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四重門
他站在一個富麗堂皇的圓形大廳裏，中央擺着一個用于和下午茶的小桌子，周遭的花圃裏盛開着叫不出名字的花，空氣中彌散着馨香，秦毅不記得這個地方，但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在被陳雅毆打至昏迷的時候，他也進來過一次，或許自己能突破潛能鎖一階，就和這個離奇的夢境有關。
“這是在哪裏？”
秦毅下意識地東張西望，探查四周。
周遭環境和上次入夢時沒有變化，一個圓形封閉的庭院，周遭有四個大門，而大門上全都挂着厚重的鎖鏈，上面還有一個牌子标示，分別是暴怒、恐懼、痛苦、傲慢。
秦毅依次觀察這四扇門，發現四扇門上四把鎖的樣子有些微不同，其中暴怒的鎖鏈最為老舊，甚至出現了一些裂痕。
“你終于來了。”
“你終于來了。”
“你終于來了。”
“你居然來了。”
四個一模一樣的聲音同時從背後響起，秦毅一怔，瞳孔驟然收縮，猛地轉身朝後方看去。
四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不知何時，坐在了那張小桌子旁，這些人的樣貌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唯一有區別的，恐怕只有表情。
其中一個秦毅面帶獰笑，大大咧咧的把腳放在桌子上，坐姿嚣張肆意；一個雙手抱膝蜷縮在椅子上，下巴完全藏在膝蓋後，雙眼驚恐地打量四周；一個緊抿着嘴，雙眼一直在無聲地流淚；最後一個秦毅面帶微笑，手指輕輕環着茶杯的杯沿打轉，瞳孔裏藏着一抹戲谑。
不用他們自我介紹，秦毅就能分辨出他們分別代表着——暴怒、恐懼、痛苦、傲慢。
“坐吧，我們一直在等你。”
傲慢輕輕拉開一旁一張椅子，朝秦毅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入座。
“你們……是怎麽回事？”秦毅小心翼翼道，“我突破潛能鎖一階和你們有關嗎？”
“哼！還沒搞懂嗎，真是蠢得要命！”暴怒不耐煩地說。
“別這樣，他現在還不清楚狀況，讓我稍微給他解釋解釋吧，關照白癡，人人有責。”傲慢輕笑道。
暴怒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秦毅看着眼前樣貌相同，氣質截然不同的四人，感覺有點微妙。
“已經十年了，這十年來，你多多少少應該也有所發覺了吧？你的情緒大有問題，你應該不止一次感受過那種情緒的異樣，就像打開的水龍頭被堵塞住的感覺。”
“和你們有關？”秦毅眉頭皺了起來。
“你在十年前在英國度過的記憶，還記得嗎？關于一些細節。”傲慢悠悠問道。
秦毅仔細回想片刻，輕輕點了下頭。
傲慢繼續說：“那個禿頭老男人虐待你的幾天還記得嗎？”
“嗯。”
“那個和你一起乞讨，相信你能帶她離開的女孩；那個最信賴你的男孩；還有那個偷偷收留你，把你送上船的大姐姐，應該沒忘記吧？”
秦毅沉默一陣，這些人他怎麽可能忘記，他一直都記得。
他沒能帶那個女孩離開，她永遠留在了那裏；而那個男孩因為他的決策失誤，慘死街頭；要和他一起走的大姐姐，直到輪船離岸也沒回來。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秦毅冷冷道。
傲慢笑了，搖了搖頭：“牢記……有用嗎？”
“真讓人惱火啊！一想到你和我是同一個人，我就想要宰了你！”暴怒瞪着秦毅，咬牙切齒道。
痛苦只是在一旁嘤嘤哭泣，恐懼一言不發，完全把頭埋進雙膝之間。
傲慢：“只記得記憶，卻不記得當時的感受，你被人虐待時是什麽感覺還記得嗎？你口口聲聲要保護那些流浪兒，最終看着他們一個個慘死又是什麽感覺？艾莎把你送上船，去當誘餌卻再也沒回來時，你又在想什麽？”
“這些我都記得，的确是很讓人難過的事，但這些都是沒辦法的，如果能重來的話，我一定不會讓這些事發生，現在的我雖然能夠重生，卻回不到那麽遠過去。”
秦毅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哈哈哈哈！”暴怒發出一陣長笑，眼中怒意更甚，“為了消滅懦弱的自己，把我們關在這裏，這就是你十年前做的好事！結果你還是這麽蠢！”
“什麽意思？”秦毅反問。
傲慢：“為了讓自己變得強大，你将我們四人封印在這裏，現在你變強了嗎？”
秦毅若有所悟地環顧周圍的四扇門，似乎察覺到了真相。
他将自己四種負面情緒封印在這裏，所以他十年來從沒感覺到痛苦和害怕，也很少生氣，原來在十年前，這四種情緒已經不在了。
氣氛突然變得沉默，所有人都不說話，只是靜靜注視着秦毅。
最後是痛苦打破了安靜的場面。
“你會解開鎖鏈嗎？”痛苦啜泣道，“我不想再一個人了。”
秦毅拿起桌上的紅茶，輕輕抿了一口，緩緩搖頭：“不，我不會解開鎖鏈。我覺得這樣很好，失去傲慢就會謙遜，失去暴怒就會冷靜，沒了痛苦那就只剩快樂，沒了恐懼就能勇敢。
對十年前幫助過我的那些人，我依舊心存愧疚，但我想他們也不希望我用過去來折磨自己，封印你們……還真是不錯的選擇。”
“哈！我就知道是這個樣子！滾吧！別回來了！”暴怒大喝道。
傲慢意味深長地注視秦毅，緩緩道：“你覺得你已經夠強了嗎？還是覺得離開我們後變強了？如果你真的變強了，何必借用我們的力量。
你的本能在渴求解放我們，你不知道人的力量源自情感，我只能說你愚蠢到無可救藥。”
“別用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和我說話，既然你們只是我分裂出去的一種情緒，那在對事物的認知上就不可能超越我，之所以你能這麽自信地說出這種話，也只因為你是傲慢罷了。”秦毅瞥了傲慢一眼，冷靜而自信。
“呵呵，你以後會知道的，我拭目以待。”傲慢端起茶杯，做出一個致敬的動作。
話音剛落，秦毅的視野暗了下去，漸漸身體有了溫熱的感覺，睜開眼睛時，他依舊泡在藥池裏。
“你睡得可真香，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怎麽樣了。”
和藹的老醫生在一旁微笑，秦毅舉起手，手上的傷口被白色固體物質填滿，有點像是白色的血痂。
身體已經不痛了，但夢境中那四人的話，卻讓秦毅耿耿于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