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想不到吧

原本關着門無法聽清的聲音在開門瞬間全清楚了。

“爸爸, 叔叔今天帶寧寧出去玩嗎？”客廳那裏傳來寧寧軟綿綿的說話聲，還有不知什麽玩具發出的“嘟嘟”聲。

廚房那端，切菜聲與水在鍋裏煮開的聲響一同傳出。一會是“锵”一聲菜刀碰撞到桌面，周以白似乎切好了菜, 将菜刀放到桌上。

“叔叔身體不舒服，今天就不帶寧寧出去玩了, 下次再去好不好？”廚房裏的周以白如此道。

孟宇悄悄走向廚房，默不作聲地倚在門外看向裏頭。

廚房裏，爐上的鍋子冒着蒸氣，周以白站在鍋子前将碗裏的東西倒入鍋中，随後又拿了勺子攪了攪。

周以白穿着一件藍色圍裙，上身是白色短袖t恤, 下身則是寬松的灰色家居短褲。

周以白拿了個小勺子舀了一勺鍋裏的東西, 用小碗在下方接着, 湊到嘴邊嘗了嘗，接着歪歪頭想了想, 又打開一邊的抽屜拿東西。

從孟宇這個角度看去無法看到周以白的表情, 然而見了周以白那熟悉的歪頭動作, 孟宇能夠想像此時周以白肯定是張着他那雙漆黑的眼睛，神情認真中帶着點無辜。

屋外的陽光灑落在廚房裏, 周以白忙碌的背影被陽光照得發出淡淡的光芒。

孟宇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間分不清楚此時究竟是自己活在現實，或仍在夢中。

他突然有股強烈的既視感，覺得眼前這一幕似乎在哪裏看過。思索片刻, 他想起這一幕和他從小便有的幻想幾乎一模一樣。

那時他常幻想自己假日起床後，看到愛人在廚房裏忙碌着。他總無法幻想出愛人該有的面孔，如今眼前這一幕與過去的幻想相重疊，周以白正是他完美的愛人形象。

孟宇不禁感嘆當初高成建議他和周以白在一起時果真是慧眼獨到，看來高成當紅娘還是有那麽一點點靠譜的。

孟宇看了會，走進廚房去。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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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剛起了個話頭，周以白便是一抖，猛地轉過頭來看着他。

他以為自己吓到周以白，正要道歉，卻見周以白一臉緊張地過來，推着他道：“這裏不能來！你出去！出去！”

“啊？”

“快出去！”

周以白慌張地把孟宇一路推到客廳去，孟宇一頭霧水，接着聽周以白道：“好了，沒事了。”

寧寧本來趴在小毯子上玩耍，看到孟宇來了，“哇”地叫了一聲，迅速爬起飛奔而來，撲在孟宇腿上。

孟宇忙穩住寧寧的身體，又茫然地看周以白。

“水槽裏面有那個……”周以白比畫着，“有那個你不能看的東西……”

“啊？”

周以白看他沒聽懂，繼續比畫。比了一陣，孟宇終于懂了，“哦”了一聲點頭道：“血嗎？那種生肉的話還是可以的，沒事的。”

周以白聽了後終于松了口氣，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笑容，小聲道：“沒事那就好……你好點沒？”

“爸爸說叔叔身體不舒服！”孟宇還沒回答寧寧便先替他回答了，一臉緊張地推推孟宇，“叔叔躺着睡覺！睡覺！”

她的一雙小手推在孟宇腿上，示意孟宇躺到沙發上去，孟宇看她神情擔憂，趕緊乖乖躺到沙發上去。

沙發上有薄毯，寧寧踮着腳尖，幾乎整個身體都趴到孟宇腿上去了。她扯過薄毯，手忙腳亂地往孟宇身上蓋。然而孟宇長得高，蓋了頭蓋不到腳，蓋了腳又整個上半身又露在外頭，寧寧弄了半天都弄不好。

孟宇偷偷扯了扯薄毯讓毯子從橫向變成直向，勉強蓋住自己。寧寧看終于蓋好了，抹抹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呼”地一聲長出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周以白剛才匆匆跑回廚房去了，客廳裏就只剩下孟宇和寧寧。

寧寧跪在沙發前看孟宇，看了一下後拔腿跑了。孟宇摸不着頭緒，一會又看她手上抓着先前孟宇給她的那只貓咪布偶回來。她把布偶放在孟宇的臉邊，又用小手拍拍孟宇的胸膛。

“寧寧和貓咪陪叔叔睡覺。”

寧寧的眼睛圓滾滾，臉頰雖是嘟嘟的，但小小的下巴又和周以白一樣是尖的，整張臉看起來就像是個Q版周以白。

孟宇心想，自己若是跟周以白在一起，那麽寧寧便也是他的女兒了。

有一個這樣萌萌的女兒實在美死了，孟宇想到這裏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寧寧看孟宇突然笑了，雖然不知道孟宇在笑什麽，但也跟着笑。

“你們兩個幹嗎笑得一臉傻樣？”周以白從廚房裏走出來時見一大一小都在笑，忍不住也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笑起來也是一臉傻樣，還覺得孟宇和寧寧好玩。

三人各自不知對方在笑些什麽而自己卻又笑個不停，客廳裏洋溢着傻呼呼而歡快的氣氛。

“肚子餓了沒？我給你煮了粥，一會就能吃了。”周以白坐在沙發的扶手上，替孟宇将毯子扯得正一些。

孟宇躺在那裏覺得自己就像個病號，但他身強體健，昨晚三點還處于醉醺醺的狀态，現在便已經神清氣爽，一點毛病也沒有了。他稍稍坐起一點，說道：“有些餓了。”

寧寧看他坐起便哇啦哇啦地叫着，要他躺下休息，他連忙擺手道：“別擔心，我已經好啦！”

“真好了？看你昨天醉成那樣子，我都快吓死了！”周以白從扶手那一屁股滑到沙發上，自然地靠在孟宇身上。

孟宇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攬他，然而伸出手時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轉移話題随手指了指擺在桌上的一疊紙，問道：“那什麽？”

“哪個？”周以白轉頭一看，“這個啊！”

周以白拿起擺在最上面的那一張遞給孟宇，說道：“你昨天晚上說喜歡做題，我給你印了一份。”

孟宇接過那卷子，只見那還真是張考研數學真題。

然而若只是數學題便罷了，真正讓孟宇看得滿臉黑線的是卷子上寫滿了意義不明的算式，選擇題的括號內填滿了“啊啊啊啊啊”，卷子的空白處還極其慘烈地寫了個鬥大的“為什麽。”

“……”孟宇看着自己醉後的傑作無言以對。

“你昨天還哭着說你不會寫。”

“…………”

一想到孟宇昨天那可憐的樣子，周以白便心疼，拍拍孟宇的肩，把桌上剩餘的那疊紙又拿來，說道：“看你這麽喜歡，今天早上我又給你印了一份，要不你現在寫吧？寫完了剛好能開飯了。”

“不、不用了……”

“別客氣呀！你真的能拿去寫！”周以白鼓勵地看着孟宇。

五分鐘後，孟宇坐在客廳裏做題。

他其實有些搞不懂怎麽就演變成這樣了，但想到這是周以白的一片好意，便也靜靜地做題，順便想想今後該怎麽辦。

經過昨晚那一遭，他确定了幾件事。

第一，他不是個直男，是個同性戀。

第二，他喜歡的人是周以白。

昨晚和老二、老四他們散了後，他自己又跑去喝酒，喝酒時他把自己的性向這事想了個仔細。

他對于周以白做的那些事情的确已經超過一般的友誼了，只是先前太過愚蠢而沒意識到這個事實，如今一想，他一直以來都對周以白有着超乎旁人的情感。

他對于自我的重新定位沒有意見，反正他就是個鐵铮铮的好漢，敢作敢當。

然而現在問題是，他沒問題了，但周以白呢？

孟宇轉了轉筆，看向一旁的周以白。

周以白坐在他身旁，正看着和毛毛一起玩耍的寧寧。他最喜歡的正是周以白那安靜而溫柔的神情，忍不住湊過去又想親親他的臉。

他湊過去時，周以白正好注意到他的視線，轉過頭來要看他。

這一轉，他剛好吻在周以白的唇上。

“啊！”周以白柔軟的唇令孟宇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害羞，連忙後退，“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周以白歪歪頭看他，滿臉不解。

孟宇也不知道他在對不起些什麽。以前親周以白，他都沒這麽臉紅心跳，但是現在一意識過來眼前這人是他喜歡的人，這感覺就不一樣了。

說起來，他現在這是……暗戀？

周以白見他不說話，伸手又摸摸他的頭，小聲道：“怎麽了？昨天晚上明明還很有活力的，親了好久。”

“啊？昨天晚上？”孟宇喝斷片了，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昨天……”周以白壓低了聲音，先是确認寧寧還在玩游戲，接着湊到孟宇耳邊，“把那個都伸進來了。”

微熱的氣息噴在孟宇耳上，孟宇從耳朵開始紅到臉上去。

“而且……你還硬了……”周以白說到這裏頓了下，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候我還以為……你要欺負我。”

“我、我怎麽會欺負你！”

“我知道你不會欺負我。”周以白又正回身體，低着頭稍稍擡眼瞥孟宇。

孟宇看他那害羞的表情，瞬間聯想到了今早做的那夢……夢境反映了內心，而他的內心裏一直想着要欺負周以白，而且是狠狠的欺負，要讓周以白哭着求饒的那種欺負。

然而看着眼前純潔無比的周以白，他知道現在最大的問題出在哪了。

他要怎麽讓周以白知道以前他說的什麽直男、什麽純潔的友情都是不存在的？

又知道了以後，周以白還會想要和他在一起嗎？

星期一早上，小鄭拿着一會開會要用的資料走進孟宇的辦公室。

孟宇一如往常早早便到了公司，正一手包子，一手鼠标，氣定神閑地邊吃早餐邊看新聞。

“老大，早！”

“嗯，早。”孟宇随意點了個頭，眼睛沒離開過電腦屏幕。

今天的孟宇依舊一身燙得筆挺的西裝，臉上架着他那副騷氣的金框眼鏡，一副衣冠禽獸的樣子。小鄭看了他一眼，随口道：“老大你今天依舊看起來gay裏gay氣的。”

“哦。”孟宇點頭，又咬了一口包子。

“東西我放這裏了。”小鄭把資料放到孟宇桌上，轉身便要離開，然而才一轉身，他便發覺不對勁！

平日只要一說孟宇gay裏gay氣，孟宇肯定是要反駁的，就算嘴裏滿口東西也會奮力地表示自己有多直。但剛才，孟宇竟然只說了個“哦”，還點頭？

小鄭敏銳的八卦雷達察覺到不對，試探地又說了一次：“老大……你今天，看起來gay氣沖天啊？”

“嗯。”孟宇把一個包子解決，拿了另一顆，另一手則拿過起他剛才放下的資料。

“？？？”小鄭滿頭問號，懷疑孟宇是鬼上身了。

小鄭倒退着回到孟宇面前，俯下身觀察孟宇的臉。

唔……看起來還挺正常，不像被附身的樣子。小鄭左看看右看看，試圖找出孟宇是哪裏出了問題，眼見其他地方都很正常，開始懷疑起是孟宇早餐吃的包子有問題。

“你很閑嗎？”孟宇冷不防地擡頭看了眼正小心撕開包子檢查內餡的小鄭。

“不閑不閑，忙死了。”小鄭趕緊把包子又捏回原狀。

“……”

小鄭見孟宇正看着自己，心想剛才孟宇可能只是沒留神罷了，現下專心了，應該能夠正常地與他鬥嘴了。

他放心些許，随口吐槽道：“剛才說你gay你都沒反應，害我以為你被哪個孤魂野gay附身了。”

“想什麽。”孟宇不屑一笑，“我這麽gay的人怎麽還會被那種東西附身！”

“就是，老大你這麽直……啊？”小鄭懷疑自己的耳朵，他剛剛聽到了什麽？

“什麽直？”小鄭方才期待已久的反駁在此刻出現了，只見孟宇眉頭一皺，不滿道，“我彎的如此有弧度，哪裏直了！”

小鄭完全懵了，張着嘴一臉驚吓過度的神情。

一秒……

兩秒……

三秒……

孟宇突然哈哈大笑，指着小鄭沒良心地嘲笑道：“看你那傻樣！随便說說你還信啊！哇哈哈！”

“操！”小鄭聽孟宇那沒節操的笑聲，這才知道被耍了，心有餘悸地拍拍胸，“你別随便開這種玩笑行不行！會吓死人的！”

孟宇還是哈哈笑，笑了一會道：“行了，不開玩笑了，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你別再開玩笑了就好。”被鬧了這麽一回，小鄭已經沒脾氣了。

“這回不開玩笑了。”孟宇斂起笑容，一本正經。

小鄭看他表情嚴肅，心想應該是什麽工作上的事情。

他雖然只是個助理，但這些年來跟着孟宇風裏來雨裏去的，孟宇十分看重他，常與他商量一些要事。

“老大你說吧，我盡力幫忙。”小鄭誠懇道。

“好。”孟宇放心地點頭，“其實我就想問問你，你說我怎麽讓小白知道我是個gay，而且我愛他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