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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錦被樹葉間落下的夕陽曬得暖融融的,又被抱着輕輕晃悠,舒服得都快要睡過去了。
半睡半醒間,聽到一陣喧嘩怒罵,吵得榮錦睜開眼迷蒙蒙地瞧了瞧。
“你們弄啥嘞,要打架回家打去,別吵着我小孫女睡覺。”李婆子見她醒了,一邊給她蓋好小被子哄着繼續睡,一邊朝二嬸子那邊說道。
榮錦不想睡了,頭伸出來往外看,見到不遠處撕扯的三個人。
兩個女人跟一個男的揪在一塊,像是在打架?只不過……
其中一個年輕女人的背上,破布之中露出一張小臉,青紅青紅的,一看就不正常。
“啊啊——”我去!快救人吶,看那小孩兒!
榮錦突然撲騰起來,引起李婆子注意後,啊啊指着那三人的方向。
“大嫂子,不是我說,你管恁多幹啥,鹹吃蘿蔔淡操心……”二嬸子歪着嘴怼回。
李婆子沒那工夫跟她掰扯,她被榮錦引着發現了侄媳婦背上孩子的不對勁兒,當即變了臉。
二嬸子還以為說過她了,正要再怼上幾句出出氣,就見到李婆子直接殺了過來。
“大嫂子,你幹嘛?想打架咋地?!”二嬸子立馬慫了,腿軟地往後退。
“我呸,二婆娘,你家孫女都快被悶死了,你還有閑心瞎吵吵,滾一邊去!”李婆子一手撂開鬧騰的二嬸子,拉住錢春嬌立即往通風處走。
錢春嬌聽了她的話,卸下孩子一看,當即大哭起來。
半歲大的孩子渾身通紅,尤其是臉上,又紅又青又紫,眼看着快不行了一樣。
李志強過來看了一眼,被吓得連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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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嬸子卻根本不關心,看都不看上一眼,說兒媳婦娘倆是掃把星,扯着自家兒子回院,嘭地關上門。
“死了就趕緊埋了去,別在家門口惹晦氣!”她在院裏喊了一聲,随後就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做什麽。
“大娘,我的孩子……”錢春嬌只能朝李婆子求救。
李婆子當機立斷帶人回家,先把榮錦擱下放好,而後打來了冰涼的井水,給悶了不知多少時候的小女嬰不停地擦洗。
錢春嬌在一旁手足無措地幫忙,眼淚嘩嘩地流。
榮錦坐在門口的竹筐裏,四周圍了柔軟的被子,頭剛剛好能看到那邊的情況。
那小孩看上去被悶的久了,憋的嚴重,李婆子忙碌了片刻,好歹把她身上的青紫褪去了一些。
錢春嬌眼看還不好,擦把淚想去請村裏的赤腳郎中來,被李婆子拉住了。
“他去縣城上那啥進修班去了,你找不着的。”不然剛才就去叫了。
“那咋辦?她才半歲啊,還這麽小就……”錢春嬌攤在地上,捂着臉哀泣。
雖說孩子是個被婆婆嫌棄的閨女,但那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一塊肉啊,就這麽沒了,像在她心上割一刀一樣疼。
李婆子嘆了口氣,繼續手上擦拭的動作,轉頭間看到寶貝孫女坐在竹筐裏正看着這邊,邊上別着幾片花瓣兒。
李婆子身形頓了頓,再看看攤在那兒哭得傷心的侄媳婦,猶豫之後,她往懷裏探了探,掏出一片兒來。
“啊啊!”住手!那是我的口糧!
榮錦啊啊叫着,兩手拍打着竹筐,不知從哪兒拽出一棵肥大的薄荷草,朝李婆子的方向遞去。
李婆子瞪眼看着寶貝孫女這一系列動作,立即轉頭看了下錢春嬌,發現她還在自顧自地傷心着,才終于松了口氣。
“來,春嬌,你先給孩子擦着,大娘我去找點東西來。”李婆子把錢春嬌拉起來,手巾塞到她手裏。
錢春嬌哽咽着點點頭,重新去打了涼水。
李婆子趁這個空擋,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竹筐跟前,和筐裏的榮錦來了個大眼對小眼。
“啊!”給你,還我口糧!
榮錦遞出手上綠的發黑的肥大薄荷葉,清涼的氣息飄散開,周圍泛着薄荷草的清香,讓人感覺涼絲絲的。
“這個能行?”李婆子接過去看了看。
“啊!”廢話,不行給你幹嘛!
榮錦繼續伸着手,跟她要自己的神力補充源。
特麽的花床上有用的花瓣就那麽點,再讓出去一片還讓不讓開啓仙府了。
李婆子難得跟她思想同步了,看懂了她的意思。
“嘿,我孫女真聰明,吶,給你拿着。”李婆子把懷裏存的花瓣全掏出來放進竹筐裏。
“啊!”榮錦指了指石桌上的小女嬰。
別墨跡了,趕緊救人吧,好歹也是一條命啊。
李婆子拿上薄荷葉匆匆過去,先撕下幾塊往孩子的手腳耳後大腿根處等地方使勁兒擦,再擠了汁液出來,和水兌着喂下去。
孩子半死不活的,要說用普通的薄荷葉照土法子這麽幹,那不一定能行。
但是李婆子對神仙轉世的孫女深信不疑,手中的薄荷出自寶貝孫女之手,肯定不同凡物,救一個小孩子不在話下。
果然,等到錢春嬌提來了一桶剛打的井水時,就這片刻的功夫,石桌上的小女嬰已經不再翻眼白了,嘴裏的白沫也沒了,渾身的青紫全消了下去。
就是身上還有些紅,李婆子伸手摸了下,感覺有點發燒。
“好了,孩子喘過氣了,等燒再降下來,人就沒啥事兒了。”李婆子緩口氣說道。
錢春嬌怔愣過後大喜,木桶咣地一下摔在地上,井水流了一地顧不上管,連忙跑過去看。
發現她的閨女看起來果然沒有剛才那麽嚴重了,眼睛睜睜合合的有了精氣神兒,可不是活過來了。
“大娘,謝謝,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這孩子……”錢春嬌抱着孩子又哭又笑地道謝。
李婆子擺了擺手,讓她把孩子放下,重新打了一盆水,往裏加了點薄荷汁。
然後将孩子放進盆裏再洗了一遍澡,完後也不用擦幹,就放在石桌上晾着,給她降溫。
錢春嬌一眼不錯地看着,臉上終于有了點喜色。
這時大門打開,李老頭帶着一群大人小孩下工回來了。
他們比村民們走的晚,先把今天村裏割下的麥子運到打谷場才回來的。
看到有外人在,進來的一家子愣了愣。
“咋回事?”李老頭往院裏掃視了一圈問道。
當着錢春嬌的面,李婆子只說是侄孫女被悶的過氣了,她們剛搶救過來,現下正給小孩降溫呢。
一家子人聽的唬了一聲,圍過去瞧了瞧,半歲大的小女娃瘦瘦弱弱的沒二兩肉,手腳細的吓人,跟他們家的福娃比起來簡直像是從難民裏跑出來的。
“咋那麽瘦哩,養不養的活……”李治民順嘴嘀咕了一聲。
二哥李治富搗了他一下,把人拖走,跟爹娘報備說是去門口打棗子去。
李治國索性帶着家裏五個孩子去摘桃子,果樹上的果子和地裏的莊稼一樣,也要趕緊收起來的。
趙鳳仙給王月琴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去廚房做晚飯。
至于錢春娥,她則上前拉着錢春嬌的手,嘆着氣拍了拍。
“姐……”被這麽一安慰,錢春嬌的眼淚又止不住,滿腹的委屈想說。
她們倆都是錢家灣嫁過來的,往上數一數也是同根連枝的親戚,平時見面以姐妹相稱。
“是不是二嬸子又為難你了…”錢春娥低聲問道,又說,“孩子再大點就好了,等她能跑能跳了,你再懷上一個,生下兒子堵上那老婆子的嘴……”
錢春嬌吸着鼻子點頭,姐妹倆坐在那兒一邊看顧孩子一邊說着私密話。
李婆子這邊在剛才忙活了一通,正收拾着桶和盆兒,讓李老頭去逗寶貝孫女玩,陪着說說話。
李老頭揉了把臉,緩下嚴肅的神情,臉色溫和地走到榮錦面前。
“寶貝孫孫,叫爺爺……”李老頭拿着花瓣誘哄道。
榮錦用懵懂的大眼睛瞥了他一眼,小嘴巴張開像是要喊的樣子,趁其不備一把奪過花瓣叼在了嘴裏。
你四八四傻?讓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小嬰兒喊爺爺?
李老頭:“…………”小孫女剛才是對他翻白眼了吧?
他還在那兒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李婆子在一邊噗嗤笑開。
“哈哈,福娃聰明着呢,讓你在那兒得瑟!”看老頭子平時嚴肅正經的樣兒,還不是在她寶貝孫女手裏認栽。
“不是說剛出生幾天的小孩子骨頭軟嗎?”小孫孫咋那麽大的勁兒,能從他手上拽走花瓣,李老頭疑惑。
李婆子走進一步悄聲說,“咱孫女能是一般人嗎?你也不想想。”遞過去一個兩人都懂的眼神。
李老頭一臉贊同地點頭。
榮錦坐在竹筐裏安靜地啃花瓣,對于他們說的那些話自動過濾掉。
若說一開始她還聽的多不好意思,等到聽得多了聽膩了,也就習慣了呗。
李老頭看她在那兒鼓着小嘴巴不停地吃,還愛幹淨,手上臉上但凡沾了點汁水就啊啊叫着讓給擦擦,不然就揪着人不放。
李老頭稀罕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上頭的胎發濃密烏黑,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這兒咋有棵薄荷草?”李老頭圍着竹筐轉悠時,發現了背後突兀的冒出來的那棵缺頭的綠薄荷。
那晚神跡之下院裏長的草早就拔幹淨了,堂屋門口的地又壓的很實,咋又冒出來一根?
還長的這麽肥。
“啊!”榮錦吱聲,表示不管她的事,那是別人幹的,真噠。
李婆子聽到他的話立馬跑過來,将薄荷草連根拔起,轉身遮掩着藏進了屋裏去。
出來時給李老頭打了個手勢,表示稍後再說。
錢春嬌離的遠,沒發現李婆子做了啥,只看見大伯大娘圍着他們家小孫女稀罕的不行。
“閨女生在你們家真是有福氣。”二老都不重男輕女還寵着。
錢春嬌一臉羨慕。
錢春娥想說的話立時噎在了喉嚨口,她擡頭看了看被爹娘哄着笑的福娃,又掃了眼門口。
兩歲大的小閨女荷花正在那兒被使喚着,吭哧吭哧地幹活呢,大嫂家的桃花也不例外。
兩種明顯的差別待遇,讓錢春娥控制不住地嘴角抽了抽。
不是生在他們家有福氣,是有福氣的人托生在了他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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