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變成人的小仙人球

之後工作起來，莫澤銘又整天對着電腦噠噠噠，很多時候直到深夜也不睡。

可每每頭昏腦漲之時，撫摸一下手邊的小球，聞一下朵朵小花的氣味，感覺人就平靜下來了。

這小仙人球，仿佛是上天賜來陪伴自己的一般，在無聊的日子裏，多了幾分愉悅。

它是……那麽安靜又可愛的聆聽者。

然而，某個下午，意外發生了。

那個小表弟，突然出現在莫澤銘家門外，一副愛慕至深的樣子，說崇拜他很久了，才追到這邊。礙于風度，再這樣也得讓人進來喝口茶吧，更何況對方沒做什麽過激行為，只是安靜待在門外罷了。

莫澤銘心裏煩躁，臉上仍然沒表露一絲，除了比平時更冷峻一些。啊啊，不要懷疑，對着生人，他一向這幅表情，只有對着家裏人或者很熟的朋友，才會放松下來。

因此，整天被老妹吐槽是“大悶騷”。

對此，莫澤銘嗤之以鼻，但這次，卻不得不承認，在不喜歡的陌生人面前，他要多悶就能多悶。

招呼進來之後，小表弟倒是叽叽喳喳說了不少，無非就是很早就見過他，然後再不能忘，知道了他性向之後，勇敢地表露自己的取向，才得到了接近他的機會雲雲。這邊說得起勁，那邊莫澤銘渾身不得勁，恨不得馬上就遠離這個人。本來就不是自來熟的人，更讨厭別人自來熟。莫澤銘忍耐再三，還是找了個續茶的理由，去廚房裏透透氣，趁機想想怎麽得體地趕人。

誰知，這一走，就出事了。

小表弟見他很久不回，在家裏頭轉悠起來，看書房門敞開了一條縫，心裏想着給他關上，也好體現出自己細心什麽的，就伸手去拉門把手。

結果，一時沒拉緊，反而把門推開了。小表弟本想走進去，就把門拉過來就走，可是被桌子上一小盆東西吸引住了，不禁湊上前端詳着。

正巧，莫澤銘泡好茶出來，見客廳裏人不在，就疑惑地去找，在書房門口往裏看，就看見小表弟探出手去碰小圓球上的花。

“嘿！別碰！”脫口而出的阻攔，吓着了不請自入本來就有點心虛的小表弟，手一抖，反而将小盆撂倒了，“碰”一聲碎在地上。

莫澤銘覺得怒火蹭一下就燃起來了，上前一把推開小表弟，蹲在地上心疼地捧起躺在滿地泥土和碎片裏的小圓球，連手指被割傷了也沒在意，急匆匆跑出去找陽臺那的另一個大花盆。

小表弟自知闖了禍，見莫澤銘那麽緊張，也說不出什麽“不就是一盆仙人球再買就行了”這種話，更不敢開口“我賠給你”，跟在莫澤銘身後只知道不住道歉。

莫澤銘理都沒理，更不接話，只顧動作輕柔地将小仙人球轉到大盆裏，希望能讓它活下來。本來開花就費了很大精力，這下被整個砸到地上，萬一……

心都揪起來，一陣一陣難受，莫澤銘緊緊抿着唇，臉色陰沉。小表弟也不敢說話了，着實被他這個樣子吓到，只能甩下句“我，我下次再來”，狼狽地撿起沙發上的外套，都沒穿好就悻悻離開了。

大門“砰”關上了，莫澤銘也頹然地嘆了口氣。

後悔，滿心後悔。

當晚，家裏很早就黑暗一片，除了卧室裏還亮着昏黃的小燈，照耀着底下大盆裏的小圓球。

頂端的小花已經差不多枯萎了，就連小刺也軟趴趴，小仙人球的綠色表皮蒙上了一層灰，不是泥土，而是由內而外的糜爛感。

小仙人球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好像要死了，又好像渾身都是力量，釋放不出只能堵在身體各處，疼痛一陣陣傳來。

主人好像還沒睡，在床上輾轉反側，就連待在床邊地上的小仙人球都感覺到了。

“不是……你的錯啊……”小仙人球喃喃自語，可惜這口中的安慰誰也聽不見。

又想起今天，那個陌生人差點觸碰到了自己，還推倒了花盆，害得自己小腳丫都站不穩了，泥土撒了一地。

最氣的是，主人買給自己的專屬小盆，也摔碎了。

心裏亂亂的，小仙人球有點生氣，又有些難過。

本來，這個家裏就只有主人和它，再沒有別人了，就這樣不很好麽，為什麽要讓陌生人進來呢？

蜷縮着身子，不僅腦子仿佛生鏽般不能轉動，視線也模糊了，而且心裏發冷。

如果……有一天，真的有別人呢……

這個家，要分割出去了，連自己也要分成兩半，被迫接受別人的觸碰。

主人會對那個人笑麽？會溫柔地摸他的腦袋麽？會和他一起窩在椅子上聊天麽？那些只屬于自己的心裏話，那些只屬于自己的主人模樣，是不是總有一天要被搶走？

細碎的哭聲響起，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尤為悲傷，只是無法傳達那份感情給對方。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內心深處升騰起的情感，想要和主人永遠在一起的渴求，不能容忍任何人靠近的占有欲，這一刻猶如火山噴發，滾燙的岩漿，淹沒了小圓球的思緒，也彌漫到整個身體。不同尋常的微光閃耀在小仙人球的皮膚上，一點點滲進去，直到整個花盆也被色彩染紅。

“疼！”小仙人球不禁痛呼，覺得四肢被無限拉伸開來，腦子仿佛裂開一樣，無數畫面一閃而過，最後，定格在主人的臉龐上。

直到……最頂點……一切都炸裂開來……

“砰！”比早上時候更大的一聲巨響，伴随着紅瓦破裂的清脆聲音，莫澤銘猛然從床上起來，額頭滿是汗水。

有些暈眩，但不至于看不清楚，往床那邊看去，昏暗的燈光下，一個人影在瑟瑟發抖，而他腳邊，是迸射的碎片和泥土。

是，有賊嗎？

莫澤銘屏住呼吸，不敢放聲，慢慢走近，映入眼簾的是足以讓他驚詫的景象——

從少年及肩的長發，到清秀的的眉目，再流淌至那□□的瑩白軀體，都是言語無法表達的那種好看。一點點怯意，在清透的淺綠色眼眸裏，變為極動人的純真。

然而，真正讓莫澤銘晃神的是，在那個破碎的大盆之處，沒有小綠球的蹤影，突然消失了一樣。

腦子裏閃過百萬種猜測，卻被那十七八歲少年的呼喊抓了回來。那聲聲“主人”，以及抱在懷裏的軀體，似乎證實了一個最不可能也最現實的想法——

這是，他的小仙人球。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變成小妖精，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