醒。
她一時間還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感。
宮人們服侍着她起身、洗漱,又換了一身新的衣裳。随即有個宮女還取來了一頂帷帽。那宮女道:“今個兒一早,将軍便派人來傳了話。說是郡主若想要出宮,今日就能出宮。”
魏妙沁一怔。
她原先還在想,他是不是想将她困住,結果第二日就來了這樣的消息。
魏妙沁抿唇,心下又有那麽一絲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但那麽一絲羞愧過後,便是無邊的高興。
她想出宮!
她出宮要做的事有許多!
她先去看看杜氏,再去闫家、魏家看看……她還要去先端王府看一看,找一找屬于生父生母相關的人和事……
不管如何,這一刻,她的确是感激荀銳的。
魏妙沁一下子覺得身子都輕了幾分。
“從婉,将帷帽給我戴上。”
“是。”
“咱們這就出宮。”
“是!”
從婉和香彤的神色也都跟着輕快了許多。
宮裏規矩多,又壓抑得厲害,還随時随地都擔憂着郡主會不會吃虧,到底讓她們覺得不自在。
馬車早就備好了。
魏妙沁走出了乾清宮,便見着了停在宮門口的馬車。
宮人卷起車簾,伸手便要扶她上去。
魏妙沁驚訝了一瞬。
宮中馬車行走,着實是個特例。但她也着實不大想走路,便扶着宮女的手,借力上了馬車。
馬車不知行了多久,耳邊漸漸傳來喧鬧之聲,魏妙沁便知是離開皇宮到街上了。
她卷起窗帷朝外看去,便見外面的百姓來往自如,商鋪也都紛紛重新開張。皇城之中,俨然早已恢複了兵變前的模樣。可見此次兵變之快,對百姓的損害直接降到了最低。
“咱們先去哪裏?”趕車的小太監壓低聲音問。
“……南安侯府吧。”
“是。”
她總要回去再看一眼的。
馬車默默前行,很快來到了南安侯府外。
皇宮中。
小太監來到甘華面前,報了魏妙沁的動向。
荀銳暫時丢開了手中的事務,擡頭看向甘華。
不等他開口,甘華就很是自覺地道:“郡主已經出宮了。”
荀銳卻覺得就這樣一句話,并不能使他滿意。
他看着那小太監,道:“你将對話仔細複述與我,包括當時郡主面上神色變化。”
小太監應了聲。他是個記性好的,一字不差地都複述給了荀銳聽。而魏妙沁當時的神情如何,他也細細描繪給了荀銳聽。
荀銳沉默地聽完,臉上神色不辨喜怒。
小太監忐忑地擡頭看向這位新帝。
荀銳半晌才冷冷道:“……郡主十分歡喜?”
“……是。”
荀銳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
所以啊,叫他怎麽舍得放她離開一步。她只要稍微走得遠了,恐怕就會化作脫了線的風筝,一去不複返了。
作者有話要說: 荀銳,被自己放人的操作氣到內傷,于是黑化度又往上拔高了一點。
今天不會再有更了,明天補。卡文卡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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