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無心插柳

燕兒的表情龜裂，不可置信，雙眼空洞無神。

“他會殺了我，他是個魔鬼！”

癱坐在地上的人猛然激動的吼道：“你以為我為什麽要費盡心機讨好穆邵淩讨好你？公主的身份有什麽了不起，若不是忠德州礙事，和親的路上你早死了一百次！”

“而我，會代替你嫁給王爺。所以，忠德州該死！只是我沒想到，飛雪哥哥秘制的毒藥會被你識破，玉淑離，你才是隐藏得最深的那個。”

“看我如傻子一般在你面前演戲覺得很過瘾是嗎？”

面對燕兒的咆哮，玉淑離嗤笑一聲。

“你還可以繼續演，我不奉陪了。”

說完起身離去，打開房門，外面陽光正好。燕兒就這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光線刺目，再睜眼，書房中只有她一個人跌坐在地上，太師椅橫放在正中央，書案上幾張練過字的草紙橫躺，筆鋒大氣淩厲。

印象中，這是第一次進穆邵淩的書房。她承認最初是慌亂的，後來，索性不怕了，她手中還有最後的底牌。

嘴角劃過一抹冷笑。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淡淡的墨香。燕兒從地上爬起來，調整呼吸，走出書房。

玉淑離也沒說要怎麽處罰她，所以，她還可以以陪嫁的身份呆在王府。只是玉淑離如此不按常理，到底什麽意思？飛雪哥哥……想起那個人，燕兒打了一個哆嗦。

春來了，王府的後花園被林肅收拾出來，移來兩顆海棠樹，抽出新芽。海棠樹下，一個偉岸的身軀站在那裏，背對着玉淑離。

邵陽王府的守衛森嚴，能在王府中來去自由，韓潇估計是讓穆邵淩頭疼的存在。

“主子。”

玉淑離緩步走來，對他點頭示意。

“去查與燕兒書信往來的人是誰，信中的飛雪定是孟皇諸多皇子中的一個，燕兒既然自小被送到南唐，我們查到的身份不一定是真的，說不定是飛雪與燕兒給我們挖的圈套。孟國怕也坐不住了。”

Advertisement

西魏、李國、陳國，孟、唐、北齊，諸多關系盤根錯節，穆邵淩現在的處境內憂外患。

“是。”

韓潇垂首。

“能查到羽公子的蹤跡嗎？”玉淑離看他，“六國之中最具威脅的羅剎地獄，必須想辦法徹底拔除。”

韓潇默然良久，緩緩開口：“恐怕沒那麽容易，我們傾盡全力，未曾找到羅剎地獄一絲一毫的線索，羅剎地獄同梅閣一樣從前朝流傳，隐匿的地點無人知曉，何況羅剎地獄與六國有過約定。”

每五年，六國皇室選出一批死士交給羅剎地獄，不同的是，這些死士最大不超過十五歲。從羅剎地獄活着出來的人，會受到皇帝重用。三十個人，只留一個。

混雜在羅剎地獄自己培養的殺手裏，這是一場上千人的屠殺。

上千人裏，只留下十個。

地獄的人，或許沒有那麽害怕。活着的人，仿若重生。

無論誰最後統一，天下始終有羅剎地獄安身立命之所。

觸及往事，兩人都是沉默。

“屬下會盡力。”

韓潇的聲音低沉，玉淑離并不勉強，突然開口确定道：“韓潇，我們是朋友吧。”

“您是我的主子。”韓潇語氣恭敬，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玉淑離定定的看着他，嘆了口氣：“不用放低姿态，當初我們同樣身陷羅剎地獄，既然一同走出來了，我一直把你當朋友，我以為你也是這樣想的。”

韓潇身軀一顫，不動聲色的擡眸，眼中複雜的神色閃過，倒映出女子的盛世容顏，感激道：“韓潇謝主子的大恩，既然認作主仆，屬下願意為主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二人斜長的影子落在地上，她嬌小玲珑，他挺拔俊秀，當初的人長大了，卻依舊如小時候一般固執，認定的東西死也不會改變。

她救他一命，那年他站在她面前認真道：“你救了我，我會認你當主子，一輩子不會改變，這是我娘告訴我的。”

本是無心插柳，一杯水的恩惠，竟讓他記到了今天。羅剎地獄對于他們是噩夢，她卻逼着他撕開心上的僞裝。

“抛開雜念，羅剎地獄不過是一個組織，之所以神秘，是因為世人對他一無所知。梅閣被傳頌百年，是世人的誇大而已。羽公子再厲害也是一個人，也會有弱點。”

“量力而為吧！”

玉淑離垂眸，渾身上下散發着絕世的孤寂，世人皆醉我獨醒，看透一切本質，卻無力去改變，費心去謀劃，往往事與願違。她一直想順其自然，在逆境中，尋找一個轉折。

穆邵淩的境遇不算太好，歸根到底，她不過是一個賭徒，報仇并不重要，她只是需要仇恨來激勵自己前行。

南唐、母後、素未謀面的舅舅，天下間的謎團如迷霧一般遮住人的眼球，真相一定是血淋淋的，她有些迫不及待。

韓潇早已離去，玉淑離站在原地久久未動，穆邵淩回府站在她身後，海棠樹下的女子娴靜溫雅，暖風帶起耳後的長發，帶起柔順的衣袂，海棠樹抽出新芽，她站在那裏，好像開出了一樹雪白的海棠花。

近在眼前，卻又似乎遙不可及，穆邵淩不敢眨眼，怕一眨眼之間她就羽化登仙絕塵離去。

“你回來了。”

玉淑離打算離去，轉身瞧見穆邵淩筆直站着，正呆呆地看着她。她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既是人生的過客，不妨開心一些，将所有的陰暗埋藏，百年之後無論褒貶，她聽不到，又有什麽所謂。

“都安排妥當了？”

“嗯。”

他應了一聲朝她走來，伸手撫上她的黑發，手指在發間穿梭，安逸的日子過久了，有一瞬間，他真想帶着她隐居山林，再不過問這俗世之事。

“你打算怎麽處置燕兒。”穆邵淩問道。

玉淑離擡眸，語氣有幾分戲谑：“她對你似乎一往情深。”

“此生唯你足以。”

穆邵淩的話讓她一噎：“你……”

“我說過，你會是我的唯一，阿離。”

一本正經的情話讓玉淑離小臉微紅，穆邵淩嘴角揚起笑意，她擡頭，被他的笑暖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那個……”

“你……”

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玉淑離紅着臉。

穆邵淩失笑，接着說道：“打算什麽時候去李國，我先安排。”

“會不會很麻煩，你的眼眸比別人特殊。”她認真道。

“是有些麻煩，我可以讓穆生模仿我，卻瞞不過父皇的眼睛。”穆邵淩正色道，“你不用擔心，狼族裏應該有墨綠的眼眸。”

玉淑離沉思，提議道：“狼族人對你不熟悉，容易露出馬腳，還是穆生更為穩妥，再等等，給我些時間。”

“梅閣有沒有可以改變眼睛顏色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