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小豬小豬

周以白為了要不要約孟宇來家裏吃飯的事情困擾了整個白天，到了要接寧寧下課時才發現自己連土豆都沒削皮，別說請孟宇吃飯了，寧寧回到家也不能立刻吃飯。

嘆了一口氣，周以白出門了。

又是走路、地鐵、走路，周以白花了将近半小時來到幼兒園。

周以白到幼兒園時寧寧和小朋友玩得正開心，寧寧轉頭看到爸爸站在門邊，瞬間邁着小短腿朝周以白飛奔而去，跳進周以白懷裏。

周以白後退一步才接穩她，他看小朋友眼巴巴地看着他們，便問：“要不要和小朋友再玩一會再走？”

“好！寧寧親了周以白一下，從周以白懷裏跳出去，“再玩五分鐘！”

寧寧又跑了，周以白站在一邊看他們玩。

小朋友們在玩過家家，寧寧演爸爸。她穿着圍裙，一手拿玩具鍋鏟一手叉腰，對着扮演小孩的小朋友認真道：“寶寶！不許再吃零食！再吃要變成小胖子了！爸爸抱不起小胖子！”

周以白：“……”

小朋友扔下手中的玩具蛋糕，開始到處亂跑。寧寧追着小朋友跑，邊跑邊喊：“寶寶站住！快去洗手！要吃飯了！”

周以白：“…………”

寧寧假裝氣喘籲籲：“爸爸跑不動了……站住……”

周以白不忍再看，寧寧把他平常的樣子模仿得惟妙惟肖，簡直是縮小版的他。

一想到自己平時就是那個蠢樣，周以白便欲哭無淚。明明二十二歲時他還篤定自己會孤家寡人一輩子，但這才二十六歲他就成了每天拿鍋鏟追着孩子跑的人了。

寧寧很準時，說玩五分鐘就玩五分鐘，時間一到便牽着爸爸的手回家了。回到家，周以白喊她去洗手，自己則跑進廚房趕緊做飯。

當周以白迅速削土豆時，寧寧突然跑進廚房，臉上帶着一絲驚恐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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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白扔下菜刀，抹抹手湊近。

寧寧的小胖手上捏着一個塑料袋，正是中午周以白吃的蛋卷的包裝。寧寧緊張地問：“這是什麽？”

“奶香蛋卷的袋子。”

“點心叔叔給的？”

“是啊。”

周以白看寧寧的眼睛中散發着純真的光芒，頓時有了個主意。他維持着一貫的面癱臉，一本正經地道：“不過都被我吃完了。”

周以白說完若無其事地繼續回去切土豆，假裝沒看見寧寧不敢置信的表情。

“全部？”

“昨天你看到的那一大包都吃完了。”

“爸爸……爸爸不可能吃那麽多！”寧寧試圖反駁周以白。然而周以白卻道：“昨天晚上太餓了，你睡着後我忍不住把它們全部吃掉了，你拿的蛋卷是最後一包，我忘了扔掉。”

寧寧一屁股坐在地上，絕望地看着周以白，看起來似乎要哭了。周以白一邊切土豆一邊暗中觀察，心想自己真是無聊透了。

一會，寧寧擡手抹了一下眼睛，真的哭了。

然而就當周以白以為寧寧要哇哇大哭時，寧寧卻把那個塑料袋放在鼻子前用力聞了一口。聞了一次還不夠，寧寧多聞了幾下，流着眼淚，邊啜泣邊帶着可憐的笑容道：“寧寧聞到啦，蛋卷香香的，一定很好吃，爸爸以後再買給寧寧。”

說完她拎着袋子走了，離開廚房前還回頭對周以白說：“但是寧寧現在只想吃咖哩飯。”

周以白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呆了一會，回過神來後開始光速切土豆切牛肉，飛快地把一切食材都處理好，該炒的該煮的都用最快的時間完成，最後扔咖哩塊加水蓋鍋蓋。

這一切都好了，他擦幹手，趕緊跑到客廳去。

寧寧坐在電視機前的毯子上玩小車子，臉上還帶着點淚痕，但是已經不哭了。

“寧寧，對不起。”周以白蹲下來摸摸寧寧的頭，“我太壞啦。”

寧寧搖頭，小聲道：“爸爸要接寧寧，沒時間吃飯，一定很餓。”

“生氣？”

“不生氣……就是一點點難過。”

“一點點？”

寧寧猶豫了一下，拇指和食指比出個短短的距離，認真道：“比一點點再多一點點。”

“為什麽難過？”

“因為……因為寧寧好喜歡吃點心。”寧寧說到這裏，忍不住流眼淚，小臉上全都是淚水。她是真的好期待吃點心叔叔給她的點心，爸爸說了今天能吃，她便從昨天開始一直期待着。

看女兒真的哭了，周以白不再逗她，趕緊抱起她朝廚房走。

周以白指着櫥櫃，柔聲朝寧寧道：“你打開看看裏面有什麽。”

寧寧一手抓着周以白的衣服，一手還抓着她的小車子。周以白幫她保管小車子後，她伸手拉開櫃門。

只見櫃子裏是排放整齊的各類餅幹糖果，寧寧一眼認出那些都是自己喜歡的。

“就吃了兩包，其他都給你留着呢。”周以白抱着寧寧，“怎麽可能偷偷吃掉，小呆子。”

“啊。”寧寧頓時就笑了起來，小手捂着嘴巴滿臉藏不住的開心。

“吃完飯後吃一點餅幹好不好？”

“好！”

周以白放寧寧下去，交還小車子，寧寧帶着她的小車子又玩去了。但不到五分鐘，當周以白整理廚房時寧寧又跑了回來。

寧寧抓着周以白的褲腳，緊張道：“爸爸昨天沒吃，是不是很餓？”

周以白拍拍她的頭，邊洗碗邊道：“昨天我吃了一盒巧克力棒，不會餓了。”

“真的？”

“真的，那個叔叔還監督我吃。”

“哇。”寧寧睜大眼睛，“他實在太好啦！爸爸什麽時候找叔叔吃飯？”

周以白僵了一下，片刻後恢複自然，答道：“等他有空的時候。”

等孟宇有空。

但周以白不知道孟宇何時才有空，他也不敢問。一直到吃完飯、寧寧也去睡覺了，兩人的對話還保持着早上他回覆孟宇時的樣子，沒有絲毫的進展。

早上主動發信息給孟宇問早已經耗盡了他的勇氣，過了一天，周以白已經沒那個勇氣再主動發信息過去了，更何況孟宇應該很忙，才沒有閑工夫理他。

周以白把手機扔到一邊去，趴在工作桌上開始有氣無力地進行正式工作。

另一頭，孟宇終于結束一天的工作，疲倦地伸了個懶腰，打起精神來開車。

寵物箱放在副駕駛座上，還系上了安全帶，毛毛在箱子裏面舔毛爪子，時不時喵兩聲。

孟宇從早上放下手機後便一路忙到現在，午飯和晚飯都只是簡單吃了兩口。

縱使他向來精力旺盛，到了這個時候難免有些困。但因他的父母雙雙在車禍中過世，從那時候開始他便對駕駛這件事特別上心，不敢有任何閃失，就怕害死了人。

他也不想害死自己，他有毛毛還有一堆員工要養，要是他死在路上那些人就沒飯吃了。

當然，除了毛毛和員工之外，他還惦記着周以白和寧寧，他還沒去找他們玩呢。

想到這裏，孟宇頓時精神都來了。

孟宇的家距離公司約有四十分鐘路程，回到家時已經十點多了。

那是一幢三層樓高的花園別墅，是他升上高中時父母買的，已經住了十多年了。雖然每天得花将近一個半小時在交通上，但他并不想要搬離這裏。

當初為了前女友他在公司附近租房住，甚至考慮買房，但分手後他毫不猶豫地退了，到頭來還是只有這裏讓他感覺像個家，即使現在家裏只有毛毛和他。

孟宇一回到家便将毛毛放出來，毛毛一下子跑得不見蹤影。

他到廚房去開冰箱，冰箱裏頭沒什麽東西，他看了半天，最後只好關上冰箱，從櫃子裏拿了一桶泡面。

燒水，擠調料包，倒水，端着泡面回客廳……孟宇一邊等泡面一邊滑手機。

他看着自己和周以白的對話框，很想和周以白說說話。但都這個時間了，他怕周以白已經睡了，要是把人吵醒就不好了。

此時他突然發現自己對周以白還有很多不了解，不了解平日周以白幾點睡，不了解周以白喜歡吃什麽，甚至不了解周以白會不會覺得他煩。

怎麽辦呢……

孟宇一邊吸溜泡面，一邊對着對話框發呆。

突然，他看到上頭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

孟宇差點把整碗泡面掀翻在臉上，手忙腳亂地穩住碗，緊張地坐直了身體等。

對方正在輸入…

對方正在輸入……

孟宇緊張得忘了吃面，就等着周以白會發什麽信息來給他。

然而一分鐘過去，這字樣消失了。

“？？？”孟宇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懷疑地吃着面，孟宇眼睛沒有一刻離開手機屏幕，幾次差點把面吃到鼻子裏去。

終于三分鐘後，“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又出現了。

孟宇再次緊張坐直，死死盯着屏幕。

“晚安[小豬][小豬][小豬]”

小豬比早上還多了一只！不對！這就晚安了？

孟宇有些失望，但既然周以白都說晚安了他也舍不得再把周以白喊起來，只好簡單地回覆。

“晚安，祝好夢[月亮]”

孟宇發出去後自己都覺得像是中老年人的對話，只差沒發個字是七彩旁邊一堆花的晚安圖片了。

算了，争取明天多說話，也希望小白今晚做個好夢，能夢到他當然是最好了。

這頭孟宇放下手機繼續吃面，卻不知道另一頭周以白是鼓起多大的勇氣來和他說晚安。

周以白下巴抵在桌上，面無表情地看着手機屏幕。

他看着孟宇的那句晚安看了許久，最後頭一歪，臉頰貼在桌面上，艱難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