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NO.7

“難不成我受傷跟他有關系?”

石虎這下呆了,說:“難不成誰先告訴你了?”

賈芸很想喊他一聲呆子。這事兒還用細想嗎他既然說‘以前’的主持,那必定是‘下馬’了。

照他數十年一直握着鐵檻寺的主持之位沒有變動,那他這回下去必定是因為大事。

鐵檻寺最近大事也就兩件,一是秦可卿擺靈,二就是自己遇刺。不,确切的說,是念遠遇刺。

能讓堂堂榮國府連自己家廟的主持都不保的人,身份權位能達到的也就那麽多位。

那念遠的身份不是皇子必定就是手握實權的王爺世子,一般京中官員能立即達到這種雷霆效果的,年輕如此的實在找不出人來。再來,總覺得賈珠的事兒跟這事兒多多少少有些牽連。

石虎哪裏知道自己一句話說完引來賈芸一席推測,只是順着話說:

“你遇刺之後當天晌午官裏就來人把他鐐走了。最後還在咱們寺裏面到處搜查了一番,說是‘這和尚行為不義,拉到牢裏待審。’後來榮國府的老太君發了話,讓我師父做了主持的位置。可惜色空一進去就再也沒個消息了,我還想笑話笑話他咧。”

賈芸聽了心下了然,色空本身不但吝啬還心胸狹隘,鐵檻寺內沒幾個願意真心和他相交的。

世界這麽大,什麽事兒往前一擺都顯小。

可人心那麽小,什麽事往心裏一裝就顯得大了。自己狹隘又喜歡到處抓人小辮子以權謀私,落到這個地步實在活該。

于是說道:“這不是挺好的,你師傅做了主持那以後你偷喝酒被人看到也不怕了。”

“呸,那老和尚第一天就把我埋的酒壇子全敲碎了。原本就是古稀之年,誰知道哪裏來那麽大的氣力,埋的二尺深的都給挖出來了。想來我就氣!”

石虎摸摸自己後腦勺上的包,想起這次來要提醒提醒賈芸不要大意,

“傷到你的人還沒被抓到,你多加小心,走哪裏至少帶上祝柳。雖然他也跟個小雞仔一樣不經用,但好歹嗓門夠大,鐵檻寺內差不多都能夠着。我跟巡夜的也說了,讓他們勤往你這周圍遛遛,有什麽動靜你就只管讓祝柳扯脖子喊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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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我都聽進去了。倒是你也要小心,不要再胡亂喝了酒到處一躺圖個涼快。”賈芸笑着說。

兩人又簡單的說了幾句,石虎見賈芸精神還是有些不濟,出了院子叫祝柳快快把藥送去喝了,免得待會兒他家公子睡了鬧起來該頭疼了等等不提。

榮國府內連月來都是低沉沉的氣壓,就算走在榮寧街上,不少商販走卒都不自覺地悄聲說話,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國公府裏的人。

當初秦可卿逝世對寧國府影響甚大,但對榮國府來說傷痛總是那麽一陣兒的。但賈珠身亡的事情卻是榮國府人人心上堪堪釘上去的釘子,攪得人夜不能寐。特別是二房裏的人。

寶玉那日閑逛無意間看到有人掐着他嫡兄的脖子往池子裏狠命的壓,他沖上前去制止,沒料到那人一轉過頭居然是個青面獠牙的怪獸,兩眼一翻頓時昏死過去。

待到小厮茗煙到場時差點吓的尿褲子,還以為二房的兩位小主子的都遭了毒手,自己必會被太太剝了皮。

好在寶玉只是昏厥過去,現如今王夫人整日裏動不動就紅了眼眶,經念得更勤了。二老爺賈政也被她劈頭蓋臉的埋怨。

老太太知道兒媳婦鬧得不像樣子,親自到榮禧堂勸她,卻不知道被王夫人在屋裏說了什麽,開了門拿起老楠木的龍頭拐杖就往賈政的頭上敲。

賈政竟也不躲不閃,由得自己站在院子中承受賈母的雷霆之怒。王夫人怨氣沖天,左思又想就覺得是賈芸故意陷害的。

“奶奶說的是,要不是鐵檻寺的那位将人擊退讓其慌不擇路,咱家大爺怎麽...怎麽會沒呢!”

周瑞家的撫了撫王夫人的胸口,“老奴認為,這定是他心懷怨恨,說不準還是故意引了去害了大爺。”

“混賬東西!”王夫人當下雙目刺猩紅,她早就在心裏這麽想了,今兒一聽心腹也是這麽想的,那定是十之八九的事兒!氣的她一把扯斷伽南禮佛念珠,崩的珠子四散。

周瑞家的連忙把大紅金錢蟒靠背給她墊上,又伺候着喝了一口尚溫的茶。這才命丫鬟們進來撿四散的珠子。

寶玉昏過去好些天,嘴巴裏念得各種胡話,惹的一幹姐姐妹妹哭斷腸。黛玉天天的抹眼淚,一不小心又犯了病,惹的賈母茶飯不想。

最後好不容易兩人都好了,賈母卻病了。

好在老太太被鴛鴦照顧的妥帖,平日裏各種的補品補身沒斷過,腦袋熱了兩日最終也就好了。

可是事情還是沒有完。

這日正好趕上農歷十一月二十九,賈母一聲令下要給二兒子賈政過過壽,給榮國府沖沖喜。不過只是小擺兩桌,不料卻聽到門上的奴才連連喊着:

“不好了老太太,不好了老太太,宮裏來人要捉二老爺去!”

吓的一屋子女眷收了手腳,聲兒都不敢吭,面面相視。也顧不上躲到屏風後面去了。

“休要胡言!”賈琏一把把那奴才扒拉到一旁,沖賈母行禮,“老太太,您別想那麽多,人馬上到了,先讓二老爺去吧。”

賈政趕緊沐浴更衣跟着太監就往宮裏去了,臨走戀戀不舍的望了眼榮禧堂。

一時間榮國府內更是人聲凄凄,鴛鴦不停的替賈母抹着眼淚,不停的派人打馬問詢。王夫人更是緊緊攥着帕子,眼睛恨不得望進宮裏去。

寶玉連同他那些姐姐妹妹們也個個話都不敢說,只盼着二老爺能平安歸來。

大概有兩個時辰,賴大等幾個管事兒的氣喘籲籲的進來報信兒。衆人這才得知宮裏的元春被聖上看中了才情,晉封為鳳藻宮尚書,并加封賢德妃。在宮裏算是正經的主子娘娘了。

這一下人們又忙的人仰馬翻,以賈母為首有诰命的都按品級大裝,面上都帶着得意不說,整個榮寧兩府皆有榮在身,談笑聲鼎沸不絕。

賈母喜氣洋洋的謝恩,親朋好友也都紛紛前來道賀,一連慶賀了幾日。

他們在這頭忙着,賈芸的娘蔔氏隐隐約約聽到府裏一些動靜,見到又是響炮又是打鼓上街也沒往心裏去。

在她心裏整個榮國府,都不如自己兒子好生生的重要。對于外面一切熱鬧權當沒聽到。這一點賈芸完全繼承了他娘的性格,什麽都比不過過好眼前的日子強。

兒子沒醒的時候她想過要是兒子沒了,她大不了跟他一起去了。現在兒子好了,眼前總是有希望的,至少自己不能當個活拖累。

這樣想想再多的擠兌白眼都能忍下去,賈芸是個争氣的,早晚有一天會讓那起子說風涼話的閉嘴。

和這位不同,念遠在宮裏對誰都是一副溫玉的面孔,就連宮裏不打眼的小太監對這位四皇子都贊不絕口。幾年不見更是如玉般的人品,相貌也是人中龍鳳,一等一的風流。

老皇上在龍床上躺着,念遠在一旁低眉順眼的伺候着,論老皇上怎麽橫鼻子豎眼睛的找事兒一切仍是妥妥帖帖。

“朕怎麽覺得你心裏還有怨呢?”

“父皇對太子殿下好,對三哥好都是應該的,兒子怎敢有怨言。”念遠伺候完用藥,又接過一個茶盅給皇上漱口。

“哼”老皇上又瞪了念遠一眼,什麽‘怎敢怨言’,那就是有怨言而不敢說。老六派遣到那個地方自然有他的打算。

“那我封了賈家那個賢德妃,你怎麽不聞不問?”把玩着手裏的淺血牙白色的點翠扳指,随口說道。

“父皇封妃本是後宮家事,兒臣已大,自當做臣子論,又怎敢幹涉後宮事宜?再說,兒臣一直不能在父皇跟前盡孝,能有人上了父皇的心,前後伺候也是好的。”

“又是不敢!”老皇上一把将茶盅打翻,頓時間寝宮內外遠近內官跪地一片。請求天子息怒的聲音此起彼伏,真真的恐慌。

當今天子雖然年歲大了,卻耳聰目明,身板硬朗。一旦動怒年輕時候馳騁沙場的煞氣繞身,一般人都會被真龍天子的氣場震吓,當之無愧的萬萬人之上的天之驕子。

此刻說完,似乎不想再開口了,閉上眼睛。不管跪下的是內官還是自己的親骨肉。

念遠知道自己始終比不過太子和三哥。可是在他內心深處始終是不甘心。大哥已故,二哥是太子。其餘的兄弟三哥封為廣澤王,取廣澤天下草木之意。

五弟安王,取安詳順心之意。六弟與他最為親厚,當今居然封他為諾王。取自唐代一首‘千金未必能移性,一諾從來許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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